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寧一路回到國公府,熟門熟路的來到後門,進門時和守門的鹿鳴打了個照麵。
還沒來得及交換眼神,鹿鳴身後突然站出來一位眼熟的婆子。赫然就是宋國公夫人身邊那位柳媽媽。
隻見她眉眼低垂,雖麵帶笑容卻看不出笑意。
她恭敬的對宋婉寧說“小姐回來啦,夫人和老爺在前廳等您。”
宋婉寧嚇了一跳,臉上羞紅刷的退卻。她下意識想要看鹿鳴,但又強自按捺住。
頭僵硬的道“不知柳媽媽為何在此?”
柳媽媽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姐,您有這說話的功夫,還不如快些去前廳,老爺和夫人可是等了好一會。”
宋婉寧心緒急轉,難道是她去北街的事情敗露?
可如果是這樣,那白霧此刻豈不危險。
“柳媽媽,不知我那丫鬟白霧在何處?”宋婉寧問。
柳媽媽在前帶路“大小姐倒是有副慈悲心腸,下次行事前可一定要想想您的丫鬟。”
此話說的宋婉寧心頭又是一跳,難不成白霧被他們用刑?她急得手擰在一起,蔥白的手指掐出一道道紅印。
她看了一眼柳媽媽,知道是問不出什麼,隻得加快步子,希望能快些走到前廳,若白霧還在受罰,她去了還能分擔一二。
可是榮國公府真的太大,後門到前廳的距離實在太遠,宋婉寧走的就差奔跑起來。
也著實走了好一會才看到前廳。
前廳雖說有個廳字,但實際是一座帶院子的一進房間,寬敞的院子鋪著青灰色的石板,不管沾染上什麼東西,隻需得用水一衝便乾乾淨淨。
宋婉寧先是掃了一遍,院子裡沒有人正在受刑,又看了眼石磚,乾淨如新還透著些許水汽。
她心裡揪起,白霧……
她再次加快腳步,若不是顧及著規矩,她此刻定要狂奔而入。
終於,一隻腳踏入前廳門檻,抬頭望去正對麵坐著麵沉如水的國公和恨鐵不成鋼的國公夫人。
往下看,右手邊坐著麵露焦急之色的宋湘,手放在身側一個勁對著宋婉寧擺動,好似在提醒她什麼。
再往下看去正中間跪著兩位丫鬟。
一位是白霧,一位是楊枝。
宋婉寧看到那丫鬟忽的鬆了口氣。
擔心了一路的白霧此刻正好生生的跪在地上,身上看不出有何傷痕。
雖是看著有些狼狽,但是沒受傷就還好。宋婉寧心裡一定,找回冷靜,她踱著步子,學著張媽媽教的規矩走動間裙擺不動,跪下時上身端正,珠釵不晃。
“女兒拜見父親,母親。不知父親母親喚女兒前來有何事?”宋婉寧說。
看著她的儀態,國公和國公夫人臉上怒容稍減,微微點頭。
不枉費他們專門請來張媽媽,這規矩看上去學的和宮裡沒什麼區彆。
畢竟是親女兒,雖說不是從小長在身前,但總歸是自己血脈。
國公開口的語氣雖說是質問,但已然柔軟幾分“婉寧,你今日去了什麼地方?”
宋婉寧聽語氣和看表情,心知自己去北街的開鋪子的事應該沒有泄露,否則宋國公絕不可能是這幅表現。
她盈盈一拜“回稟父親,女兒絕不敢欺瞞。我今日去了吳姐姐府上。女兒剛回京都不久,因為不了解險些鬨了笑話,恰巧那日同母親妹妹一起赴宴認識了兵部尚書之女,而後相約遊玩。”
她抬起眼皮偷瞄了一眼宋國公和國公夫人的臉色,宋婉寧猛的屏住氣臉頰憋的通紅,耳根也跟著泛紅,她帶著羞意又道“本想著等女兒徹底熟悉京都局勢有所成再給父親母親一個驚喜,誰知道卻被你們發現。”
她說完後便拜倒在地“女兒思慮不周,還請父親母親責罰。”
事出有因,並且還結識了兵部尚書之女,宋婉寧這番做派倒讓宋國公和國公夫人不好發作。
隻見宋國公掃了一眼宋湘,看回宋婉寧時臉上帶了笑意“女兒正常交友,實乃人之常情。爹爹還有政務在身,接下來的事便交給你娘。”
“名姝。”宋國公看了眼國公夫人又瞥了一眼宋湘,起身離開。
宋婉寧等人起身送宋國公離開,然後國公夫人走上前拉著宋婉寧坐在她身邊。
“婉寧,你什麼時候和吳家小姐那麼要好,怎麼不和娘說,娘好派人送你過去。”
宋婉寧故作委屈,“娘這是不相信女兒?女兒隻是害怕從外地會京都鬨了笑話,丟了國公府的臉麵,又不好意思再勞煩母親,所以才厚著臉皮找了吳姐姐。”
“若是娘覺得不妥,女兒以後再也不去便是。”
國公府本就沒什麼本事,能有這麼大的宅子靠的還是祖輩。
所以宋婉寧能夠和手握實權的兵部尚書之女交好,他們是樂見其成。
“彆彆彆,你們年輕女子有自己的圈子,娘可不會指手畫腳。你去便是。”
宋湘見宋婉寧如此輕易便擺平日日出府且晚歸的事,氣不打一出。
偏她還要做出好妹妹的模樣,不敢揭穿宋婉寧的麵具。
故而在宋婉寧問是誰告發的之後,她不得不擠出一抹笑“姐姐,都怪湘兒笨笨,今日去尋姐姐想和姐姐一起聊天做花紅,卻沒找到姐姐,問丫鬟她們支支吾吾,妹妹一時著急,害怕姐姐出事,這才找了爹娘。”
宋湘抬起臉,眼睛濕漉漉的看著宋婉寧,紅唇微張,“姐姐,你不會怪妹妹吧?”
宋婉寧打了個寒蟬,背後汗毛倒立,她掐著手心,用更惡心的話說“妹妹怎會這般想,倒說成姐姐不是,都怪姐姐出門前沒有知會妹妹,害得妹妹發現自己愚笨事實。”
她抬起手指按住宋湘嘴唇,“妹妹不用多說,讓妹妹擔憂姐姐實在慚愧,妹妹這般好,難道我就不配擁有妹妹的擔心和信任嗎?”
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話,把宋湘和國公夫人都弄得一愣一愣。
宋婉寧滿意收回手,說“娘親,若是沒有旁的事女兒先下去了,和吳姐姐說好,要親手秀一個香囊給她。”
國公夫人下意識搖頭,發覺不對勁想叫會宋婉寧問她明日可還要出去時,宋婉寧已經帶著丫鬟走遠。
留下宋湘哭喪著臉看著國公夫人。
回去路上,白霧想要開口告知今日發生的事,宋婉寧“噓”的一聲製止。
“小心隔牆有耳,回去再說。”宋婉寧瞄了一眼跟在白霧身邊的楊枝。
兩人默契的同時加快腳步,踩著步子很快回到秋水軒。
宋婉寧掃了一眼大門,白霧了然的走過去把門打開,然後又把所有窗戶都推開。
宋婉寧又看了一眼楊枝,楊枝剛想告退,白霧突然拉住她。
“小姐,今天多虧楊枝幫忙,要不然您回來看到的就是一條死白霧了。”白霧故意伸出舌頭搞怪。
宋婉寧挑眉,“哦?你且說說怎麼回事?”她看向一旁的楊枝,隻見她雙手交疊放於身前,微微垂頭看起來榮辱不驚。
聽到白霧誇獎,感受到宋婉寧狐疑的目光,楊枝突然雙手放在額前跪下行了一個大禮“小姐,求小姐救命。”
白霧對著宋婉寧連連搖頭,攤開雙手她也不知道楊枝為什麼來這麼一出。
“楊枝,你乾什麼?彆以為你救了我就能威脅小姐!”白霧叉著腰氣憤道。
楊枝在地上重重磕了好幾下,抬起頭時,額上一片紅。
“小姐,奴婢並非威脅,奴婢實在是沒法子才求您救命。”
宋婉寧對著生氣的白霧按了按手,“你讓我救你,可知我在這府中亦是如履薄冰,自身難保。”
“今日你也瞧見。我很感謝你救了白霧,沒有讓她受皮肉之苦,我也願意回報你,但是你張口便說要我救命,救什麼命?”
宋婉寧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楊枝,繼續道“你在府中雖是丫鬟,但從娘親身邊派到我這兒拿的是一等丫鬟月例,所受待遇比較外邊小門戶的小姐也是不差。”
楊枝抬頭眼中帶淚“小姐,奴婢不敢隱瞞,奴婢娘親爹爹,祖父祖母都是國公府家生子,奴婢自幼生於此長於此,受到莫大恩惠,若不是事關家人,奴婢斷斷不會作出此等求救之事。”
事關父母?宋婉寧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她抬起手指在桌上輕敲。
楊枝說完隻道“若小姐能救我家門性命,楊枝日後定當豁出性命報答。”說完後又開始哐哐磕起來。
那聲音聽的人頭發麻,心發顫。
“好了,先起來。”宋婉寧說,見楊枝不聽,她指了指白霧“白霧把她扶起來。”
“記住,我救不了自身相輕的人。你來找我求救定是豁出性命,抱著必死的心。我欣賞你,但是……”
楊枝抬起頭充滿希望的看著宋婉寧,聽著她的但是二字,目光又慢慢淡下去。
“但是我救你之前,你總得告訴我為何求救,你的家人所犯何事。”
楊枝抬頭定定的看著宋婉寧,又看了一眼她身邊的白霧,忽的深吸一口氣“小姐,你當真能救我們嗎?”
白霧氣笑“楊枝你真有意思,求救的是你,現在你又懷疑。要是不想說趕緊滾出去,彆臟了我家小姐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