摸清了論壇屏蔽規則,清楚中立守護者身份牌的信息暫時不會被大麵積傳播後,薑渺安心了。
雖然她並沒有刻意隱瞞中立守護者身份牌在她手上這一事,但那其實隻是她懶,並不是說她就願意去承擔起這背後的後果。
玩家們給它起名為“唯一的希望”,期望著它能拯救他們。
因而薑渺不會陰謀論地去想其他玩家知道中立守護者身份牌在她手上後,會想儘辦法奪取這張明顯超神的身份牌。
相反,她覺得如果玩家們真的知道這件事,恐怕會齊心將擁有中立守護者身份牌的她推向拯救藍星的英雄的位置。
“唯一的希望”出現,輸贏就都不重要了。
他們拚儘全力爭贏,其實隻是想要撐到“唯一的希望”現世,隻是想要回歸《神明已閉眼》登陸之前的平和生活。
但薑渺不想做英雄,她也不認為她可以憑一己之力拯救所有玩家,她最多隻能滿足一下自己的自負心,保證她所在的副本中儘量少減員,甚至不減員。
薑渺看向牆上那副扭曲的抽象畫,表情平靜。
許久之後,她房間的門被敲響。
“薑渺?”
薑渺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應聲:“我在。”
“天亮了,我們該行動了。”林伶伶說。
薑渺下床,打開門,看著彼此之間仿佛隔著十萬八千裡的林伶伶和裴雲生,頓了一下,說:“走吧。”
身後,在薑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樓梯間時,二樓走廊深處、薑渺房間對麵的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你們昨晚都有歇了一會兒沒?”薑渺和林伶伶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一路上太過安靜,裴雲生忍不住開□□躍氣氛。
林伶伶防備著隨時準備貼過來的裴雲生,側身讓裴雲生撲了個空:“我警告你離我遠點。沒有骨頭站不直,我就給你直接綁在樹上。”
裴雲生看著密林裡奇形怪狀的樹,手上的小動作老實了,但嘴還不老實:“我們目前不是隊友嗎?分享一下你們昨晚都做了些什麼唄?難道第一個夜晚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去了?”
“發呆。”薑渺回他。
裴雲生想質疑她,但看著她仿佛真的可以隨時隨地發呆走神的模樣一下子沉默了。
如果是薑渺的話,還真有可能發呆一晚上什麼都不做。
但林伶伶肯定不會這樣吧?
他看向林伶伶。
林伶伶輕咳一聲:“看論壇。”
“論壇上有什麼好看的,能讓你看一晚上?”裴雲生問。
林伶伶報出幾個關鍵詞:“昨晚上有個副本集體團滅了,正義、中立、邪惡全死光了。最後一個死的人拚了命編輯了一個帖子發送出來副本的情況,我記得那個發帖人好像叫童什麼。”
“童檸。”
“對對對,就是童檸。”林伶伶說,猛地反應過來看向薑渺,“不對,你怎麼知道?你昨天晚上也看論壇了?”
薑渺搖搖頭:“我認識她,上一個副本我和她是隊友。”
裴雲生看薑渺反應不大,小聲吐槽:“隊友?沒見過幾麵吧?”
“見過很多麵。”薑渺垂著眸回答他,“我們一直在一起,直到遊戲的最後一刻。”
“那還真是冷血。”裴雲生沒想到自己那麼小聲的吐槽都被聽到了,偏頭壓著更低的聲音說。
這句薑渺也聽到了,但她沒有再回了。
林伶伶比裴雲生細膩一些,即使薑渺和之前表現無二,她也能敏銳地察覺到薑渺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對勁,見裴雲生一連兩句都在刺激薑渺,就撇下一旁的樹枝,敲了裴雲生一棍。
裴雲生抱著頭,當即就要和林伶伶吵架,卻看到薑渺眼角處泛著晶瑩的淚光。
她這是哭了……?
裴雲生還要去細看,薑渺就已經抬手擦去了那滴淚,說:“我聽到前麵有聲音。”
遊戲副本中死亡已經是家常便事,林伶伶和裴雲生早就經曆了不知道多少回熟識的人轉頭就消失在副本中,什麼也沒留下。
雖然裴雲生嘴上說著薑渺冷血,但他又何嘗不是呢?
第一次聽到熟識的人離去,他還抱頭痛哭,但第N次聽到熟識的人離去,他眼角已經沒有淚了。即使再難過,下一秒也是要去想這個副本應該如何度過的。
保不準哪天就是他死亡的消息傳到他熟識的人耳邊了。
“那兒有幾隻精靈。”薑渺寡淡的聲音喚他回神。
裴雲生聽到聲音,仔細觀察著薑渺的麵部表情,懷疑剛才薑渺臉上的那抹悲傷似乎隻是他晃了眼,生出的幻覺。
薑渺現在眼中沒有任何情感,隻誠實地倒映著不遠處的那幾隻精靈。
“果然精靈是最美的生物,不過這幾隻可比精靈王子遜色多了。”林伶伶說。
裴雲生收回目光:“畢竟是精靈王子,總要有些過人之處。”
“要過去打招呼嗎?”薑渺問。
裴雲生搖搖頭:“這麼貿然過去,彆說讓他們心甘情願流幾滴精靈淚,恐怕連收割精靈翅膀都不好收割。”
“那怎麼辦?”薑渺又問。
她沒在林伶伶和裴雲生麵前展示過她真實的一麵,再加上童檸的事情攪得她心煩意亂,索性她就當個隻會問問題的傻瓜了。
不過好在林伶伶和裴雲生都顧及著她剛得知熟識的人死亡的消息,也沒和她計較。
“論壇上不是說精靈是最為善良心軟的生物嗎?我們要不演一場戲如何?”林伶伶出主意。
裴雲生思忖片刻,點了頭:“那我們先定個劇本,誰當被欺負的那個?”
林伶伶看著他:“當然是你了。”
裴雲生不服氣:“憑什麼是我?”
林伶伶拿著樹枝威脅他:“少廢話,就問你演不演。”
片刻,屈服於林伶伶武力的裴雲生被林伶伶一腳踹飛出去。
那幾隻精靈聽到聲響,警惕地飛到裴雲生一米之外查看他的情況。
“哥哥,她死了嗎?”芬恩問。
哈特瞪他一眼,撿起一旁的樹枝戳了戳裴雲生:“喂,人類,醒醒。”
裴雲生裝模作樣地先是手指動了動,才緩緩睜開眼睛,捂著腰“嘶”了一聲。
瑪莎見他醒了,扇動著翅膀,躲到哈特身後,扒著哈特的肩膀,和哈特說:“看起來不像裝的。”
裴雲生聽了這句話,差點氣破功。
絕對不是裝的好嗎!
林伶伶那女人嘴上說著抱歉和為了防止露餡,然後腳上用了十成的力氣去踢他。
他得是金剛不壞之身才能一點都不痛。
一直安靜的莫姆看著沉浸在痛苦中還未能察覺到周圍情況的裴雲生,提醒站得太靠前的三個精靈:“小心點,人類很會裝。”
哈特三人聞言,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裴雲生暗罵一聲,假裝緩過了痛楚,看向其中年齡最小的芬恩,疑惑地問:“你們是……?是你們救了我嗎?”
芬恩誠實地回答:“不是,你落地落得太快,我們來不及救你。”
裴雲生一噎,繼續問:“請問你們有見到踹我的那個人嗎?我下半身似乎動不了了。”
哈特搖頭:“我們沒看見。”
瑪莎驚呼一聲,繞著他轉了一圈:“是不能走了嗎?真的是太可憐了。”
“瑪莎。”莫姆又開口,“離那個人類遠些。他在博取你的同情心。”
裴雲生在精靈們看不見的地方緊握雙拳。
這個精靈怎麼一直壞他好事?
林伶伶在不遠處焦急地看著,小聲地和旁邊的薑渺交流:“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
“我去吧。”薑渺起身。
林伶伶阻止她:“你就這麼完好無損地出去,不是讓那些精靈們更加懷疑嗎?”
“我心裡有數。”薑渺安撫地拍了下林伶伶看著她的手,撥開藏身的灌木叢,走了出去。
“哥哥,你怎麼傷成這樣?”薑渺麵無表情地棒讀。
裴雲生看見薑渺這個樣子隻覺得更加完蛋。
連最富有同情心的瑪莎都在一旁評價說:“你這也太假了。”
薑渺扭頭看瑪莎:“我有麵癱症。哥哥他就是為了治好我的麵癱症才接下了那個危險的委托,可沒想到那委托人耍無賴,不僅不給哥哥支付薪水,還把他打成這樣。本來父母早逝,我和哥哥活得就辛苦,這下日子是徹底不用過了。”
話中邏輯沒問題,如果薑渺表情豐富點,換個病症可能感染力會很強,但這麼一字一板地像念課文一樣的訴苦,這些精靈真的會買賬嗎?
裴雲生非常懷疑。
瑪莎是其中最天真的,薑渺解釋了自己麵無表情的原因,她就信了,她捧著心,憐憫地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要難過。”
芬恩則是看向他哥哥:“麵癱症是什麼?”
哈特哪清楚人類那些複雜的病症名字,含糊地敷衍過去芬恩的疑問後,看向自薑渺出現後就一直沒有再說過話的莫姆:“你覺得她是裝的嗎?”
莫姆抬眼端詳薑渺的神情。
薑渺毫不心虛地回視。
裴雲生趁所有精靈的注意力都在薑渺身上,和不遠處的林伶伶對眼神。
你怎麼讓她出來了?
她說她可以。
這你也信?
一片沉寂中,莫姆先錯開目光:“你的演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