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飯時，都沒有怎麼說話，氣氛仿佛在冰窖裡般，冷到極點。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飯，到了買單的環節，林音準備結賬時，老板卻說顧瞻一起結過了，林音和袁佳頓時神色各異，心中都不知在琢磨什麼。

顧瞻買完單，已經走出門一段距離，林音對袁佳道：“佳佳，你等我一下。”

林音說完，便追了出去，抓住了顧瞻的大衣袖子，微喘道：“加個微信，我把錢還你。”

顧瞻盯著林音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沉聲道：“不多，不需要還。”

“你就非得讓我說想加你微信嗎？顧瞻。”說完，林音心裡就開始後悔，白皙的臉頰也有些微紅，怎麼說出口變成這樣了？

顧瞻聞言，眸子頓時由黯淡變亮，嘴角隱隱上揚，但語氣還是冷淡道：“好。”

說完，顧瞻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二維碼，示意林音掃。

林音見狀，進退兩難，心中止不住的後悔，非得要還那點錢嗎？怎麼遇到顧瞻自己就好像腦乾缺失一樣？

她一咬牙，拿出手機，點擊了掃碼，林音看著顧瞻的微信名“隱林”愣了幾秒，他沒有改過名嗎？

這時，袁佳走了過來，輕柔道：“音音，下午我還有點事情，可能陪不了你了。”

林音聞言，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落寞，但臉上還是帶著微笑道：“沒事，正好我下午也回酒店，還有些工作沒有做完。”

袁佳自責道：“實在不好意思，音音。”

袁佳拍了拍林音的肩膀，剛準備離開時，竟發現顧瞻的左手無名指戴著戒指，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隨後看向林音，語氣十分溫柔道：“音音，我聽說婉翎給你介紹了挺多不錯的男生，可以多看看，不一定要找有婦之夫。”

林音聽著袁佳的話，心中十分疑惑，總覺得袁佳意有所指，但手上還是衝袁佳揮手，笑著道："知道啦，佳佳，你先去忙吧，沒事。"

袁佳向著林音相反的方向，走向了公交站台，駐足了一會兒，拿出了手機，點開白婉翎的微信框。

“音音這幾年還是沒有談戀愛嗎？”

消息發出去沒有多久，立馬收到了白婉翎的回信，是一條十幾秒的語音，聲音帶著些許奔潰和吐槽。

“從未，我給她介紹了快十幾個帥氣多金的男人了，她是一個都沒有看上，我都懷疑她的毒已經侵入骨髓的程度了。”

袁佳想了想回道：“我今天見到她的那個網戀對象顧瞻了，看起來音音好像還喜歡他。”

“天啊，等我見到這小子，我非得給他一巴掌，他到底給音音下了什麼蠱啊。”

袁佳打字道：“我感覺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對方回的也很快，“最好是，否則我真怕音音承受不住。”

袁佳放下手機，歎了口氣，希望自己給他倆的獨處時間，至少能讓音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不要沉溺眼前的這個有婦之夫。

袁佳走後，就隻剩下林音和顧瞻兩人，林音頓時覺得氣氛又尷尬起來，而且顧瞻的表情看著十分不爽，眉眼間好像有愁怨，看起來好像有人欠他錢的樣子？

林音想了想，把剛剛的飯錢轉了過去，冷聲道：“剛剛的錢我已經轉你了，我們兩清了。”說完，點開打車軟件，叫了一輛車，準備回酒店。

顧瞻聽到兩清兩個字，沒有回應，隻是沮喪地低下頭，孤零零站在離林音一米遠的地方，眉頭緊鎖，表情略帶悲傷，不知道在想什麼。

車來的很快，直到林音上車，顧瞻期間都保持沉默，沒有說一句話。

上車後，林音看向車窗外仍站在原地的顧瞻，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樣的顧瞻和四年前仿佛判若兩人，以前的顧瞻從不會不回應林音，或許人都會變吧，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停留在幾年前呢？

直到林音的車走了很遠，才聽到顧瞻輕聲道：“音音，對不起。”

兩清嗎？音音，我沒辦法和你兩清。

車上，林音鬼使神差地點開顧瞻的微信頭像，是一個白色布偶兔子頭像，準確來說，是一對情頭。

大三時，林音和朋友們去到臨海周邊的自然森林旅遊景點打卡，那片森林綠意盎然，十分適合拍照。

林音出門背的包和包上的布偶兔子掛件都是顧瞻送的，林音十分珍愛，到哪裡都喜歡帶著，那天林音拿著布偶兔子隨意拍了兩張照片，白色和綠色衝擊在一起，倒顯得像是布偶兔子在旅行一樣，因為拍的很好看，兩人便把這兩張不同姿勢的照片作為了兩人的情侶頭像。

“顧瞻，我自己拍了一對情侶頭像。”

“我看看，音音真厲害，已經用上了。”

林音不知不覺竟發覺臉上有淚水，趕緊用袖子擦了擦，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前座敏銳的司機見狀，輕聲安慰道：“小姑涼，剛分手啊，剛剛那個是你前男友嗎？長得確實挺帥的，這種確實是會讓人難以忘懷，不過啊，人終究要向前看。”

林音聞言，頓時苦笑不得，直言道：“師傅，我們幾年前就已經分手了。”

“啊？看不出來啊，你看起來也還喜歡他，而且那個男生看你的眼神可不像不喜歡的樣子，我這人看人可準了。”

說話間，林音已經到了酒店，林音下了車，師傅還探出頭，對林音安撫道：“姑涼，人啊，這一世苦居多，還是得向前看啊。”

林音點點頭，笑著道：“嗯嗯，謝謝大叔。”

回到酒店，林音才發現自己其實沒有事情可做，林音點開遊戲，見親友“隱林”居然還在線，發了一個難過的表情，發完林音就後悔了，想撤回，卻發現壓根沒有撤回鍵，氣急敗壞的關掉了遊戲。

遊戲另一端，顧瞻看著“城闕”，備注名為音音的遊戲名一直閃動，心情既興奮又難過，就像多年前向湖泊裡扔了一塊石頭，一直等待回響，苦苦等了多年，直到快絕望的時候，終於聽到這聲回響。

顧瞻看著林音發送的難過表情，在鍵盤上刪刪減減，始終沒有敲下發送，過了良久，看到“城闕”的狀態從在線變為離線，頭像名字都變灰，顧瞻才反應過來，苦笑一聲，回了一個摸頭的表情。

這四年間，顧瞻每天都會登錄遊戲，但是也僅僅是登錄，時常盯著屏幕發呆，偶爾也會登錄林音的賬戶，但是從不真正登錄，隻是在切換界麵查看賬戶最近登錄時間。

第二天一早，林音的電話就響了，林音睡眼朦朧接起電話，“您好。”

“表姐，你回臨海，怎麼不和我和我媽說呀？我們一直都很想你。”

林音看了一眼屏幕，是宋文，姨媽的兒子，兩家人從小關係很好，小時候宋文也總是跟在林音屁股後麵追著要和她玩，也算是為數不多真正關心她的親戚。

林音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最近工作有些忙，忘記了，不好意思哈。”

宋文道：“我就在臨海的另一個區，我今天來看看你吧，你把位置發我。”

“好呀。”林音將定位發了過去，問道：“你過來要多久？”

“一個半小時。”

下午，林音站在地鐵站口，等著宋文，林音心裡有些慌，畢竟和宋文也四五年沒有見過了，也不太知道有沒有變化太大，認不出來。

林音思索片刻，將自己的衣著描述發給了宋文，宋文秒回道：“我已經看到你了。”

林音看著消息，疑惑地抬頭看向地鐵口，沒有看到人影，正打算打電話時，一個一米八的略帶幾分帥氣的男生，一個勁地衝林音直招手，見林音無動於衷，便直接跑了過來，叫道：“表姐，你這眼神，真的難評。”

林音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是你啊，宋文，不是你怎麼這麼高了？”

宋文和林音並排走著，坦言道：“表姐，你都離開好幾年了，變化當然大了，要不是姑姑他們......”

宋文突然想到什麼，沒有接著說下去。

宋文想了想，環著林音的後背，動作僵硬的拍了拍林音的肩膀，安撫道：“表姐，你也不要太沉溺過去了，總得向前看，我媽一直念叨著想見你，你有打算什麼時候回去看看嗎？”

林音搖了搖頭，輕舒一口氣，沉吟良久才道：“這幾年，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走出來了，但是卻無法回憶我爸媽走的那天的場景，每當想起時，我就覺得自己從未走出來過。其實每年祭日，我都有回去過，隻是什麼人都不想見。”

聞言，宋文也歎了一口氣，暗罵道：“該死的酒駕，不然姑姑姑父根本不會出意外。”

四年前一場酒駕引起的車禍導致兩輛車直接相撞，車上的人都身亡，其中就包括林音的父母，那時她剛好大四，剛好準備前往京南。

林音至今都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那段時間的記憶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哭鬨聲，好像既清晰又好像很模糊，而她就像丟了魂一樣。

思及此處，林音突然止不住的流淚，無聲的哭了起來，這些年在京南她以為已經走出來了，在外人麵前，除了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她看起來明媚自信，似乎很正常。

可是一旦回憶起這件事情，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宋文見狀，頓時手足無措，趕緊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了紙巾遞給林音，但是林音好像眼淚越擦越多，聲音甚至都大了起來，宋文見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便把林音帶到一個沒什麼人的亭子。

宋文笨拙的輕輕環住林音，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林音抱著宋文止不住的流淚，仿佛情緒發泄一般，隻是聲音不大，更像是無聲的哭泣。

宋文沒有打斷林音，見林音之前，他媽媽就叮囑了很久，要照顧林音，宋文也很同情心疼林音，如果自己是林音，可能還沒有林音堅強。

不遠處，手裡提著東西的顧瞻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臟驟疼，東西撒在了地上，顧瞻很想告訴自己，那個女生不是林音，但是林音綠色的發帶是那麼的顯眼，那麼地容易辨認。

顧瞻看著不遠處相擁的兩人，緩緩蹲下，撿起掉在地上散落的水果，仿佛在撿破碎的自己一般。

顧瞻深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內疚自責再次一遍遍地淩遲著他，這種剖心的內疚自責再次席卷他整個人，手腕上扯動的傷口，好像更疼了。

仿佛有另一個人在反複嘲笑，他有什麼資格嫉妒呢？明明對眼前的畫麵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可是為什麼還是會難受，明明是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不在，他從來都不是合格的愛人，他被討厭被放棄是應該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