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染待心情平複了些,鬆開了溯離纏繞在她身上的尾巴,開始翻看徐林身上的東西。
溯離的尾巴驟然被鬆開,尾巴聚攏的溫度散去,他驀地感受到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想上前同柒染再說些什麼,但柒染已經從徐林身上翻出了想要的東西,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溯離想要上前的腳步遲疑了一下,最終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他暗淡下來的眼瞳執拗地盯著柒染的背影,卻怎麼也不肯再開口,希望柒染像往常一樣,主動轉身與他說話。
但他的希望似乎要落空了,柒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急忙離去,像是忘了還有他一個人在房間裡。
溯離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那股令人窒息的鈍痛感又一下一下地侵蝕著他的心臟。
他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身後的狐狸尾巴也無精打采地垂在地上。
柒染拿著手裡的令牌,直奔醉仙樓屬於樓主的書房。
徐林不僅是臨隴鎮的一城之主,還是臨隴鎮內唯一一家醉仙樓的絕對掌權者。
在玄天宗沒有派本部的人下來巡查時,他能決定醉仙樓裡所有妖怪的去留,掌管整棟樓的大小事務。
雖然他這個人平時一副沉迷美色的樣子,但他對玄天宗的命令卻是一絲不苟地執行。
因此,他的書房裡,一定有什麼與玄天宗有關的東西,說不定對她以後的發展有所幫助。
小鯉將柒染帶到樓主的書房外,便停了下來,守候在門外。
按照往常,他是絕沒有資格能走入這種地方的。
但憑著柒染手裡的樓主特令,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穿過無數醉仙樓的禁地,來到了平時隻有樓主能待的地方。
讓柒染感到奇怪的是,這醉仙樓裡的人似乎隻看令牌行事,對於手執令牌的是何人卻毫不在意。
甚至讓柒染提前準備的,用來解決不聽話的人的術法完全無用武之地。
但無論如何,柒染得在大家發現徐林失蹤之前,趕緊找出有用的信息。
徐林的書房和他本人一樣,雜亂無章。
未整理的竹簡與攤開的卷軸隨意地鋪散在桌麵上,書頁的邊角微微卷起,仿佛每一份書籍都經曆了匆忙翻閱和未曾修整的疏忽。
書房的一角堆放著未歸類的書籍,幾本破舊的典籍隨意地疊在一起,掉落的竹簡甚至無序地散落在地上,夾雜著幾張殘破的信紙。
似乎是已經有段時間無人進出,書桌上、地上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柒染頓覺頭疼,隻覺得自己今日的工程量可能格外地大。
她越過散落的書籍,優先打開各個書桌的抽屜。
抽屜裡除了有一堆空白的信紙,僅有的幾個信封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風月事跡,說的是哪家的姑娘生的尤其貌美,而哪家的姑娘又滋味如何。
柒染隻覺得不堪入目,她忍不住想將信封丟回抽屜。
卻在下一秒,信封裡掉出了幾張薄薄的畫像,那畫像上都是一些年輕漂亮的姑娘,看著沒什麼奇特之處。
可誰知,待柒染將畫像翻麵後,卻看到這些畫像的背後都被蓋上了印章——是統一的、鮮紅的“捕”。
柒染心下一驚,又將剩下的信封全部拆開來。
信封裡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年齡不一的姑娘,他們的畫像背後無一例外都是一個“捕”字,隻是有的“捕”已經被劃掉,而有的卻鮮紅的似要刺痛柒染的雙眼。
柒染內心不詳的預感越來越盛,她手裡翻看的越來越快。
直到看到最底下的那個信封——那是一個類似記事簿的東西,足足有一本書那麼厚。
上麵記載的東西卻觸目驚心:一排排全是姑娘家的名字,後麵寫著年齡,身子狀況,以及於何日被捕入樓,入樓所待時間,甚至有何日死去的記載!
這上麵的字跡全然不一,像是被多人同時記載。而被記載的方式,使得那些姑娘就像一個個被挑選上貨架的商品,待價而沽!
這下柒染才完全明白這個簿子的真正作用。
分明就是將良家女子強搶入醉仙樓!
柒染內心猛地竄上一股無名火,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隻捅了徐林一刀算是便宜他了。
且不說徐林作為城主可以一手遮天,但是僅憑徐林一個人肯定做不來這些事。
這裡麵一定有玄天宗的手筆,否則一個小小的臨隴鎮,根本沒有這麼多厲害的修士可以調遣。
早就聽說玄天宗作為人界第一大宗門,隻手遮天,沒想到連這麼偏遠的城鎮,都有這麼多無辜女子受害。這下柒染是真的體會到玄天宗作為第一大宗門的無孔不入了。
即使這樣,也不能作為他們能殘害無辜的原因!
柒染一字字一行行地掠過簿子上一個個受害的女子,仿佛看到了他們還未綻放就香消玉殞的一聲。
如此道貌岸然的宗門,令柒染打從心底地產生厭惡。
如果那天在成衣鋪子時,她沒能成功從裡麵逃出來,是不是就會被蕭子軒用完後拋棄,再如這些女子一般,被賣入這醉仙樓,蹉跎一生。
柒染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後怕,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身體。
如果她真的與玄天宗作對,自己真的能鬥過他們嗎?
柒染在原地待了許久,腦袋一片空白,直到小腿傳來酸澀的感覺,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匆匆將信封疊好放了回去,準備離開書房。
這時,她袖子裡有東西猛然震動起來,還發出了一道刺眼的亮光。
柒染連忙拿出來,發現是剛剛從徐林身上摸出來的,像鏡子一樣的東西。
這東西在她手裡閃爍了一會兒,便暗了下去,隨著浮現在鏡麵上的赫然是幾個字——玄天宗大長老!
柒染來到這個世界不久,自己身上也沒有這種東西。她隻能大概猜想到,這應該是這個世界用來聯絡的媒介。
那幾個字浮現在這鏡子的表麵,一閃一閃地,似乎在催促柒染點下去。
柒染不敢輕舉妄動,她靜靜地注視著這名字不斷跳躍在鏡麵上,直至漸漸地暗了下去。
之後,一道消息傳了進來,顯示的名稱還是玄天宗大長老,柒染這才緩緩點開。
“九尾狐妖的蹤跡搜查的怎麼樣了?”
柒染往前翻去,發現這兩人的對話也全都是圍繞著九尾狐妖展開,最近的一次對話還是半個月前,徐林回的是有狐妖的蹤跡出現,但並沒有搜查到什麼。
她學著徐林的語氣,回他:“回大長老,青龍山脈最近風平浪靜,並無狐妖的蹤跡。”
那邊又問:“為何不接我的通訊?”
“回長老,小人剛剛在忙,不是故意不接聽的,請大人責罰。”柒染選了個最不容易出錯的語氣,兢兢業業地等著對麵的回複。
好在大長老似乎已經習慣了徐林平日也是這副作態,並沒有糾結太多,隻回了句:“晚上我會到醉仙樓,有事吩咐你。”
柒染心裡一驚,壓下內心的驚慌,回他:“好的,大人。”
柒染從書房的窗戶往外望去,才發現外麵已是夕陽西下,橘黃色的光鋪滿了外麵的街道。
距離她早上離開房間,已經過去了如此之久嗎。
她趕緊離開書房,打算回到房間裡盤算一下晚上的計劃。
柒染走後,溯離心神不寧地自己待了一下午。
本以為她很快就會回來,誰知道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的蹤影。
他百無聊賴地將徐林的軀體毀屍滅跡,又使了個淨化術清潔了被血濺到的地毯。
等到整個房間恢複原樣後,他還是沒等到柒染回來。
自從來到醉仙樓,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這麼久。每一天都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生怕他被什麼人偷走了似的。
如今她突然對他棄之不顧,是因為他早上的時候拒絕了她的請求嗎?
她難道已經不再關心他了嗎?
她是不是……對他失望了。
溯離眼尾慢慢地泛起紅意,平日裡熠熠生輝的瞳孔也暗淡了下來。
仿佛過了許久,直到房門口傳來腳步聲,溯離才漸漸回過神來。
他裝作不在意地倚靠在窗邊,耳朵卻悄悄豎起,不放過門口傳來的任何動靜。
房間的雕花木門被人敲響,溯離回了聲:“進。”
卻遲遲無人推門而入。
溯離疑惑,釋放了一縷神識往外探,看到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身影,而且一個妖力十分弱小的小妖。
他上前拉開房門,皺眉看他:“何事?”
他記得柒染曾經吩咐過,不許任何人來打擾這間房間的。而且……柒染到底去哪裡了?
小鯉第一次看清這間房裡另一位客人的容貌,狹長的桃花眼裡是金黃色的瞳孔,似不含感情的冰冷生物,他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令小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小鯉連忙低頭,戰戰兢兢地說道:“客人你好,柒……柒姐姐讓我給你傳話,說她今晚不回來了……”
小鯉還沒說完,就感覺頭頂一股寒意襲來,他的周圍仿佛瞬間被凍結,他不敢抬頭,繼續說道:“柒姐姐還說……讓客人您好好待在房間,沒什麼事的話儘量不要出門。”
小鯉說完,不見麵前這人有任何反應,屬於上位者的威壓令他身體本能地恐懼。
他實在忍受不住,小心翼翼地向他行禮後退,轉身想要離開時,那人卻忽然道:
“站住。”
“她有沒有說過,她何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