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好友通過申請以及那一個問號時已是日上三竿。

顧瑤迦自打來到這邊就沒有早起過，每日賴床賴得不行，明明才畢業工作一年，身上卻累滿了厚重的班味，難得過上好日子，在這裡吸得了養分，班味才一層層褪去。

看到微信置頂上單打的一個問號，顧瑤迦直接忽略，先是把備注改掉，隨後敲下一行字——

【幺幺】：早，今天下午方便和我一起聊聊項目上的問題嗎？

其實項目的具體內容顧瑤迦還沒來得及看，昨天口不擇言拋出這個理由來，現在已經後悔。

好在顧家兩位父母都是鼓勵型家長，不圖你能完成得多好，甚至虧本投資都沒關係，隻要你肯用心，那就是頂好的。

公寓是三室一廳，主臥、客臥外加一間書房。

初夏的日頭明媚刺眼，窗簾半敞著，陽光直直灑入打在書桌上，電腦屏幕反光，木質桌麵氤氳著太陽的味道。

據說，太陽的味道是蟎蟲被消殺時冒出的香味。

顧瑤迦沒有拉上窗簾任陽光曬著，捧著筆記本電腦換了個方位，盤腿坐在椅子上，打開塵封已久的郵箱，刪除了數條垃圾郵件才找到顧燕庭發過來的項目文件。

文件名起得很油麥——給我的親親寶貝女兒練手。

一時間還真不知道這項目會是什麼，畢竟小說裡從始至終顧瑤迦都未曾打開過這一文件。

打開文檔的第一眼，顧瑤迦看到了大學期間一直刻在腦門上的“遊戲策劃”四個字。

所以是讓她做遊戲？

巧了，誤打誤撞趕上了她最擅長的領域。

這需要哪門子的時季青來幫忙啊，她自己一個人綽綽有餘，好歹也是T大數字媒體技術專業的優秀畢業生。

畢業後未曾來得及繼續發展的愛好在這裡得到了延伸，顧瑤迦目不轉睛地掃視項目細節，一個字也不想忽略。

心臟久違地開始跳動，腎上腺素積極調動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直至窗簾縫裡那殘存的日光再也消失不見。

一天未進食進水的顧瑤迦在身體離開桌前的那一刻形如枯槁，奄奄一息攤開在床上，像一張被車輪碾壓數載的餅。

這是她大學就有的毛病。

沉浸在遊戲相關的作業上時，總是廢寢忘食，以至於大四那年得了胃病，每天每餐都得準時準點設個鬨鈴來提醒自己用餐。

雖然用處不大，但室友相當給力，硬生生靠了不起的廚藝給她弱小的胃頂起了一片天。

這裡沒有室友供給，但有任勞任怨的唐倩，還沒到五點整，電話就打了過來。

“想著你起的晚，中午就沒喊你了。我在某貼上看到了家餐廳的推文，環境和餐都還不錯，一起去？”

唐倩興致高，每天都有耗不完的精力，不是拉著顧瑤迦逛街就是吃飯，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把人拉去酒吧，但人隻惦記著心底那位，酒吧的帥哥一個也入不了眼，浪費她的一片心意。

顧瑤迦整張臉埋在被子裡，聽著手機裡頭炸呼呼的聲音，莫名恢複了些元氣，緩慢爬起來坐著，腦海裡靈光一現。

這個餐廳有劇情發生，她確實得去。

“行，等我收拾一下，發個位置給我，我自己開車去就成。”

“聽說你家裡又給你買了新車，開出來炫炫？”

顧瑤迦：“......”感情是奔著這個來的。

“你消息比我知道的還快。”顧瑤迦打趣道。

沒想過魏素梅真的能把她隨口說的一句話放在心裡，她心底有一塊角落軟軟地塌陷。

“這難道不是你自己要的？”唐倩覺得奇怪，這段時間的顧瑤迦就像是沒有欲.望的僧人，什麼也不買，就連對時季青都少了幾分熱情。

難道最近跟人鬨掰了心情不太好？但看上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唐倩沒直說，準備等會吃飯的時候再套套話。

顧瑤迦搪塞幾句過去，掛斷電話，拖著疲憊的身子在衣櫃前挑選一番，雖然她真的很想套上舒適輕便的寬鬆大T恤和大褲衩子。

最後還是選了條較寬鬆的黑色連衣裙，方便等會大快朵頤。

顧瑤迦下電梯來到停車場，對麵車位空空如也，想來時季青早早地出了門。有了昨晚的駕駛經曆，今天出門順暢了不少，沒多時就抵達餐廳門口。

餐廳裝飾簡約卻不失精致，吊頂的琉璃墜水晶熠著淡藍色碎光，悠揚鋼琴曲從進門口就能聽到，侍者領著她直接走向唐倩預定好的位置，她已經到了，視線對視的那一刻揮了揮手。

剛坐下，唐倩就興奮地勾手，示意她湊近些，壓著聲音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得謝謝我？”

說完，她朝某方位揚了揚下巴，顧瑤迦順勢看過去。

男人身穿定製襯衫，領口服帖地沿著後頸彎折，寬肩橫直，雙臂搭在桌麵上，襯衫壓著褶皺，勒出肌肉。幾處不太貼合的位置微微隆起，顧瑤迦僅一眼就知道那是昨晚打過繃帶的地方。

心裡不由得調侃，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出來蹲人，感情還真是深。

顧瑤迦瞥一眼就收回視線，見著唐倩眉飛色舞的模樣，沒太在意道：“說不定人家在等人。”

“那你更不能慫啊，管他等什麼人，現在還沒來那就是你的機會。”唐倩瞬間化身成為情感大師，語重心長地勸說，“雖然他喜歡的是蘇卿卿，可那人有什麼好的，沒你漂亮也沒你有錢，更何況蘇卿卿有對象了，時季青完全沒機會啊。”

“嗯嗯......你說得對。”顧瑤迦敷衍地應著，眼睛在掃過菜單時一亮又一亮。

耳邊是唐倩喋喋不休的勸說，夾著跳躍的鋼琴音，顧瑤迦像是完全脫離在外，周身裹著一層看不見的玻璃殼，涇渭分明，她隻低著頭，選好自己喜歡吃的，衝站在隔壁等待的侍者微微一笑，結束自己這邊的點餐。

隨後揚眉：“你點好了嗎？”

唐倩沉默地喝了口水，恨鐵不成鋼：“你剛剛有聽我說話嗎？”

顧瑤迦神色抱歉，抿唇小心翼翼地問：“說什麼了？”

“......”

得，是她越界了。

唐倩隨後也點了兩個，侍者同兩人確認完後拾步離開，恰巧此時，有人從門口那邊走過來。

兩個人肩並著肩，男生表情緊張，踱步進來時深吸了口氣，女生站在他旁邊顯得小巧動人，眉眼彎彎，腦袋挨在一起，像是在商討什麼。

顧瑤迦多看了兩眼，不愧是小說男女主，顏值是很到位的，且站在一起相當般配。

唐倩注意到她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不由得驚呼一聲。

“時季青還真是為了蘇卿卿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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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落地窗外浮著靡麗的顏色，城市徹底墜入黑夜，窗邊坐著的男人坐姿端正，手拿刀叉緩慢切割滲著絲絲血跡的牛排，他視線不需要偏移，隻需微微抬眼，就能看到前方動作幅度愈漸激烈的幾人。

程川柏情緒波動大，就差直接站起來。

坐在蘇卿卿、程川柏對麵的男人穿著西裝，也激動得不行，胸口因氣憤上下起伏，索性鬆開西裝扣，順了幾口氣，幾欲離場都被蘇卿卿揮手壓下。

看上去大約是程川柏跟人談崩了，蘇卿卿極力控製兩人情緒，一麵安撫程川柏，一麵同資方交涉。

但顧瑤迦知道，今天來餐廳的那位，是蘇家旁氏親屬，是蘇卿卿費了不少心思同蘇家掌權人求到的。

人蘇豹想著順便來看看這個外甥女找了個怎樣的男朋友，至於合作，那是自家人都好說，結果這個男的不知好歹，投資回報率一壓再壓，壓到百分之二十五以下還不知足！

這外甥女偏還向著外人說話，能不氣人嗎？

眼看要鬨掰，蘇卿卿兩項相抉擇之下還是把勸說重心放在程川柏上。

“就答應他吧，眼下我們也找不到更好的投資方了。”蘇卿卿麵上為難，緊攥住程川柏衣袖，生怕他一氣之下離席就走。

果然，她擔心的不無道理。

程川柏心氣高、氣性大，眼見連自家女朋友都在幫著彆人說話，氣更是往上躥高了一個度，頓時火冒三丈。

“你是我女朋友還是他女朋友，我為了項目這麼努力地拉投資方還不是為了我們的未來！你倒好，幫著他來跟我說！”

程川柏突然覺得他好像一直看不透蘇卿卿，頓時失望至極。

“先這樣吧。”程川柏一氣之下離席而去。

蘇卿卿被高高架起，底下猶如火爐在烤，餐廳中央空調徐徐吹拂的冷氣毫無作用，無論是外殼還是軀乾，都是火辣辣的。

“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蘇豹哼了哼氣，顯然還沒緩過來，“就為了這人跟你爸一直耗著？”

蘇卿卿眼睜睜看著程川柏離去，沒敢直接上去追，如果她撇下舅舅跟著男人走了這件事情傳回了蘇家，以後他們兩人隻會更不好過。

現在是程川柏事業發展的重要時間段，不能因小失大。

她先是在手機上給他發了條消息，說會再跟資方談談，具體的等回家再聊。

程川柏正在氣頭上，自然不會回消息。

“舅舅，他也是一心撲在這個項目上才口不擇言，我們還可以再商討的對嗎？”

蘇豹手一伸，“百分之二十五，讓不了一點。你們商量好再來找我，也彆浪費時間，成就直接發合同給我，彆再約見麵了。”

說完拂拂衣袖離去。

蘇卿卿愣愣地看著霎時間空了的餐桌，鼻尖皺起，看上去馬上就要流下兩行熱淚。

就在這時，時季青淡定地用手帕擦拭嘴唇，起身，正欲朝蘇卿卿那邊走過去，以來製造巧合。

與此同時，顧瑤迦也準備閃亮登場。

隻是，未曾想全程都在專心致誌看戲的她根本沒注意到餐桌台布的側麵是垂地設計，於是就這麼左腳絆右腳，裹著台布摔倒在地。

頓時，餐具失去重力往她所在的方向傾斜，金屬製品碰撞地麵過後“劈裡啪啦”地響起，劃破悠然的鋼琴音，晦澀刺耳的聲音吸引著周遭人群的視線。

包括時季青和蘇卿卿。

殘餘的湯汁洋洋灑灑而下，徑直潑在顧瑤迦黑色裙擺上，以及露出的半截小腿。

還好不燙。

隻是有點過於狼狽。

顧瑤迦正在遭遇人生曆史上最大的社會性死亡——簡稱社死。

毫無顏麵的她，身體比大腦要先一步做出反應，從纏繞的台布中爬出來，徑直奔著時季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