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梨被這一嗓子嚇得直接就站住了,旁邊的林錦程明顯也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
但兩人還是強裝淡定,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
林錦程換上他那吊兒郎當的聲調開口道:“什麼事?”
那侍衛先是向他問好,隨後便將目光落在付梨的身上。
“林大人,這位是?”
“這位是我前幾日在青樓贖回的姑娘,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有一說一,林錦程的花花公子人設,確實很符合他的氣質,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總帶著點輕佻的意味。
為了配合他的話術,付梨也是假裝慌張地看向他,隨後有些嬌羞地點了點頭。
這也算是林錦程的私事,守衛不好過多詢問,見他這樣坦然自若,也隻好放他們離開。
付梨在宮中沒法給千春蘭傳遞消息,於是兩人直奔大理寺。
大理寺效率不比刑部慢多少,付梨還沒來得及將陸旗的事情告訴千春蘭,她就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情。
但很快,刑部便壓著一個女人來到了大理寺。
刑部來的突然,千春蘭看著來人,皺著眉頭開口道:“這是什麼意思?”
壓著人的刑部下屬來勢洶洶,一臉驕傲地開口道:“這是這次無頭案的凶手!”
這件事就連林錦程都不知道,千春蘭瞥了個眼神給他,但見他一臉茫然,也大概猜到了其中緣由。
千春蘭冷哼了一聲,現在連一個小小的刑部下屬都敢蹬鼻子上臉,“還未上報,就私自將人壓來,若不是凶手,你可知下場?”
那個下屬卻不以為然,“這個女人親口承認自己是凶手,還能有錯?”
林錦程臉色倒是沒怎麼變化,底下刑部不少人想要他的位置很久了,那些人見他每日花天酒地啥事不做,成天就知道到處晃悠,早就看他不爽。
他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些人還真是沉不住氣,真以為一個小小的無頭案,能得到皇帝賞識?皇帝隻不過是看千春蘭不順眼而已,這些百姓的命對他來說,還不如皇帝自己養的一條狗來的重要。
千春蘭自是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她的視線越過這群人,直勾勾地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被這群下屬壓著跪在地上,表情卻很平靜,沒有任何掙紮,進來的時候,也是慢悠悠地走著,一點反抗意味都沒有。
千春蘭讓那些下屬退下,但他們顯然不肯。
林錦程眉頭一挑,開口道:“你們瞞著我,私自壓人到大理寺,我已經可以憑這個緣由讓你們卷鋪蓋走人,現在還想怎樣?”
那些下屬一臉憤憤不平,卻也隻能順從地離開了。
林錦程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下屬冒犯了,還請千大人多多見諒。”
千春蘭不屑地哼了一聲,“那些人聽你話嗎就下屬。”
隨後,便讓人將女人扶了起來。
“他們說你承認自己是無頭案的凶手,是真的嗎?”
“自然。”
女人仍舊是一副不屑一顧地神情。
“報上名諱。”
“穆夢蘭。”
“為何要殺了他們?”
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穆夢蘭沉默了。
千春蘭看出其中有些端倪,開口道:“你不說,是不想說,還是回答不出?”
付梨卻發現了穆夢蘭的異常。
她走到了穆夢蘭的身邊,下一秒,就將對方的衣袖拉了上去。
當她看清對方的手臂時,付梨隻覺得自己呼吸一窒。
一整條手臂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傷口。
不隻是付梨被驚到,在場看到她手臂的人,表情也都十分豐富,有詫異,有同情,也有擔憂。
穆夢蘭的表情也在這一刻變得極為難看。
千春蘭看清她手上的傷口時,第一個意識到了什麼,開口問道:“這是被人打的,對嗎?”
見對方不開口,她追問道:“是誰?是被害者,還是你的家人?”
在提到家人兩字時,穆夢蘭的神情明顯出現了變化。
千春蘭也大致有了猜測。
“你的父親?還是你的丈夫?”
正當穆夢蘭準備咬著牙,無論對方問什麼都不開口時,一個冰涼的觸感從手臂傳來,嚇得她一個激靈,連忙想將手臂抽回來。
一低頭,卻看見付梨給她的手臂上上了藥膏。
這些傷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了,從來沒人為她將這些傷口撫平,穆夢蘭自己也不例外。
下一秒,穆夢蘭隻覺得自己的臉上滑落了一串滾燙的東西。
付梨心疼地皺起了眉頭,開口道:“若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們可以再去查,早晚都會查到的,你能來自首,已經很厲害了。”
穆夢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道:“這是我丈夫打的。”
三年前,我在村子裡的一條小溪邊洗衣服時,遇到了他,我們一見鐘情。
我很愛讀書,雖身為女子,還是農村姑娘,沒法進到私塾,但我也努力攢錢,每周都會進城裡頭買書看。
他很博學,我同他說了我偷偷讀書的事情,他很認可我,我們經常一起討論書中的事情。
一年後,我和他成親了。
家裡人很高興,因為他是城裡人,還是京城來的,家裡有錢有勢,嫁妝自然也很多,父母二話不說就將我許配給了他。
一開始一切都很好,他家裡藏書很多,生活上也有仆人照顧,若是我想,可以在書房待上一整天。
可大概過去了半年,他就開始暴露本性了。
每當他從外頭回來,看見我在書房讀書,就會生氣,指責我一個女人一天到晚什麼都不做,隻知道看書,看這麼多書有什麼用。
家裡的活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逐漸落到了我的身上。
家裡仆人的生活過得比我還好。
後來我才知道,他有了其他心儀的人,想將我休了,卻一直找不到理由,就衝我發火,等我那日受不住爆發了,他就以我無理取鬨為名義,將我休掉。
但雖然我一直在乾這些家務活,卻一直沒有反抗,他可能是沉不住性子了,就開始打罵我。
這一年的時間,我都在接受他時不時的打罵。
直到幾個月前,我實在受不了了,將他殺掉後,埋在了後院。
後來我想著,既然已經殺了人,那何不幫其他姑娘將那些家暴男人全都殺了?
這樣一來,為什麼那些被害者家屬不報案的原因也能串上了。
千春蘭點了點頭,沒再說些什麼,隻是派人將穆夢蘭壓進了牢中。
她還特地交代了手下輕點。
等穆夢蘭被人押走後,堂上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付梨率先開口道:“幾個月前她就將她丈夫的屍首埋在了後院,且不說有沒有味道,若是真如同她所說,她丈夫家裡有錢有勢,怎麼會一連失蹤幾月都沒人發現報案呢?”
另外兩人點點頭,這也是他們覺得蹊蹺的地方,他們的想法不約而同指向同一個方向,那就是——
穆夢蘭是來替罪的。
千春蘭沉聲道:“這也算是一個突破口,既然她敢站出來替罪,說明她做了十足的準備,或者是說,被她替罪的人做了十足的準備,照著這個方向查下去,應該還能查出彆的信息。”
“不過她說的話應該是真的。”林錦程開口道:“那日我去見了程密也就是第一案被害者的妻子蘇白曼,她的走路姿勢不是很自然,幫我們找東西時,我隱約看見她手腕處似乎也有傷口。”
等付梨和林錦程從裡麵走出來後,天色已經不早了,付梨連忙從袖中掏出了一盒胭脂,往臉上胡亂拍了拍,下一秒等她準備拿出鏡子看一下自己的妝容時,卻發現自己忘記帶鏡子出來了。
林錦程見她左找右找,卻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時,便開口問道:“是在找小銅鏡嗎?前麵有個店鋪好像有賣銅鏡,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幫你買。”
付梨想開口拒絕,但又不確定自己的臉現在是否能夠見人,於是還是點頭答應了,自己獨自站在小巷子裡等待。
突然,付梨感覺到背後有一個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她背後一涼,警惕地回頭看去,隻見一把冰冷的劍直挺挺地朝她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