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東開的門扉在進門處灑落一片,半眯著眼能看到細小的微塵在暖光與亮光中肆意舞動。
宋湘故作神秘小心的說完那句話後,便微側臉刻意觀察宋婉寧表情。
本以為會看到一個慌張著急解釋的模樣,誰知宋婉寧確實變了表情,卻並不是慌張害怕的任何一種。
反而是有些不可置信。
難道……
“姐姐,難道是真的?你和錦衣衛的指揮使真的有來往?!”宋湘提高音量,眼睛瞪圓。
宋婉寧看著宋湘本想解釋,忽的想到丞相與國公欲將婚約中的人換成她,不由心生一計。
隻見她蹙眉掩唇,眼神躲閃,好似真的有秘密難以啟齒。
宋湘坐直身體,一把抓住桌子一角“姐姐!”她的音量拔高,然後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異常,又猛的沉底嗓音,讓她顯得越發古怪。
“姐姐,那可是錦衣衛,這京都中誰人不怕,誰人不躲。你怎麼還真的和他有來往?”
宋婉寧心頭一動,“妹妹,姐姐這幾日身體不適都不知道外麵居然流傳起了這麼些流言,你既然知道可得好好和我說道說道。”
她抬起臉,恰逢一陣風吹過,陽光落在她飛揚的發絲上。
“如果是有人故意為之,我一定要告訴青峰,讓他好好審問。”
此話一出,宋湘坐直的身體猛的往後縮,畢竟流言是怎麼回事隻有她知道。
“那,那隻是傳言,要不了兩天就會消散姐姐莫要在意。”宋湘說“隻是姐姐是什麼時候和錦衣衛的人認識的?”
一計不成,宋湘又開始打探。“姐姐自從來到京都,日日在府中,不見出門,就算出門也是去尋吳語吟……”
“呀!”宋湘故作驚訝疑惑,“難不成姐姐去見的不是吳語吟,而是私會……”
宋婉寧眉頭一挑,厲聲道“宋湘,說話前可要過腦子,私會這個名頭太重,我擔不起,你,也擔不起!”
宋湘眼睛眨了眨,捂住嘴,似乎真的被宋婉寧嚇住,但是站在她身後的丹青看的分明,宋湘的嘴角上揚,好生得意。
“姐姐放心,妹妹知道私會情郎名頭不好,你我姐妹私下閒談,必不會被第三人知道。”她掃了一眼身後丹青,厲聲道“都聽見了!如果誰敢亂嚼舌根,我定不輕饒!”
丹青立刻跪在地上應是,看起來怕極宋湘。。
“何至於此。”宋婉寧看著丫鬟們臉上的懼意歎氣。
再看宋湘這一套表演,不管她發誓也好,嗬斥也罷,她都不放在心上,隻是可惜跟著她的丫鬟們,看這情形私下不知道被宋湘怎麼折打過。
宋婉寧倒是想看看她把舞台搭好,宋湘會怎麼唱這出戲。
兩人攜手走到門口,宋湘道“姐姐放心,既然你和燕指揮使是真心相愛,妹妹一定會幫你,那些個亂嚼舌根傳流言的妹妹一定把他們都揪出來!”
宋婉寧笑道“既然如此,多謝妹妹,等姐姐身體大好定會好生感謝。”
燦爛的陽光下,宋婉寧的臉白的透光,嘴唇雖然紅潤但一舉一動總給人一種柔弱感。
宋湘視線在她臉上滑過,眼角露出一絲嫉恨又飛快掩去,堆滿笑容“姐姐放心。”
說完帶著丹青飛快離開,相較於來時腳步輕快,不知道的還以為遇到什麼好事。
“小姐,你就這麼讓宋湘小姐離開?她可是胡亂編排你,都把你和凶神惡煞的錦衣衛扯到一起,還成了有情人。”白霧對著宋湘的背影呸了一口。
“還有您也是乾什麼不否認,還說和錦衣衛有來往……”白霧忽的瞪大眼“難道您真的?!”
宋婉寧抬手在白霧頭上輕敲“想什麼呢,你小姐我心裡隻有一個目標——做大做強!成為媽媽那樣的成功女性!”
“至於宋湘……都是女人,在這世上本就活的艱難,如果她能就此收手,我不會再與她見識,但她如果還要繼續構陷……”
宋婉寧的目光變得幽深,“那我便不會再容忍。”
另一邊,宋湘離開秋水軒,臉上神采飛揚。
丹青見她高興試探問道“小姐,既然大小姐有喜歡的人,那我們是不是讓散播流言的人停下來?”
宋湘臉上的笑容一頓,然後揚的更高,“喲,沒想到丹青還有副菩薩心腸。”她看似在誇獎,但眼底的冰冷快要凍傷站在陽光下的丹青。
“奴,奴婢不敢。”丹青嘭的一聲跪在石子路上,膝蓋被尖銳的石子紮破,流出的血很快沁濕單薄的春衫。丹青疼的嘶的一聲。
宋湘見狀,嘴角滿意的勾了勾,然後故作驚訝心疼上去扶著丹青的手臂。
“呀!丹青你這是作甚?我就喜歡你這樣心地善良的丫頭。”宋湘貼近丹青,壓低喉嚨“但是你想讓我放過宋婉寧?絕無可能。”
她一把將呆若木雞的丹青拉起來,滿眼心疼的看著她的膝蓋“可憐的,就算是個丫鬟也不能留疤,這留了疤可怎麼嫁人。”
女子唯有嫁人才能改變命運,若是嫁的一好夫婿這輩子也就穩了。
可若是嫁了不上進的,那女子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這個世道讓女人不得不處處算計,宋婉寧你彆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什麼活著回來。”宋湘看著遠處建築上懸掛的雨鈴呢喃道。
京都連著好幾日陽光明媚,忽的迎來一場大雨。
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濺起層層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宋婉寧站在屋簷下往外望去,裙擺被屋簷落下的水滴濺濕。
“白霧,楊枝回來沒?”那日讓楊枝去探聽李媽媽的事情後,宋婉寧就很少讓她上前伺候。
今日忽的心頭一動,不知怎麼的想起來這件事。
白霧道“方才還看著她人,一轉身又不知去了哪兒。”
宋婉寧點頭,“難得一場春雨,把我房裡拿架百花躺椅搬出來,放在簷下,再生個爐子,烤些瓜果吃吃。”
透過如同簾幕般的雨絲看見屋簷下臥躺著一眉目秀美,身形優美的女子,她時而端起茶壺,時而翻烤飄香瓜果。
雨聲滴答,景色透徹,好不自在。
忽的,一身穿蓑笠的仆人由遠處奔向秋水軒,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一室清靜。
“大小姐,國公,國公夫人請您速速過去。”仆人道。
仆人來勢洶洶,不像好事,白霧擔憂的說“小姐?”
宋婉寧擺手,放下茶杯,“終於還是來了,原以為這麼些時日她應當明白。”
“算了。白霧去取雨具,另外,你呆在這裡。”宋婉寧說。
白霧畢竟是丫鬟,雖說國公他們不會對她怎麼樣,但是一個丫鬟打殺了便又如何。
一把粉黛色的油紙傘在陰沉的雨雲下開了花,不急不慢自有節奏的前行著。
一路前行宋婉寧沒有試圖和仆人搭話,因為她知道便是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路終歸有儘頭,宋婉寧繞是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麵色低沉坐在堂中的國公和國公夫人,心裡還是澀然。
隻見堂內坐著國公,國公夫人,祖母,還有……宋湘。除此之外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宋婉寧有了準備,倒也不是很慌張。
她把傘遞給丫鬟,雙手握拳上下交疊行了一個大禮。
“女兒見過爹,娘,祖母。這幾日因著女兒身體不爭氣一直沒能向爹娘,祖母請安,還望爹娘,祖母勿怪。”宋婉寧細聲細語,溫婉極了。
“啪!”國公重重拍在桌上。“勿怪!我本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果真是身體不適在家休息!可是你居然……!
你可知今日上朝,因為你為父丟儘臉麵!為官數十載,從未如此丟臉過!”
國公氣急,說話時臉漲得通紅,脖頸間青筋畢露。
宋婉寧低垂著眼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女兒確實一直在府中,不知爹爹所言為何。”
“你!你真是!”國公指著國公夫人“你生的好女兒,你來告訴她,外麵現在傳些什麼!簡直是厚顏無恥!恬不知恥!”
話語如果是把能傷人肉的劍,此刻宋婉寧定然渾身鮮血。
“還請娘明示。”宋婉寧說,半蹲的身體一動不動。不愧是跟著宮裡出來的嬤嬤練過規矩。
國公夫人看了眼宋婉寧,又看了眼國公,攸的歎氣“婉寧先起來吧,你爹也是氣頭上說的那些話。隻是做的那些事……哎。
如果你真的和錦衣衛指揮使有情,為何不告訴娘,而是私下見麵。
你可知……外麵現在傳的多難聽?”
國公聽著氣不打一處來,又狠狠的拍桌“你說的這麼委婉乾什麼!告訴她外邊哪些人都怎麼說她!怎麼說我國公府!”
“爹娘恕罪,女兒自那日去吳姐姐處回府後,再未出門,實在不知什麼時候與那錦衣衛指揮使有過糾葛。”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名姝不要再和這逆女多言!”國公四周掃視一眼,看向宋湘。
“湘兒你來告訴她!”國公說。
宋婉寧抬眸看向宋湘,兩人對視。
宋湘眼中滿是得意,宋婉寧眼中則是一片幽暗。
屋外的雨下的越發的大,屋內的燭光落在各自臉上,明明滅滅,隱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