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在大型犬中體格算中等,加上營養不良,身上的肉不多。但對於齊畫月來說,三千隻是正常往前邁步的力氣就足夠令她費大力了。
艱難地扯著牽引繩,她努力不讓自己被三千帶著走。
“三千。”李危沉聲警告它,“慢點。”
“好神奇。”齊畫月麵露驚訝,“它真的聽得懂人話?”
她的這幅小表情倒是把李危逗得不行,他偏過頭,嘴角揚著笑,說話時還帶著顫音:“它聽不懂,但是能感覺到我生氣。”
三千隻是怕他真的生氣,才慢下腳步在察言觀色。
果然,李危一改變臉上的表情,三千又恢複到先前小跑的速度,齊畫月一個沒注意,整個人差點被帶出去。
還是李危搭了把手,扯住牽引繩用力往回拉才阻止這場狗遛人的意外發生。
“你再這樣以後彆想出來。”
李危嚴厲斥責三千道。
意識到自己乾了壞事,三千低下頭,擰著眉毛,看看李危又看看齊畫月。
“彆說它了。”對一隻什麼都不懂的狗齊畫月還是狠不下這個心,“我隻是還沒習慣遛狗,多遛幾次就好了。”
李危對這個提議頗為讚同,他示意三千起身繼續往前走,不過多了個心眼,距離牽引繩更近了些。
要是這人又被狗帶著走,他好歹能伸手拉回來。
吳子睿揚著手裡的票,不斷地在徐歲年眼前晃來晃去,給她兩個選擇:“要麼誰都彆去,要麼你和我一起去。”
徐歲年默默翻了個白眼,卻又無法說出拒絕的話。這個新男團現在還處在剛開始的事業期,後麵到底能混成什麼樣誰都無法保證,以目前的輿論來看,挺糊的。
麵對這種情況的男團大家都是有一場看一場,說不準今天看完明天他們就原地解散。
“行。”徐歲年狠下心,“去就去,但是你彆在邊上煩我。”
她就是去看表演,身邊是誰都無所謂。
吳子睿把兩張票放回到自己的口袋裡,“為了防止你反悔,票我先保管著。”
他故意提起。
“你得把我從你的微信黑名單裡拉出來,不然我都沒法聯係你。”
“你真的很煩人。”徐歲年拿出手機,把吳子睿拉出黑名單,語氣一貫的冷,“彆以為靠這些我就會回心轉意和你在一起。”
說到痛點了。
徐歲年講話還是這麼不近人情。
要是以前的吳子睿,在聽到這句話時早就破大防,跳腳反駁自己才沒有這個意思。不過現在的他卻隻是淡淡一笑,彆人不了解徐歲年,他還不清楚這人的脾性嗎?
話越是說得絕對,越是因為她心裡已經開始動搖。
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吳子睿聽,更是在提醒她自己。
徐歲年跟上前麵齊畫月的步伐,走到她的身邊,眼底多了分恍然。
他們找了條小路,繞回到李危家門口。齊畫月跟徐歲年繼續往前走,路過垃圾桶時順手把三千的屎袋子扔進去。
“阿月。”徐歲年笑道,“感覺你回家之後變開心了很多。”
在學校時,齊畫月待人很客氣,所有人對她的評價最多的除了長得漂亮之外就是性格好,對誰都很溫柔。
可這份溫柔多少帶著距離感。
就連徐歲年時不時都能感受她踩在齊畫月自己劃定的邊界線上。
或許是因為回到了自己家裡,齊畫月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她不再嚴格界定與人交往的尺度,也不會把自己放在敏感的高壓線上。
“嗯!”
齊畫月點頭,笑著看向她。
徐歲年說起剛答應吳子睿一起去音樂節的事,她知道齊畫月向來不太喜歡人太多的場合,可是終究還是有種背著她自己一個人出去玩的愧疚感。
“可是不去的話我肯定會很後悔的!”
齊畫月也沒有藏著,她甩了甩挽著自己的胳膊,說道:“你就放心去吧,李危也給我留了票,我也會去音樂節的。”
“誒?”徐歲年訝然,仔細一想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幾號的?”
“唔……”李危似乎還沒有告訴她日期,“不知道誒,我就是去湊個熱鬨。”
徐歲年心知肚明地點了點頭,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看樣子,她和齊畫月注定不會在同一天去音樂節了。
徐歲年對李危的了解並不多,除了那次生日宴之後再沒見過本人,名字倒是聽得多,經常從自家父母和他們的合作夥伴嘴裡聽到。
九成都不是好話。
李勁楓是李危的哥哥,也是徐家的合作夥伴。大概在七八年前,李老董事長退居幕後,把企業交接給了李勁楓,有時他們會來家裡談業務。
徐歲年見過幾次麵,這個人每次和人見麵都穿的異常正式,反倒顯得她不知禮數。
在他們這個階層,業務合作都是基於人際關係處理之上,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李勁楓似乎並不打算順從這個規則。
徐父在背後沒少嘀咕這人不知變通。
徐歲年很幸災樂禍,她就喜歡看家裡的迂腐老學究吃癟。可是每次他遇事不順都會把矛頭指向她,免不了一陣吵。
好幾次吵架時徐父都會搬出李危這個名字,以徹底的反麵代表警示徐歲年。
“出生本就夠爛,還不學無術自暴自棄,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他!”徐父說來倒去都隻有這幾句話,“你在家裡怎麼作威作福我都可以忍,彆在外麵丟我的臉!”
他們這些家庭,無非就是那些事。
令徐歲年感到驚訝的是,在知曉自己認識李危之後,齊畫月竟然連一句詢問都沒有,就好像——
對這個人的身世過去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也考慮過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這些事告訴齊畫月,可轉念一想自己對李危的了解也都是從彆人口中得知的,多少有失偏頗。
這種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歲年,你先上去吧,我還要去畫室練習。”齊畫月在樓下說道,“你用房間裡的那間浴室就好,我已經提前打開熱水器。”
她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
“要是有什麼需要的你直接給我打電話。”
畫室門口,李危竟然比她還要更早到,依靠在木欄旁,嘴邊銜著煙,半低著頭看著地上散亂放著的畫作。
他的頭發微微卷曲著,比先前更長了些。
“你怎麼比我還要快?”齊畫月不解,“我剛才也沒見你從裡屋走過來呀?”
李危抬頭,手指了指鐵門,本該一直鎖著的鐵門此時正大開著。齊畫月才想起今天推電動車時忘記把鎖掛回去。
就這麼開了一整天。
“安全意識也太弱了。”李危自顧自地走到門旁,吐著煙,把鐵門自帶的鎖掛上之後又加了一道掛鎖,“這門也得修修。”
他才用了一點力氣,鐵門就晃得厲害。
齊畫月嘟囔著:“我都住了二十幾年,也沒出過什麼事……”
李危當做沒有聽見,他把煙丟在門口的地上,撚了撚。看了齊畫月一眼,“明天讓吳子睿找師傅來修下,順便加道鎖。”
他掛鎖時都不敢多加用力,擔心鐵門自帶的鎖直接被自己拆了。
吩咐好一切,他懶懶地走進畫室:“來吧。”
今天的練習極其不順利,齊畫月仿佛被什麼東西奪舍了似的,下的每一筆都不在她的意料範圍之內。
李危注意到畫板之後眉頭緊皺的人,儘管之前她也會時不時地擰起小眉毛,可今天是很明顯地帶著不耐煩。
他沉著語氣,問道:“怎麼了?”
齊畫月隻是搖搖頭,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更重了些,好像在和畫紙鬥氣似的。她又換了張紙,重新拿起筆,深吸一口氣。
還是沒有狀態。
“要不今天就到這吧。”
她說話都蔫蔫的,沒有了先前的活力。
“手生了?”李危離開自己的專屬位置,湊身來到齊畫月身旁,眼睛緊盯著畫板上的痕跡,“這不是畫得很好嘛?”
以防身旁的人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她,李危又添了一句。
“任誰看了都覺得厲害。”
“可是你看。”齊畫月拿出前幾天的練習,對照起來,“這畫得還不如以前呢。”
李危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麼區彆,在他眼裡隻看到畫的都是他,而且——
畫得太好了。
他低下頭,看得出來齊畫月是真的不開心。
“小畫家。”
李危微躬著身,笑得格外認真。
“偶爾也可以給彆人一種有活路的錯覺。”
齊畫月愣了好一會,她在腦內重複了三次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是在誇自己?還沒有人給她過這麼高的評價。
她不是沒有被人誇讚過,隻是這種話從李危的嘴裡說出更令她有成就感。
一股過分溫熱的酥麻從心口湧出,瞬間衝淡了因找不回狀態而激起的煩悶。
齊畫月小聲說:“你說得太誇張了……”
李危不以為然,他這個時候才悔恨當初上語文課時沒有好好聽講,誇個人都隻能說出這種最普通的話來。
要是再多點文化就好了,嘴邊冒出的語句遠遠不及心裡所想的那些。
“那我想的可能會更誇張。”
李危偏過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