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麵(1 / 1)

阿箏本想繼續偷聽,結果石台上的二人同時噤了聲,也不知是何緣故。

阿箏撇嘴,暗罵了兩句。

若是隻提到小冬的名字或許是同名宮女也說不準,可他們還提到了周寶林。

阿箏記得小冬曾說過得以去方寧宮,便是因為握有周寶林的把柄,想以此獻給惠妃。

然而她想的天真。

既選擇與虎謀皮,又怎能全身而退?眼下極有可能是小冬被“賞識”,不得不出麵告發。

一來小冬不屬於方寧宮的人,不論事情是否成功,也無人能聯想到惠妃這裡;

二來小冬知道的把柄,或許是能重創周寶林的一柄利劍。可見惠妃與周寶林交惡,乃至想要她性命;

三來此舉也能惡心到嫻妃,破壞她精心準備的懷秋宴。

事情有些難辦了,因為小冬明麵上是她雲光殿的人。

阿箏無聲歎氣。

小冬雖是借調,可那手諭上,惠妃的印記很是模糊。若屆時嫻妃指責,惠妃輕易便能尋個借口脫身,反而搖身一變成了被誣陷的苦主。

本欲在懷秋宴上隱在暗處觀察後宮局勢,順便接近七公主。這下倒是棘手,受惠妃的“恩惠”,她倒成為了宴中焦點。

且還是,一個參與後宮爭鬥的公主。即便她年歲小,也必然遭受一番猜忌。若真坐實了這個罪名,麻煩可不小。

幸而有這二人,陰差陽錯地叫自己提前知曉了惠妃的計劃。

所以,她還有時間細細思索如何將自己摘出去。

思及此處,阿箏再次探頭看過去。可林中已隻剩太子一人,抱劍少年不知所蹤。

美少年正沐浴著月色,頗為悠閒地飲茶。

那青瓷茶壺在月光映照下泛著柔光,瓶身描繪的山間木屋、雲霧環繞均栩栩如生。

如此來說,之前的茶具或許也是太子之物。

正思索間,一道破空聲嗖的傳來。

阿箏所在的竹枝被擊中,突如其來的搖晃令她措手不及,竹枝斷掉,阿箏急忙扇動翅膀對抗下墜。

待她重拾平衡之時,那少年已悄無聲音地來到她麵前。

“原是隻瓦雀。”

霍元恪神色冷淡,。

阿箏呼吸一窒,他如何看得到自己的。來不及多想,阿箏忙裝作一隻尋常的鳥,理了理羽毛。

對麵的人盯了她很久。

她雖未抬頭,但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如有實質,如同長於黑暗隱秘處的食人花,緩緩伸出枝葉搭上了獵物。

不急於一時的口腹之欲,而是誘惑、靠近,看似隻是一株尋常的植物,卻會在獵物放鬆警惕之時收網。

再絞碎!

阿箏心跳如鼓,強行按捺住想要逃離的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霍元恪方才轉了身。

阿箏鬆了口氣,正欲撲騰著遠離時,忽然被一隻手捏了住翅膀。

那手顏色冷白,宛如上好的白玉。因正用力的緣故,還能看到些許青色的血管。

是她大意了。

阿箏啾啾鳴叫,意圖求饒。可捏住她的人目光幽深似海,難以看出其中情緒。

阿箏裝得更是可憐,腦袋也耷拉下來。

可捏著她的那隻手絲毫沒有泄力,反而更是收緊了些,令她沒有辦法逃脫。

阿箏低頭看向了那隻手。

若不然啄他一口?

可她的想法剛成形,翅膀處便傳來一陣劇痛,一道漠然的嗓音響起,“彆妄動。”

阿箏:“……”

莫不是見鬼了,是她演得不夠像鳥,還是此人有神通,能通靈動物。阿箏略一思索,嘗試著啾啾兩聲。

麵上仍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但霍元恪神情未變,漫不經心地抬目看向了她之前藏身的那根樹枝。

看來他聽不懂自己在罵他。

“我說你怎麼不見了人,原來在這兒逗弄一隻鳥。”莫亥涼涼開口,“探子回來了,太子殿下,下次再玩吧。”

霍元恪聞言收回目光,手上力道略鬆了些。

好機會!

阿箏瞅準時機鑽了出來,忙展翅逃離魔爪。身後極其安靜,那隻手的主人似是放棄了,也並未抓她。

待她飛得足夠遠後又扭頭啾啾幾聲。

“那鳥莫不是在罵你。”莫亥有些驚奇。

霍元恪懶得理會,隨即掏出一方帕子細細地擦手,“回吧。”

二人遠去。

樹影森森,池水蕩漾,烏綠的水麵上飄著一方潔白的帕子,那帕子漸漸受不住池水的侵染,逐漸沉下去。

隔日,天氣頗為晴朗,有些日光從窗紙透進房內,平添一層暖意。

小秋端著銅盆進門伺候梳洗,瞧見公主正坐在床上,頭發淩亂,眼神呆滯。

似是還未睡醒一般。

“公主可是還要再睡上片刻?”

“什麼時辰了?”

小秋柔聲道:“不過巳時,今日也無要事,公主不妨繼續睡。”

阿箏緩緩回神,不睡了,她還要給木雕上色。正欲揭被下床時,背後卻猛地傳來一陣疼痛,“嘶——”

小秋聽見這一聲,忙放下銅盆走了過來。見阿箏摸著背,又動作小心地拉開了她的衣領。

“公主背後如何受傷了,奴婢去讓小陶子請太醫過來。”

聲音很是著急。

阿箏看不見背後的模樣,命她拿來了鏡子。原來,她的背後早已青紫,就在正中一大片。

無怪乎小秋嚇了一跳。

應是昨夜所受,原來鳥身受了傷也會反應到人身身上。

“不過是睡前磕到了床架上,不妨事,過些天就好了。”

可這青紫偌大一塊,斷不能如公主所說放任不管,小秋神情焦急。

“公主稍等,奴婢去取些藥膏來,這片淤血需得揉散方才好得快。”

於是阿箏被禁止下床,鬆衣趴著等待小秋回來。期間險些又睡著,直到背上傳來一片涼意。

“奴婢會儘量輕些,公主需忍耐一番。”

說完便以指腹打圈順著經脈揉開。

阿箏的忍痛能力其實是很強的,加上小秋手法適宜,沒有想象中疼,倒是更令她昏昏欲睡了。

“你可是學過推拿之法?”

小秋聞言沉默了很久。

等阿箏幾乎要睡著時,對方的聲音方才再次響起,“父親曾是宮中太醫,奴婢自小便愛翻些醫書,與父親學習醫術。”

竟是坦白了。

小秋有些歉意,“先前欺騙公主實屬無奈,若公主要責罰,奴婢也絕無怨言。”

阿箏轉過頭欲和小秋對視。

未曾想,此舉現在於她來說難度過大,痛得她齜牙咧嘴,倒是把小秋急壞了,以為自己按得用力傷到公主。

“公主忍一忍,先彆動,淤血還未揉散。”

阿箏重新趴下,聲音從被中傳來顯得有些甕甕的,“無需致歉,你定是有緣由。”

“何況,親密如夫妻、血親都不一定事事坦誠。”

小秋聞言一頓,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下所想。

公主這般反應便能說明,公主是知曉自己此前所說是敷衍之詞的,可公主並未責怪,也並未怪罪。

甚至從不探究。

這些事埋在她心裡太久了,無人可說,也不敢尋人訴說。自進宮後,她白日提心吊膽,夜間不敢入睡,生怕自己一睡著,那日血流成河的慘案便會入夢。

日複一日的如同行屍走肉般,沉默寂寥。

小秋思緒有些恍惚,“公主,奴婢的事,你想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