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皺眉看著周知彰落子“為陛下效力何來不孝一說。”
“父親此次回家休沐隻是一借口,真正原因……”周知彰眼明手快,將黑子落下棋盤,將一大片白子包圍吞吃。
他慢慢的撿子說“真正的原因是陛下突然過問周宋兩家婚約之事。”
周相皺眉,“筆下的意思我明白,婚約是一定要退。”他心疼的看著失守的一大片地。
“不,陛下的意思是婚約照舊。”啪又是一子,這次徑直落入白子包圍圈中。
周相看著一大片白子中鮮明奪目的黑子,怔住“陛下的意思是?”
兩父子對視,周知彰點頭,指著那顆深入敵人腹地的黑子“對,這就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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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繽紛宋國公府和丞相府在這個最熱鬨也是最吉慶的日子結兩姓之好,那場婚宴讓京都百姓嘖嘖陳讚數月有餘,十裡紅妝,綿延百裡,數不儘的銅板從婚嫁頭一直撒到婚嫁尾。
據說親眼目睹那場婚宴的賓客都稱是他們見過最豪華的婚禮,不愧是國公嫁女丞相娶親。
婚宴從白日一直持續到入夜,新人在宮中派來的十全十美喜婆唱詞下共飲喜酒,共剪青絲,然後便是新郎好友拉著新郎出外間飲酒。
“婉寧,你留在這兒陪你妹妹說說話。”宋國公夫人說。
她雖不明白宮裡那位為什麼突然改主意,但是不管嫁的哪位都是她國公府的女兒,不虧。
新房的人像是潮水般很快離開隻留下宋婉寧和宋湘。
火紅的喜燭燃燒著,象征吉祥喜慶的喜果擺滿案台。
“恭喜妹妹如願。”宋婉寧說,她看了眼四周皆是中看不中吃的乾果,從懷裡摸出一個包裹嚴實的布包。
“累了一天什麼東西都沒吃也該餓了。”宋婉寧把布包遞給宋湘,“他們前頭喝酒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辰,先吃點墊墊。我讓白霧去找廚房煮點細麵條,但是這會應該都在忙著,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端來。”
宋湘的紅蓋頭晃動,塗了紅色豆蔻的手從喜服裡伸出來取走布包,還有些許餘溫,打開裡邊是她最喜歡的綠豆酥。
“姐姐,我能和安與哥哥成親多謝你。”宋湘雙手放在腰間福了一福,“我答應過你,隻要能嫁給安與哥哥會告訴你一切我知道的事情。”
宋婉寧眉眼一動,等了這麼久,籌謀這麼多就是為著這一刻,但是莫名的她開始害怕。
宋婉寧雙手收緊,呼吸放輕。等著宋湘宣布那個她等了許久的答案。
“姐姐,那日在國公府我看到媽媽說——”
——
幾月前國公府花園,宋國公夫人和親信柳媽媽得知宋婉寧才是親生女兒之後在小花園密談。
“柳媽媽,原來湘兒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的親生女兒眼下正在江南,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長大。”
柳媽媽遞給國公夫人手帕,“夫人莫哭,菩薩保佑找到小姐,讓我們可以把她接回來與夫人,老爺團聚。”
國公夫人擦了擦眼角,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宮裡那位傳信讓我們去找江南宋家二老爺,還說這件事不能讓老爺知道,你說這是為什麼?”
柳媽媽“那位吩咐的,咱們照做便是,做不過是傳個信送幾個人過去,就算除了什麼事也與夫人您無關。”
國公夫人若有所思點頭,祖父去世後老爺能力不信,辭兒又整日流連花叢,諾大個國公府能在京都生存下去全仰仗宮裡那位,所以她讓做什麼國公府必須辦到。
“可憐我兒,總算是能見到她了。”國公夫人想好拿起手帕啜泣起來,旁人看了隻道好一個思念孩子的可憐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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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燭無聲燃燒沒有一點青煙,房間裡隻能聽見宋湘小聲吞咽綠豆酥的聲音。
宋婉寧聽完宋湘的講述陷入沉思,這件事還和舅舅有關,難怪他在媽媽屍骨未寒第二天就將她追出府外,這是怕東窗事發。
宮中那位是誰?與宋國公府沾親帶故的隻有當今皇帝發妻,現在的中宮皇後也是二皇子的母親。
原本所有人都認為會是太子的二皇子,也是呼聲最高的。
但是離奇的是在媽媽死後不久太子寶座變為貴妃所出隻有13歲的八皇子,皇帝為此還召回駐守邊關的李將軍做攝政王。
難道這裡頭有什麼聯係不成?
可是她媽媽往大了說隻是生意做的比較好的女子,難不成還能和皇後有關,還是說是二皇子?
宋婉寧覺得線索就像是一大團麻線,眼看著有了點思緒,一下又被全部打亂。
原本宋婉寧以為殺害媽媽的會是國公夫人,但是現在看來國公夫人也隻是其中的一把刀,她的舅舅又在其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另,如果真是二皇子或是皇後,這個仇她要如何報得?
宋婉寧閉上眼,又睜開。
“多謝妹妹,你我交易兩清。”宋婉寧說,“但是姐姐有一言相勸。”
宋湘抬頭,嘴角沾了點綠豆酥,看起來竟是有些天真的可愛。
“如今世道女子生存不易,雖說聖人許女子與男子一般可經商,可外出走動,但是任由許多不如意地方。我知你覺得嫁人是唯一手段,若奢求男子寵愛度日,等到男子心移愛消,女子又當如何處之。”宋婉寧說。
“你有手段,亦是不比男子差。”她看著宋湘一字一句說到。
宋湘“姐姐為何同我說這些,你忘了我做過的那些事?還是因為我告訴你宋曼玉死因有異,你就感動了?”
宋婉寧搖頭“早先說過等價交換結束,剛才那些話隻是作為長姐對出嫁妹妹的叮囑,你聽也好,不聽也罷,終是你自己選擇。”
兩人靜默不語,紅燭燃燒,月牙高掛。門外傳來白霧的聲音。
“小姐,湯麵來了。”終是打破這一室奇怪氛圍。
三日後宋湘協同周安與回門,兩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看得出來宋湘甚至比在國公府過的還好,臉頰紅潤,氣息平和,一看夫妻間感情就很恩愛。
“姐姐,當日多謝你善言,不過安與哥哥與旁的男子不同,他不需要我施加手段,他是真的愛我。”宋湘說,言語中有些許淡淡的炫耀。
宋婉寧“那便好。”
院子裡的鬆柏在風中搖曳,宋湘忽然抬頭“姐姐,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外麵的世界?自由,危險,誘人,刺激……千人千麵,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宋婉寧看著宋湘忽的有種她們真的是親姐妹的感覺。
“過幾日我要去江南了。”宋婉寧說。
宋湘不覺奇怪,“去查宋曼玉死因?”
兩人的關係在等價交換中飛速發展,許是兩人暫時沒有利益糾葛,又或許是女子離了男人本就沒有深仇大怨。
宋婉寧沒說話,隻是輕輕點頭,“我和爹娘說媽媽忌日要到了,我得回去祭拜。”
“他們沒有阻攔?”
“本是不許,但是皇上突然下了一道旨,誇張去蜀中祭拜亡母的攝政王,表揚他懂感恩知孝悌。爹娘知道後便不再阻攔。”
宋湘挑眉,“姐姐,你可知為何我和安宇的婚約能夠那麼順利?”
宋婉寧“不是周安與和周夫人回家鬨……同周相商量的原因?”
宋湘捂唇輕笑“安與同我說家中大哥回府同公公下了盤棋,便改了主意,他去打聽好像是攝政王進宮同陛下說了些什麼,陛下事後宣大哥進殿,然後我與他的婚事便定了。”
宋婉寧微微蹙眉,她還奇怪周相主意改的這麼快,原來這背後還有其他原因。
“可是攝政王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背後還有其他算計?”
宋湘搖頭,“不知,不過這外界都傳言丞相府現在站位皇後,皇帝似乎要換太子。”
換太子?李誠儒去蜀中祭拜。
難道皇帝害怕李誠儒不在這些時日皇後一黨害太子?所以給他們點甜頭?
宋婉寧搖頭,這些皇宮貴族心思太深,她隻是一個普通商人,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到江南找到舅舅,問清楚是不是他害了媽媽。
若真是,那她絕對不會留情,連帶著所有一起討回。
“謝謝妹妹告訴我這些事情,隻是有些事必須要去做,否則便會日日難以安睡。”宋婉寧說。
宋湘點頭,既然宋婉寧明白她為什麼說這些的意義那也算是還了那日宋婉寧的幾句善意提點。
嫁人之後才知女子這一生似乎都被綁在男子身上,依靠著男子的寵愛和偶爾的關懷過日子。這和在家中是遠遠不一樣的。
“姐姐,成為像你一樣的商人難嗎?”宋湘眼神飄遠,看著遠處亭中喝的酩酊大醉的周安與開口問道。
“難,也不難。日後你需要可以到糖水鋪子找一位名叫容娘的女掌櫃。”宋婉寧說。
——
幾日後朝堂大殿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大太監喊道。
“啟稟陛下,臣狀告戶部侍郎勾結鹽運使私賣官鹽!”
“啟稟陛下,臣要參兵部侍郎克扣糧餉在軍中以鹽充銀。”
“啟稟陛下,臣參……”
“啟稟陛下,臣……”
皇上抬手,大太監拿著厚厚一疊折子上去。
“可惡至極!官鹽是天下大事,作為乾朝官員儘然與民爭利!將朕之旨意當做耳旁風,來人!宣攝政王覲見!”皇上一目十行看完奏折,怒火衝天,將奏折狠狠甩在地上。
說完話之後劇烈咳嗽,臉色十分不好。
“宣——攝政王覲見!”
“宣——攝政王——覲見!”
乾朝40年夏皇帝派攝政王下江南查清官鹽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