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欒枝起了一個大早，趕著百福橋的早市買了一斤豬肉並一些配菜。昨天傍晚木匠鋪就把推車送來了，欒枝準備今天早上先準備準備，上午就推出去試試水！
回到家一推開門，棠花正推著小車滿院子亂轉，嘴裡還喊著，“賣餛飩嘍，新鮮好吃的大餛飩！”
大黃跟在她身後，也一圈圈地跑。
看欒枝回來了，棠花忙丟開手裡的小車，接過菜去。
姐妹兩個該剁餡兒的剁餡兒，該備菜的備菜，忙活到日頭高升，一切才準備就緒，兩人推著小車出了門。
第一次出攤，欒枝選在了城西，這邊的住戶要富裕些，購買力應該強一點。
“賣餛飩嘍~”
“元寶餛飩~”
叮鈴鈴~
走二十步，欒枝喊一聲，棠花跟著也喊一聲，而後搖搖手裡的鈴鐺。這鈴鐺是欒枝昨日特意買的，以後鈴鐺一響，想買餛飩的人便知道是她來了。
小推車轉過一個巷口，迎麵走來兩個人。前麵那個負著手，戴一頂員外帽，一身赭黃色的緞子罩袍，後頭跟著個隨從，隨從手裡還拎著幾包點心。
欒枝不放過任何一個潛在客戶，賣力推銷，“員外爺，新鮮的餛飩要不要來一碗。”
陶員外祖上富裕，家有衡產，在百福橋有一排沿街的鋪麵，要論起來，著實是這泗水城裡真正的好命人，他年少時有自個兒老子撐著家業，等到老子去了，兒子又出息，直接接手了家裡的生意。故此，陶員外平日裡隻管賞花逗鳥，各個園子裡逛著看戲，做了好幾十年的富貴閒翁。
今日他照舊沿著百福橋逛了半天，巡視巡視自家鋪子，聽人喊兩聲陶員外，路過祥隆點心鋪順道兒買了幾包棗泥麻餅，準備回家逗孫子，眼見就要到家，這一轉彎就碰到了欒枝姐妹倆。
他老遠就看見前頭有個推車的，等離近了一看，呦！是個賣餛飩的。一大一小兩個小娘子都帶著花頭巾，圍著花圍裙，看著還挺像那麼回事。
聽見欒枝招呼，他開口問道，“都是什麼餡兒的啊？有魚肉的嗎？”
欒枝笑著回他，“沒有魚肉的，有鹹蛋黃鮮肉的，韭菜鮮肉的，香菇鮮肉的。”
陶員外有些好奇，這韭菜的和香菇的都好說，隻這鹹蛋黃也能當餛飩餡兒？
這邊欒枝已經拉開抽屜，將提前包好的一屜餛飩端了出來，指給陶員外看，“這元寶餛飩裡包的就是鹹蛋黃鮮肉餡兒的。”
陶員外勾頭一看，一個個胖餛飩排的整整齊齊地，各個都鼓囊囊的，用料一看就紮實，皮兒看著也是極薄。
“來一份這個元寶的！”
“好嘞，小份八個十文，大份十六個需十六文，您是來大份小份？”
“小份就行。”陶員外說完，又轉頭吩咐旁邊的下人，“阿財，你去家裡拿個碗來。”
顯然，陶員外也是個極講究的人，看不上欒枝這裡的粗陶碗。
沒推銷出去大份，欒枝也不急，一邊招呼棠花捅開爐子，一邊麻溜地下了八個餛飩。
等阿財拿回來碗，欒枝這邊餛飩也煮熟了。
調味，澆湯，撈餛飩。餛飩煮熟之後像穿了一層緊身衣，外皮半透明地緊緊裹在餡上，映出裡頭的肉餡和大片的鴨蛋黃，個個都像大肚兒魚一樣漂在廣口白瓷碗裡。
陶員外先嘗了一口湯，又舀起一個餛飩吹了吹，送進嘴裡，嚼了兩口，他立馬睜大了眼，好吃！
肉鮮甜又彈牙，鹹鴨蛋黃跟肉糜搭起來真是絕配，老饕陶員外立時就被鹹鴨蛋餛飩的獨特口感折服了。
一口氣吃了幾個，陶員外才騰出嘴來跟欒枝說話，“小娘子，你這餛飩倒是做得好吃，這十文錢，值！不知你用了什麼法子，這肉餡竟如此脆彈？”
“員外爺，首先我這肉是一早去買的豬前腿肉，食材好才能味道好，其次，隻有我來做，這餛飩才能是這個味兒，您要是喜歡，可以多照顧照顧我的生意。”欒枝打哈哈。
“哈哈哈哈哈，”陶員外一笑，是自己多嘴了，人家的安身立命的生意秘籍怎麼能隨便告訴旁人呢，不過這小娘子說話倒也有趣。
想想家裡的老妻和兩個孫孫，陶員外大手一揮，又要了四十個生餛飩。
剩下的存貨顯然不夠，欒枝從櫃子裡拿出肉餡，現場給陶員外包起來。
許是遇到陶員外這筆大單用光了所有運氣，欒枝又推車走了許久，嗓子都喊累了，也沒再賣出去一筆。
路人要麼形色匆匆經過她的小車，要麼上前問問價，看一眼就走了。想想百福橋夜市那六文錢一碗的餛飩，欒枝心想，莫不是自己賣得有些貴了，可自家的餛飩肉餡兒可要比那家要大多了啊！
眼見快到中午，棠花已經有些著急了，眼睛不住地往欒枝腰間的錢袋上看，裡頭裝著陶員外買餛飩的六十個銅板。
欒枝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說再過一會兒就回家。
走過一個小巷，欒枝瞅見前麵的大槐樹下麵聚了好些人，都是婦女和老人，想來應該是這塊兒的情報站！
剛把車子推過去，就有個大娘來問，“小閨女，你這是賣什麼呢？”
“鮮肉大餛飩，大娘，要不要來點兒嘗嘗？”
“不了不了，俺們自己會包，用不著買！”大娘穿著半舊的大褂，半白的頭發梳得齊整，像是擔心欒枝強買強賣，雙手搖得極快！
“那大娘，我能在這歇歇不？”欒枝問道。
“歇，咋不能歇嘞，來樹下麵，這兒有陰涼。”
大娘指了指旁邊的空地，好意讓欒枝歇歇腳，這時一旁有人跟她搭話，“高大娘，你在哪家布莊買的布哦？我看柱子穿得那條褲子顏色鮮亮滴嘞！”
“叫什麼林氏布行，她家的布都是今年的新布，我看還不錯——”高大娘轉頭去跟旁邊的人說話了。
欒枝將推車放下，自開了火，又暗暗數了數人頭，丟了六個餛飩進鍋裡。待到餛飩煮熟，香味飄出來，就有人說道，“小娘子，你這餛飩好香嘞！”
欒枝笑答，“不僅聞著香，吃著更香！姐姐你要不要嘗一個！”
欒枝端著碗，用木簽子叉了一個遞給搭話的大姐。那大姐顯然沒有料到，忙擺手推拒。
“嘗一個嘛，不收錢，免費的！”欒枝把簽子往前遞遞，又勸道。
大姐顯然有些招架不住，接過了簽子。
有一就有二，欒枝一個個遞過去，樹下坐著的一圈人都接了。
待將碗裡的最後一個遞給高大娘，身後就有人喊道，“小娘子，你這餛飩當真好吃，這肉餡這麼大，香菇的味兒調得也好！”
“什麼，你的是香菇餡兒的？我吃的是韭菜餡兒的！”
“我這呢，我這個是什麼？”
“呦！這是鹹鴨蛋黃！”
高大娘手裡的那個也是鹹蛋黃的，她沒說話，此時正細嚼著嘴裡的餛飩。
紮實！這肉真紮實！
香！這鹹蛋黃真香！
高大娘起身去問價，她得買些給她的乖孫嘗嘗！乖孫每日上學辛苦，最喜歡吃的就是百福橋的那家餛飩，她吃著這小娘子的餛飩可比百福橋那家好吃多了！
一個帶一個，欒枝剩下的四十多個餛飩轉瞬賣光了，還有沒買到的點名明兒要吃鹹蛋黃餡兒的。欒枝自是應下，說定了明天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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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真聰明！給她們試吃一下，她們就知道咱們的餛飩有多好吃了！”回去的路上，棠花一臉雀躍。
“那是！”欒枝嘚瑟地衝她挑挑眉。雖然她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但這幾天還是擔心會賣不出去，過了這一上午，欒枝懸著的心總算是定了。
中午買了個胡餅墊吧了一下，兩人又抓緊備了兩斤肉的食材，洗乾淨碗筷，補充了些清水、木炭，就又出了門。
試吃行動立大功，到了傍晚，兩斤肉糜賣得隻剩個底子，小推車的抽屜裡更是鎖了一框銅板。
姐妹回到家，大門一栓就開始數錢。
棠花趴在桌子旁，伸出兩個胳膊將兩邊攔住，欒枝將竹筐裡的銅板倒出來，又摸摸身上，把腰間的錢袋也倒空。
桌子正中聚著一小堆銅錢山，欒枝和棠花看著，嘴俱都咧到耳後去了。在錢山上摸來摸去，摸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過罷手癮。
欒枝將錢二十個二十個數了，一摞摞整齊放著，旁邊棠花將麻繩從錢眼兒裡穿過去，打上兩個死結兒。
最後不到三斤的肉，串了十五串零兩個錢，也就是三百零二文。
刨去二百四十文的成本，今天淨賺六十文！
欒枝將一枚銅錢推到棠花麵前，“小工，這是你今天的工錢。”
棠花眼睛一亮，把那枚錢攥在手裡，“真得給我嗎？”
“當然，你那麼賣力地乾活，沒有你幫忙，我肯定忙不過來，今天真是多謝你了！”欒枝拍拍小孩兒的頭，“以後棠花每天都能領到一個銅板，但先說好，可不能亂花錢喔！”
棠花吸吸鼻子，抹去眼角淚花，重重點頭，“嗯！”
有了錢之後，錢該放哪兒就是個麻煩！
家裡白天沒人，存下的銅錢也不能立即就去錢莊兌了，體積太大實在是不好藏！
欒枝從床邊轉悠到東間，從正堂轉悠到灶房，最後留出明日要用的本錢，將今日賺的錢並以前的餘款用布袋子套了，塞到了東間床上第二袋穀子裡！
將麻袋口紮緊，欒枝拍了拍手，覺得自己真是頂頂聰明！哪個蟊賊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背著一袋糧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