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像是汽水擰開瓶蓋,久置一段時間後還想咕嚕冒點泡,結果就是糖分超標膩得發齁,聽了叫人想捂住耳朵逃跑。
如果不是發出聲音的地方過近,顧瑤迦一定不會認為他在朝自己搭話。
曲目切換的那一瞬,燈光變得昏暗,再次亮起時又變得詭譎,讓人眼神都迷離。
顧瑤迦覺得自己沒什麼力氣來抵抗一個意識清醒的男人,如果他要百般糾纏的話。
於是她說:“朋友在下麵跳舞,男朋友馬上就到。”
男人身上裹著層濃烈的香水味,不多時就散發了出來,顧瑤迦吸了吸鼻子,有點嗆。
就不應該來這種地方。
她不擅長應付這些來搭訕的人。
男人似乎對她有男朋友的說辭並不相信,依舊坐著,雙腿交疊,上半身往她的方向傾了傾,於是那股香水味更重了。
“你這男朋友不太行啊,讓你先來,就不怕你被彆人搶了去?”男人刻意停頓,顧瑤迦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像膠水般黏在她身上,“畢竟你長得這麼漂亮,周圍有不少人在看你,但沒人敢上前來,我是第一個。”
他還有點洋洋自得。
酒杯裡的酒已經見底,隻剩最後薄薄的一層,顧瑤迦沒了繼續喝的心思,撂在桌上,起身準備離開。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顧瑤迦這會還算有禮貌。
起身時,她這才看見男人完整的臉,混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臉龐削瘦,頭發梯成寸頭狀,眉毛那裡還橫了一刀,耳垂上綴著黑色骷髏頭。
通俗點來講,那就是打扮得像小混混一樣的流氓。
這種人是絕對沒有道理可講的。
“這就走了?”寸頭流氓像一隻遊刃有餘的陀螺,轉個彎就來到了顧瑤迦麵前,“男朋友還沒來,跟我一起去喝個酒?今天心情好,請客。”
“他到了,我去接他。”顧瑤迦擺出體麵的笑,想著先下去找唐倩,至少不能跟他兩人單獨待著。
“美女剛剛也沒看手機,沒人打電話沒人發消息,怎麼就知道男朋友來了。”寸頭流氓保持著一段曖昧的距離跟著。
沿牆是身體交織的男男女女,寸頭流氓在看到這種畫麵後顯然更興奮,顧瑤迦抬眉掃一眼,不自覺皺眉,很快錯開視線。
樓梯蜿蜒往下,高跟踩在地麵上的聲音被音樂的躁動所遮蓋,直到即將抵達舞池邊,寸頭流氓總算忍受不了一直以來的忽視,上前攥住她的手腕。
“當老子不存在是吧?”他指骨縮緊,顧瑤迦手腕頓時泛起紅色的指痕,五根手指留下的紅痕跟烙印似的纏繞手腕一圈。
“我的態度還不夠明顯嗎?我應該委婉一點說你不是我喜歡的style,還是直接說我覺得你有點惡心。”
顧瑤迦掙開他的手,受力連連後退,身後是充滿設計感的牆壁,側腰撞上凸起的岩石,估計又得留塊印子。
寸頭流氓被她的話激怒,登時衝過來將她禁錮,瞳孔蹦出撕破隱忍過後的欲.望,毫不遮掩,像是頭久久沒有嗜血的猛獸,猛地朝她露出獠牙。
“妹子,都來了這了就彆跟我裝清純,我看你根本就沒有男朋友吧,看你這樣應該還沒被男人好好滋潤過,不如讓我來滋潤滋潤你——呃——”
壞人說話前總是有前搖,顧瑤迦不待他把話說完,抬腿,膝蓋往上一頂,直直朝著人命根子而去。
寸頭流氓吃痛屈身,顧瑤迦順勢用手肘往他的肩與脖子的連接處捶下,連忙從側麵的空隙中逃出。
偏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顧瑤迦並不習慣用高跟鞋走路,還沒來記得脫掉鞋跑,剛走出兩步就扭了腳。
“婊子,你等著。”
“啊——”
頭發被人從後方扯出,痛感迅速從頭皮蔓延至全身,腳踝處更是隱隱傳出密密麻麻的刺痛。
“再也不穿高跟鞋了——”
顧瑤迦咬牙脫下高跟鞋,正試圖用鞋後跟給寸頭流氓的腦袋來上一棒槌時,突然一道淩厲的風聲從她耳側而過,寸頭流氓被橫空而來的一腳踢飛,身子瞬間撞到後頭的牆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反彈摔到地上,開始不受控地乾嘔起來。
汙穢混著酒精的味道分外刺鼻,令人作嘔。
顧瑤迦忍著腳踝處的疼痛扶著牆站起來,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不斷有人圍過來,不知道是不是來人叫過來的保安,很快有人把癱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扛走了。
“謝了。”
“就一句謝謝?”時季青半身掩入昏暗中,一絲不苟的模樣很容易讓人產生剛剛那猛地一腳不是出自他的錯覺。
“上次幫你包紮,這次就算抵掉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瑤迦感覺聽見他笑了。
“笑什麼笑。”顧瑤迦單手拎著那雙高跟鞋,往前走兩步,真成瘸子了,踉踉蹌蹌的。
唐倩的身影早看不見,自己的車停在晚上吃飯的餐廳,按這嚴重程度她也不能開車,顧瑤迦百轉千回,還是把腦筋動到了時季青身上。
親他一下讓劇情回檔,然後她提前脫掉高跟鞋不就能避免崴腳了?還免去之後幾天腳痛的難題。
顧瑤迦眼睛裡很快蹦出光彩,滿是算計地盯著時季青的嘴琢磨著。
“過來扶我一下。”顧瑤迦佯裝站不穩的樣子,難得服了軟,用儘了畢生看小說學來的勾引人的法子,聲音繾綣,尾音像是墜著鉤子,“人家站不穩了~”
時季青幅度微小地擰起眉,猶豫片刻還是搭了把手過來。
手背朝上,白色襯衣妥帖地隱於黑西裡,銀色西裝袖扣折射著酒吧裡的五光十色。
時季青是想讓她搭在小臂上借力的。
顧瑤迦卻抬手從下往上扣住他手心,用力一拉反手將人按在最近的牆麵上,受傷的那隻腳踩上油光蹭亮的皮鞋,墊腳抬頭,在樓梯後無人的角落裡吻上他的唇。
不知是不是喝下的那杯酒作祟,還是暗處的氛圍太過曖昧,顧瑤迦貪戀地吮吸了下他的唇瓣,很快分開,憨笑了一聲:“再吃你一次豆腐。”
時季青垂眼看她,眸底意味不明。
倒在身上的人眼睛笑得彎起來,嘴角上揚像一隻狡黠的狐狸。
很快,劇情回檔至她正準備下樓梯的時候,顧瑤迦垂眼睨著那雙為搭配連衣裙而穿的黑色高跟,一腳踹開,提溜在手上,然後迅速下樓。
寸頭流氓卷土重來,顧瑤迦繼續一係列行雲流水的操作打得人直不起腰,隨後舉起高跟鞋在他腰那就是一擊。
雖然沒有時季青那一腳狠,但讓他短時間內都站不起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剛結束完這邊,顧瑤迦就看到了站在樓梯一側,倚牆而立的時季青。
半明半滅間,看不清他表情。
莫名給人一種他在這看了很久的感覺。
顧瑤迦的視線兀地從他眉眼往下,經過唇瓣時短暫停留一瞬,不自覺抿唇,臉突然開始發燙。
也不知是不是喝完的酒在這時起了作用。
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地問:“你怎麼在這?”
“看熱鬨。”
“......”
您老還真是幽默。
“那看在看了一出好戲的份上,送我回家?”
不是她硬想跟人產生糾葛,實在是找他最方便。
雖然她這會腳並沒有受傷,但都這個點了,再打車回去也不太安全,還不如找眼前這個知根知底的。
畢竟住在同一棟小區。
時季青說完那三個字後沒再開口,不確定是不是錯覺,顧瑤迦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探究。
叫人後背一涼。
他終於從燈光找不到的地方離開,先前被她踩過的皮鞋整潔得沒有一絲痕跡,停在她光著的腳前,極致的白與黑間,充滿視覺衝擊。
“穿上鞋跟我走。”
他說。
-
夜裡的雨看不清痕跡,隻能聽見砸在車窗上“劈裡啪啦”的聲響,在沉靜如水的車內奏響了屬於初夏的交響曲。
顧瑤迦偏頭看他好幾眼,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就說。”時季青說。
顧瑤迦試探道:“你送蘇卿卿回家,就沒有......”她重新組織了遍用詞,“就沒有碰撞出什麼火花?”
比如碰見程川柏,兩個男人為了蘇卿卿大打出手。
然後蘇卿卿一遍喊著“你們不要再打了啦”一邊手舞足蹈之類的。
什麼也沒發生就回來了?
讓時季青送蘇卿卿回去就是為了讓蘇卿卿和程川柏兩人和好的,不能沒一點用吧。
“你想要碰撞出什麼火花?”時季青又笑。
不對勁,相當不對勁。
這死魚臉今天破天荒地笑了兩次?
顧瑤迦嚴重懷疑這輛車是要通往什麼非法賣場。
“你送她回去,程川柏有沒有發現你?”
“發現之後然後打一頓?”
“......”
這人怎麼就水靈靈的把她的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我沒送她回去。”時季青突然解釋,“把她送上的士就走了。”
顧瑤迦此時頭頂上掛著大大的問號。
這故事走向怎麼是這樣的?
“不是——”顧瑤迦恨鐵不成鋼,“我都這麼助攻了,你還不努力上?”
時季青沒再回她的話,似是今天的用詞已經超標,又恢複成了那副死魚臉的模樣。
這人的耐心似乎是間歇性的。
不多。
“那你怎麼又出現在酒吧了?”
還能及時出現在她最狼狽的時候,雖然又重新走了一遍情節,但那其實算是劇情bug,如果按原本的劇情來走的話,時季青確實算是救了她一次。
車內的沉默久到顧瑤迦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車子因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停下,雨滴逐漸變大,打在車窗上格外地響。
時季青伴著泥濘的雨開口說:“因為聽到某人說用了高明的手段,我不太想讓她得逞,並且還想親口告訴她。”
“......”
時季青真是個死陰批!
怎麼還偷聽她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