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恭喜您順利結束演出。”

周彥姝單手搭在二樓雕花鐵藝欄杆上，俯視著樓下的擁擠喧囂的人群，麵上並無多少喜意。

周彥姝的前助理因為懷孕而暫停工作，一個月前幫她招了一位新助理，名字叫江曉寒，是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

江曉寒深知自己缺少為這類特殊地位人群做事的經驗，所以在和周彥姝相處時總是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就會讓自己的事業陷入深淵。

她捧著保溫杯站在三步之外，呼吸都放得極輕。這個剛畢業的姑娘今天特意穿了淺杏色套裝讓自己顯得專業，可是儘管她時刻關注周彥姝的表情，此刻也難很難揣測出她此時的心情。

小姑娘看自己的老板沒有任何反應，不由的心裡一緊，立刻重新提議道：“周小姐，我在台下看到了很多粉絲在聚集等待，應該是期待和您見麵，不知道您是否願意下樓和粉絲們進行一些互動？”

這兩年舞劇越來越出圈，舞劇的受眾群體更加廣泛，也開始偏向年輕化。年輕人表達喜歡的方式較為外向直接，對待喜歡的人習慣將喜愛之情溢於言表，比如請求合照、打卡、簽名或圍著某人，隻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能給出簡單的回應。

此次演出，周彥姝改變劇院定位，不再是單一的邀請製模式，往來觀眾也不局限於富豪或社會名流，而是將劇院轉型為麵向公共開放的綜合性藝術場所。

因此樓下演出完的舞蹈演員，在離開舞台的第一時間就去接受粉絲們獻花，一群人在那裡合照、簽名場麵異常熱鬨。

聽到江曉寒提議，周彥姝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她似乎是對這種活動不感興趣，語氣平靜的說：“沒必要。”

三個字輕得像天鵝掠過湖麵，卻讓江曉寒攥著保溫杯的手指驟然發白。

被拒絕江曉寒沒再說話，神色懊惱的說了句抱歉。

周彥姝聽見道歉，莫名地回頭了她一眼，沉默的收回視線。

江曉寒內心後悔不已，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在自己擅自為她做決定之前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是自己太自以為是了，要知道像周小姐這樣頂級的家世地位，根本不需要靠和粉絲聯係密切來維持自己的事業，在私人舞劇院工作不過是她的愛好，更何況還是她家的舞劇院，即使不那麼受觀眾喜愛也不會對她的工作有任何影響。

就在江曉寒瘋狂思考該如何補救，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時，周彥姝突然開口：“我已經和她們交流過了。”

江曉寒抬頭有些驚訝，她從周彥姝下台開始就一直跟在她身邊，並沒有看她和誰有過交談：“是在網上回應了嗎？”

周彥姝抬了抬下巴，理所當然道：“舞台上。”

江曉寒不解，忍不住提醒道：“可是粉絲們應該是想和您麵對麵交流。”

周彥姝搖頭，耳垂上的圓潤飽滿白珍珠墜子輕輕地晃動：“我理解她們喜歡並試圖靠近舞者周彥姝的心情，但是她們和周彥姝的交流是毫無意義的。”

對觀眾們無意義。

舞台上靈魂共振的時刻，已經是周彥姝和觀眾距離最近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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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到周彥姝遲遲沒有出現，等待良久的粉絲們開始一點點散去，隻有幾個執著的小姑娘依然在鍥而不舍的看著通道口。

周彥殊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腕間刻著日月星光的表盤閃過冷光，她望著最後幾個執著的女孩在通道口縮成的剪影，對江曉寒說：“你下樓一趟，跟她們說我已經離開，讓她們彆再等了。”

江曉寒點點頭，低頭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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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周彥姝已經不在劇院，大家都依依不舍的離開。

江曉寒一直看她們都離開了大堂，才收回注視的目光，就在她準備上樓時，一回頭發現還有一位觀眾還在不遠處那裡望著她。江曉寒默默打量她片刻，隨後邁步朝她走去。

江曉寒靠近溫和友好的對她笑道：“這位觀眾，今天演出的舞蹈演員差不多都離開了。”看到她的輪椅，停頓片刻：“需要我幫你叫車嗎？”

林方好抬頭看著眼前穿著職業裝的工作人員，禮貌道：“不用了謝謝，我等的人還沒出來。”

江曉寒上下打量眼前穿著沒有任何品牌標識或者特殊剪裁的嫩綠色裙子的年輕女生，以為她是不肯離開的粉絲，耐心勸說：“再等下去也是無濟於事，更何況你現在腿腳不方便，離開這裡也好早點休息。”

林方好繼續解釋道：“我的朋友也是這次的演員，我並沒有看到她離開。”

江曉寒微笑，再次勸說道：“既然你說你的朋友是演員，我想你可以聯係她來這邊接人，而不是在這裡漫無目的的等待。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剛和你待在一起的人，應該是是周彥姝小姐的粉絲們。”

林方好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定要自己離開：“我不是那位周彥姝小姐的粉絲，我的朋友叫楊正玉，你作為工作人員應該知道她吧。”

林方好不想再和她爭執，拉開放在腿邊的淺粉色包包低頭翻找，裡麵的東西很少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她目瞪口呆的望著空蕩蕩的小包，立刻意識到手機不見了，又暗道不妙，自己沒有和楊正玉交代結束後的去向，她一定等急了。

“需要廣播尋人嗎？”江曉寒聽到她提出其他演員的名字，又看到她空空如也的包，猜想自己可能是誤會了，第三次詢問時聲音放輕了些。

“試試服務台的內線電話？”江曉寒指向正在收拾桌子的前台，“他們應該能幫忙查監控......”

“怎麼回事？”

林方好正要點頭，突然有人走過來打斷了她。

江曉寒轉頭望去，林方好也跟著回頭看，一位能輕易帶走所以注意力的女士緩緩走來，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裸露的脖頸處用細小精致的鑽石鎖骨鏈點綴，袖子微微挽起至前臂，露出扣著棕色皮質表帶的女士手表，米白色的寬鬆長褲搭配簡單棕色窄腰帶，一身打扮顯得她身材格外修長。

周彥姝走過來看到坐著輪椅的年輕觀眾，身邊還帶著一個超大的行李箱，顯然是從外地趕過來的。她向來清冷的聲線泛起漣漪：“發生什麼了？”

江曉寒怔然看著自家老板彎下腰來，蓬鬆柔亮長發垂落，輕聲問：“是我的粉絲嗎？謝謝你的支持，不過要是身體不適還是不要過來了，自己的身體更重要。”

輕盈照溪水，掩斂下瑤台。

林方好怔怔的看著眼前美麗優雅的女生，視線也跟隨她的發絲晃動。

大廳四周巨大的落地窗投射的光線落在她的身上，為她清冷高貴的側臉添上聖潔的光芒。

林方好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心裡有點尷尬，手指忍不住抓緊輪椅扶手，輪椅軸承發出輕微的"哢嗒"聲。

她欲言又止的張著嘴，最後害怕氛圍更加僵硬隻能點了點頭說是，緊跟著又偷偷打量著周彥殊的表情，和她四目相對，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了，於是低頭不說話了。

大廳裡隻剩下她們三人，氛圍瞬間安靜的可怕。

江曉寒突然開口打破了著沉默的氛圍：“那個......周小姐，這位......粉絲小姐的手機不見了，找不到她的朋友才一直等在這裡。”

周彥姝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低頭就發現林方好心虛的表情，好笑道“清潔部應該下班了，觀眾遺失物品可登錄劇院官網實時查詢。曉寒，你去幫她找一下。”

江曉寒忙不迭點頭，心裡隻想逃離這是非之地，聽到有事情吩咐便馬不停蹄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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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隻剩兩個人，麵對如此窘境林方好更加坐立不安，她抬頭看一眼周彥姝又立刻若無其事的抓揉自己的小包。

周彥殊用揶揄的語氣：“你應該不是我的粉絲吧。”林方好臉上瞬間又露出心虛的表情然後小聲承認並道歉。

周彥殊嘴角輕彎，道：“沒關係，看來我今天的表演還有上升空間。”然後提醒她：“劇院的演員基本都出來了，你要找人是工作人員嗎？”

林方好想到還沒找到的人，焦急的心情重新蔓延：“我在等我的朋友，她叫楊正玉，也是今天表演的演員。我在這等了很久了都沒有看到她出來，這裡應該沒有第二個通道吧？”

周彥姝知道楊正玉，看她一臉焦急的表情不想作假，最終決定幫她聯係一下：“我應該有她的聯係方式，看看能不能幫你找到。”

林方好大喜過望：“謝謝你！”

周彥殊找到舞團內工作人員的電話，通話告知楊正玉有人在等她，並告訴她位置信息，隨後和林方好一起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她過來。

“方好！”清脆的聲音呼喚著她。林方好抬頭，看見穿著鵝黃色長裙的楊正玉穿著正在不遠處朝她揮手。林方好見到好朋友心情立馬雀躍起來，興奮地招手回應她。

楊正玉跑到林方好身前，裙擺像輕盈閃動翅膀的蝴蝶一般飛舞，衝過來時發髻散開幾縷，微微喘氣說：“你剛剛去哪了，找你半天，打電話也不接，發消息也不回。哼！要不是看到你之前發的消息，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楊正玉演出結束就馬不停蹄的出來找人，結果看了一圈也不見人影，打電話也沒人接。就在她準備出去找時，突然接到周彥殊電話說有朋友在劇院大廳等她。

林方好時隔一年多再次見到好朋友，興奮的臉紅紅，她開心道：“我今天認認真真的看了你的表演，正玉，你真的太棒了！”

楊正玉也忍不住興奮：“我也覺得還不錯，嘿嘿。”

兩個人互相抓著對方的手搖晃，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的傻樂半天。

突然，林方好想起邊上另一個人，趕緊對她說：“我從舞廳出來才手機不見了，是這位周小姐好心讓人幫我找手機，而且還幫我聯係了你。”

楊正玉放下她一隻手，對周彥姝道謝：“彥姝姐，多虧你幫她聯係，要是等她自己找過來，還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呢？”

周彥姝從楊正玉過來後就開始沉默不語，她不動聲色望著兩個女孩交握的指尖在日光下泛起珍珠光澤，忽然覺得到自己像個誤入童話劇場的觀眾，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表盤，直到楊正玉提高嗓音再次道謝後，才低聲說了句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