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井五月一個戰術後仰，極力躲開眼神交鋒。
得到源鳴雪的確認，青峰大輝又像是根本沒在意：“就說這種怪東西肯定是綠間的風格。”
他的敏銳到此為止，也沒考慮過為什麼綠間真太郎要給源鳴雪東西。
紫原敦目光掃過，確信他是真得沒在意，又翻動起練習冊。
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黃瀨涼太繼續支著腦袋做題。
但青峰大輝還沒完，轉而開始告狀：“能不能管管你家那玩意，我和它根本合不來。”
【青峰先生身上具有優秀的返祖因子，或許可以考慮納入靈長目研究的參考，對人類溯源將起到一定積極作用。】
“又來了，光說些聽不懂的話。”
綠間真太郎貼心翻譯：“它說你是猴子。”
“？”
源鳴雪好笑地敲敲手環：“怎麼和小朋友較勁。”
【抱歉，我會嘗試其他教學方式。】
小朋友本人耳朵動了動，壓住嘴角沒吭聲，被罵猴子都忘記嗆回去。
複習時間飛速過去，夕陽降臨，幾人都有些恍如隔世。
“咚——”
“阿哲怎麼掛掉了！”
“我沒有死，青峰君。”頭抵桌子的黑子哲也暈暈乎乎。
因為一直坐在飄窗位置，陽光將他的每根頭發曬透，本來就白的皮膚微微發紅，像是帶著暖陽味的蓬鬆小狗。
“這麼拚。”源鳴雪看到他的題集記錄。
“似乎可以當作正式考試來對待，不知不覺就多做了些。”黑子哲也揉著額頭。
黃瀨涼太心有餘悸：“如果每天都要被小Q折磨，還不如和小青峰一起當猴子。”
“你這家夥！”
“Q仔很好。”紫原敦卻說。
“它會告訴我附近值得去的餐廳，還有路線。”
桃井五月點點頭：“是呢是呢，還會給我購物建議。”
“咱們的是一個東西嗎？”黃瀨涼太震驚。
“既然你們相處得不錯，都帶回去好了。”
Q型是真正的強智能，源鳴雪一向對他管製寬鬆。
“太隨意了小源，出去絕對會被騙，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人美錢多。
“那叫人傻錢多。”青峰大輝糾正。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黃瀨涼太攤手。
“？”
源鳴雪每天聽鬥嘴已經達到充耳不聞的境界：“Q有自主性，不像SAIS還是個寶寶。”
“以後其他學校的SAIS都是同一個嗎，它還認不認識我們。”青峰大輝好奇。
“其他學校的不會，主機認識。”和他說話，源鳴雪儘量用簡單易懂的方式，“帝光這台升級當老大去了，其他SAIS是她的手下，隻能單向接收命令。”
“她以後就是單純的訓練輔助機器，不具備太高的決策力。”
“啊。”就像一個相處有段時間的朋友悄悄離開，莫名覺得有些遺憾。
“你們把她帶得很好，才能這麼快獨立。”
源鳴雪笑著說：“想和她聊天可以去展會看看。”
“那個‘青峰線’不會真得有吧。”青峰大輝光是說出這個名字就很艱難。
“當然，我說到做到。”
眼看他嗷得一聲，羞恥地埋進沙發錘了兩拳。
“？？”有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出現了。
“什麼什麼，什麼青峰線？”桃井五月騰得坐直。
源鳴雪邊收拾挎包：“通用模型，就是初始人物白模，用了青峰的身體數據。”
“等等，也就是之前小源曾經扒光小青峰的傳聞是真的咯？！”
這是重點嗎混蛋黃瀨！
青峰大輝蛄蛹了兩下裝死。
“有什麼奇怪，黃瀨作為模特也要經常測量身體數據吧。”源鳴雪目光掃過他。
“哎呀，這個嘛……”
黃瀨涼太有些苦惱。
他一向擅長討女孩子歡心，但很早之前就發現，慣用小技巧放到源鳴雪麵前完全失效。
撒嬌已經pass，甜言蜜語絕對會被當成油嘴滑舌，他正計劃著哪天不經意展示下身材，哪怕能看到一丁點羞澀就是大勝利。
現在看來已經有人成了反麵案例。
小青峰這種級彆的身材都不行，到底怎麼才能讓源鳴雪動搖？
他的勝負心突然上來了！
“所以考完試一起去看展會吧。”黃瀨涼太決定。
“到底從哪得來的‘所以’？”綠建真太郎忍不住吐槽。
這家夥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全都用在琢磨去哪玩上。
展會他本來就要去，但絕不會和黃瀨涼太一起去。
源鳴雪考慮了下：“也可以，如果你們不介意被SAIS從人群裡揪出來當群演。”
“源仔去的話我也去。”紫原敦打個哈欠。
“作為參展人我當然在。”
綠間真太郎沉默片刻。
自己逛和熟悉的人帶著相比還是後者更好，聒噪的家夥他會無視掉。
“那我要開始準備逛街look了，還有相機！”桃井五月激動，“上次喊鳴雪就沒逛成，這次絕對不可以再有任何意外。”
長時間學習帶來的疲勞一掃而空，幾人邊收拾挎邊討論出行計劃。
“忘記問了，為什麼初始模型找的是小青峰啊。”黃瀨涼太問了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源鳴雪眨了眨眼：“都說他最厲害。”
“可惡，竟然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她的表情明明沒有說實話。人類觀察十級學者黑子哲也立刻判斷。
但是這樣的誇讚，不出意料支著耳朵聽的笨蛋又在暗爽。
因為家在不同方向，一行人解散的位置各不相同。
先和紫原敦告彆，又送走了綠間真太郎，源鳴雪也即將和剩下三人在天橋分開。
“五月的報告我已經改好，之後再做分析可以直接發給教練組作為參考意見。”
“誒，這樣就行了嗎？”桃井五月驚訝。
“是，情報運用你已經做得很好，有關成長性的推理也很準確。”源鳴雪欣慰，“剩下的就是多跟比賽積累實戰經驗。”
粉發少女歡呼一聲：“萬歲！謝謝鳴雪！”
三個人走上天橋台階，各自和源鳴雪道彆。
晚風拂過橘紅長卷發，如同讓餘暉停留的黃昏神女，很多人悄悄偷看，腳步都慢了許多。
她站在靠下些的位置，仰頭喊走在最後的黑皮少年：“青峰。”
青峰大輝有些疑惑地轉頭。
“SAIS立項之後，我曾經來帝光考察過。”
“早上看到你在打球，部活之後又碰到，一直連著好多天。”源鳴雪回憶，“明明隻有你自己，還是打得很開心。”
“那時候我就想，這麼喜歡籃球的人一定相當純粹，很適合成為SAIS的錨點。”
“雖然現在也不太明白籃球的魔力，但是我希望你們都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對於你的困擾，再給我一些時間。”
語氣萬分柔和，平日隔著顧問和隊員身份的無形界線，似乎在此時此刻被暮光模糊。
青峰大輝低下頭，靛青色瞳孔愣愣地看著她。
天橋階梯的川流行人變成慢速的虛焦背景，隻有溫柔的水綠色包容如大地。
“嗯。”他發出一個音節。
大腦好像已經停擺，隻有身體還做出下意識的反應。
這個時候絕對要說點什麼吧，為什麼牙關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那麼明天見。”源鳴雪彎起眼。
揮過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勤高峰的人群中。
悶頭走上台階，青峰大輝迎麵對上兩張不讚同的臉。
“我！生！氣！了！”桃井五月叉著腰快要氣成河豚，“你那是什麼無力的反應啊！”
“青峰君，至少要說聲謝謝。”黑子哲也皺眉看著他，“或許我假設你沒聽出來，源同學是在回答為什麼初始模型選擇了你。”
青峰大輝猛地頓住腳步，抓起挎包狂奔回去。
桃井五月：“？！”
好家夥，合著剛才是宕機了啊！
“行吧，勉強原諒他，畢竟我剛剛也心跳加速了，好奇怪，又不是在對我說。”桃井五月捂住胸口。
這種優待，任何人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黑子哲也垂下眼，睫毛蓋住顫動的情緒。
避開逆流的人群，實在等不及好好跑完樓梯，青峰大輝在半途撐起護欄，翻身一躍而下。
白色校服外套劃過流線，落地輕巧漂亮，頓時引起周圍人的驚呼。
他奔向還隱隱能看到的背影，穿梭如同馳行的黑豹，最終在少女即將轉過街角時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橘紅色發絲旋散成一片流火。
“我不知道，總是你在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還你。”
“除了打球彆的我不擅長，籃球我會是最強，以後都會是，需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都聽你的。”
他腦袋一片漿糊，總覺得這是他想說的，又不是他想說的。糊裡糊塗，隻能乾巴巴說些混亂的短句。
手中的皮膚觸感溫熱細膩，一瞬間喚起他刻意忘掉的奇怪後遺症。極力按下更多冒犯行為，青峰大輝的心臟快從喉嚨跳出來。
街角咖啡店門口的花束前，又是同樣校服的兩個人，高大的黑皮少年幾乎能把少女包圍一圈。
“你們看，是撞上表白現場了嗎？”
“哇哦，有點懷念當年的青春校園了。”路過的上班族們掩麵說笑。
耳朵刺了下，青峰大輝趕緊放手。
“對不住，我是想說——”
“都聽我的？”源鳴雪輕聲反問，“真的嗎。”
“想讓我成為支配人，你的身體、精神都隻能有一個從屬。”
水綠色眼睛上目輕翹，又是熟悉的碧玉深潭，細密的危險性從中漫出。
青峰大輝呆住。
心跳聲轟然勁促，繃緊的熱度從脊背炸開。
他呼吸一停，腦子還沒轉清楚，嘴上已經脫口而出：“我可以。”
“可以什麼啊可以。”源鳴雪突然笑了，“才幾歲就想簽賣身契。”
輕輕幫他撫平因為疾跑亂掉的領帶：“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需要有什麼負擔，這是我的職責。”
不，她應該不明白，但說實話，青峰大輝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他有些焦躁地撓撓頭，因為那句“這是我的職責”。
明明表現太糟糕才追過來，現在好像也沒什麼差彆。
“如果一定要說，你就是SAIS的零號，隻要一直打下去，成長曲線和天賦突破階段都對我很重要。”源鳴雪說。
“我會的。”青峰大輝啞聲，後知後覺自己這個初始占了多大便宜。
“那就行了大高手。”
“快回去吧，他們兩個還在等你。”
“好。”
他腳步猶豫著：“明天見。”
目送青峰大輝走遠，源鳴雪打開手機。
這家夥衝過來的架勢一往無前，正如成長期該有的那般熱烈。有那麼一瞬間，她心底湧上鳥雀振翅的蹁躚氣流，恍惚想起自己也還在成長期。
幸運物小狗啊。
兩天後，還在接觸SAIS的院校發現增加了全新付費模式。
買斷之外還可以選擇階梯付費，以及額外一年免費試用期，門檻友善到讓人懷疑會不會有陷阱的地步。
可有帝光的先例在前，無論如何也要做下嘗試。
所謂的“養狼計劃”悄悄從此刻開始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