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陸羨然睜開眼,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將近九點,似乎是沒有試過睡這麼晚,他肉眼可見有些懵。昨晚不知道為什麼,很難入睡,結果就是,從來沒試過的晚起。

他從房間裡出來,家裡沒有人了,他往倪桃的房間看了眼,已經空了。看來是去上班了,他揉了揉額頭,讓自己清醒點,拿出手機,編輯著微信。

“我去公司找你?”

他正要按發送的按鍵手頓了頓,然後將信息一字一字刪掉,按滅了手機。

陸羨然想起他跟倪桃唯一一次爭吵,就是倪桃不喜歡他插手她的工作安排。一個人的習慣很難改變,不管是他追求高效率,還是倪桃追求隨心所欲,兩人之間是南轅北轍的,根本沒法調和。

上次倪桃已經表達了反感,陸羨然覺得最優解就是他待在家裡。如果到了公司,他肯定會忍不住越界,多管閒事的。

周一例會是最沒有效率的,對於倪桃這種螺絲釘來說,開頭全是廢話。基本就是項目主管對一周工作的回顧,問題成果總結,接著項目各個部門對自己工作總結,提出問題,在進行討論。

接下來就是項目的程序、策劃還有原畫主美,不停重複著自己部門的需求,作為最工具人的部門,倪桃在開會時,隻需要一字不落地記下需求,回去自己消化,然後在給各位大佬將效果實現出來。

好不容易,幾個小時的大會終於開完了,倪桃的小本已經記下一溜兒。當然裡麵還有需求打架的,你也可以當場提出來問題,就是很容易被當成“不想改的逆反和抗拒”,然後就會有“試試”、“做出來再說”的結果。

倪桃已經學會了,不是不能實現不過分的需求打架,就沉默是金,到時候會後找各個部門去協調啊,確認啊,調整啊,溝通成本巨大,就挺沒意思的,還是在實現彆人腦海裡的東西。

她也狠不下心來辭職,隻能混著了。

看著大幾頁的需求,早起的腦子更加漿糊了,完全不想乾活,隻想模糊混過上午剩下的時間。

嗨,反正一周這麼長,工作可以慢慢做嘛。

倪桃習慣性自我安慰了。

而且她也不是純摸魚啊,她在打聽越澤的消息,拯救一個迷路的npc,簡直就是助人為樂的小天使。

輾轉多個人,倪桃終於問到了學生會的校友,果然有越澤這個人,在清北讀書、任過兩年學生會會長,愛玩賽車,還是個富二代。這都跟遊戲裡的越澤對上了,就是他了。

倪桃覺得釣到大魚了:“你有他微信或者聯係方式嗎?能不能推我一下?”

那邊很快回複了:“我沒有啊,不過以前加過一個學生會的群,他就在裡麵,我拉你進來,你自己去加試一試。”

“謝謝啊,改天請你吃飯。”

隨後,倪桃被拉進了群,也找到了越澤的微信,放大頭像照片,是一個飛揚的男人一手抱著頭盔,一手舉著獎杯,坐在一輛改裝過的豪車前車蓋,桀驁不馴,就是遊戲裡越澤的樣子,除了成熟了一些,其他一模一樣。

確定了,就是他了。

倪桃直接申請添加微信好友,時不時點開手機看看,但直到午飯時間,完全沒回音。

就,還挺拽。

本來還想告訴陸羨然這個好消息的,但現在越澤一直沒回複,倪桃就沒說,免得最後人沒找到,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等有確切消息再跟他說吧。

施語琪一把摟過倪桃,倪桃嚇了一跳:“心臟都快被你嚇停了。”

“微信喊你兩三回去吃飯了,都沒回我……”吃飯不積極,肯定有問題,施語琪都喊她去吃飯兩遍了,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走走走,吃飯去。”倪桃收起手機,挽上施語琪手,往外覓食去。

施語琪問:“剛想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在找人而已。”她跟施語琪都是清北的,不知道她認不認識越澤呢?

施語琪似乎是聽倪桃提過有這麼一件事兒:“還是那個陸什麼什麼的學神?你爸讓你找的那個?”

倪桃愣了愣,想起之前跟施語琪的胡謅,沒想到她還記著。

“算是,我現在打聽到,一個叫越澤的,是個愛玩賽車的富二代,也是咱們校友,跟陸羨然認識,但加他微信又加不上,越澤你聽說過嗎?”

施語琪:“越澤?他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富二代怎麼會認識學神?”

“語琪,你真認識?”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圈子裡聽說過他,是個愛車狂,飆車飆到腿都快斷,還敢繼續玩。他家人為了讓他消停消停,彆因為賽車丟了小命,還氪重金給他創業。他好像拿這筆錢做了個賽車全息遊戲。”

“那遊戲叫什麼啊?”有錢真好,說創業就創業,倪桃深深地嫉妒了。

“叫什麼《速度激情》吧?雖然是玩票性質,但日活跟流水都挺高的,他賺的應該不少。”

倪桃不由得感慨:“難怪這麼拽,微信都不通過一下,原來是成為企業家啦,果然有錢人的世界沒有打工,而是直接把興趣發展成事業……”

施語琪紮心道:“不對,難道隻有我把興趣發展成苦兮兮打工生活。”

倪桃趕緊抱抱好友安慰,她時常因為施語琪太接地氣兒,而忘記她也是個富二代,“微光有你家一份,你不是打工,是深入基層曆練。”

施語琪被倪桃逗樂:“那是我爸的,不是我。”

“差不多,你爸的就是你的,你家除了雨哥就你一個了,雨哥他還在國外?。”施語琪家裡比較複雜,她是獨生女,但有一個哥哥,是收養的,倪桃覺得他們感情都一直都挺好的,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有一天雨哥跑國外了,語琪再也沒提過哥哥。

施語琪聽到這個名字,心情立刻晴轉多雲,根本不想提這個人:“不聊他,影響我心情。”

“我錯了,這頓我請,給公主賠罪,公主請點菜。”

倪桃和施語琪說著已經到了一家烤魚店坐下,倪桃將菜單雙手遞給她。

施語琪被逗笑,接過來:“那還差不多,原諒你啦。”

倪桃將歪了的話題拉回來:“語琪,你有越澤的聯係方式嗎?”

施語琪翻了翻手機聯係人,一溜圈下來,都沒找到:“就見過一兩麵,還真沒有。不過他有時候也會被迫參加一些圈內的無聊宴會,我幫你打聽打聽,到時候帶你一起去。”

倪桃給她比了個心。

陸羨然的事情比較複雜,能跟越澤見麵,當麵聊就更方便了。

烤魚已經上桌了,施語琪在吃著,倪桃有些分心,戳著微信上陸羨然的頭像,他的頭像是一個仙人掌,看著像是放在辦公桌上,擺放的規規整整,很有強迫症的風範。

倪桃有些糾結,要不要將收集到關於越澤的事兒同步給陸羨然。

昨晚遊戲彈出戀愛建議之後,倪桃覺得她跟陸羨然好像一下子變得有距離了,陸羨然也沒來公司,到現在也沒問她打聽出來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個意思。

倪桃想了想,還是按滅了手機,到時候再說吧。

淡橙色的晚霞逐漸被黑夜吞沒,點點霓虹燈亮起,彙聚成城市的燈紅酒綠。

倪桃將電腦裡的建模保存好,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辦公室除了她還有兩三個人了在加班。

比平時早一點,有進步,倪桃苦中作樂。

雖然知道程樂安進局子了,倪桃覺得他還是在自己心底還是留下陰影,最直接的就是,以前她不害怕走夜路,現在晚上自己走夜路回家會怵。

倪桃收拾好東西下樓,邊走邊努力給自己做強心臟建設,準備激揚正氣的歌單壯膽。

當她一踏出公司寫字樓,一眼就認出樓下等著的不容忽視的身影,眼睛不受控彎成月牙,帶著不自知的笑意,朝人快步走過去。

陸羨然坐在大堂會客桌,最靠近門口那裡,一手撐著下巴,眼神似乎是在放空,實則一直留意著門口進出的人。如果他不是透明人,搭訕的人不會少,做不到跟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等人了。

倪桃:“怎麼來了?”

陸羨然也看見倪桃了,起身邁腿朝她走過去。

“下班了?走吧。”

兩人同時開口,靜謐的空氣染上了幾分朦朧青澀的味道。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上去找我?”倪桃察覺不到,她語氣有幾分驚喜。

“沒等多久。”

陸羨然是覺得自己在倪桃身旁等,會忘了邊界,忍受不了她的拖延,上手給她定時間表計劃督促她乾活兒,於是就在樓下等了。

兩人安靜地並肩走著,路過一個微胖壯壯的醉漢,走路搖搖擺擺,越走越往倪桃方向靠。

倪桃下意識躲到陸羨然的另一邊,將他作為保護盾,直到醉漢走遠。

陸羨然留意到她的動作:“晚上加班,我都來接你。”

柔和的路燈打在陸羨然身上,給他沾上幾分人間煙火氣。

倪桃微怔,看了陸羨然一眼,笑笑道:“那當然了,彆忘啦,你可是我雇的保鏢。”

“嗯,是你的保鏢,都聽你安排。”陸羨然語氣淡淡的,但是卻能讓倪桃感到安全感。

莫名的生疏跟距離感在兩人之間消散。

倪桃前腳剛坐上公交車,後腳就收到了動效那邊發來的消息,明天要投放到地圖的野怪海德拉動效測試發現些問題,需要修一下建模。

“靠,臨上線前一晚才發現出問題,吃乾飯的嗎?都幾點了?”倪桃嘴上碎碎念吐槽,但是手上還是很誠實地回複——來了,好的,沒問題。

倪桃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社畜了,學會了每次項目更新期間都隨身背電腦,因為很有可能會出點什麼小問題,得隨時隨地改。

她掏出電腦,連上熱點,她的筆記本跟家裡電腦都裝了公司內部軟件,能直接遠程操作公司電腦,同步所有資料。

就在倪桃正上手改時,手機仿佛催命鈴一樣響起,她一手抓著電腦,另一隻手伸進包裡找著耳機。鈴聲鬨得她心煩氣躁,耳機又找不到,都快變身噴火龍了。

“我耳機呢?”

突然,鈴聲被切斷,涼涼的手機屏貼上了她的耳朵,倪桃手下動作一滯,怔了怔,反應過來,是陸羨然替她接過電話,將手機貼在她耳側,方便她接電話。

“這樣就不用耳機了。”

陸羨然做起來很理所當然,仿佛這隻是一個很普通很平常的動作。

雖然他們倆靠得也不是特彆近,但是倪桃卻莫名覺得這個動作,似乎對他們倆來說,有點太親密了。

陸羨然以為倪桃是擔心手機虛空貼在耳邊,會被彆人看到,就跟她說:“車裡人不多,我們在後排角落,你往我這邊側一側,就能擋住手機了。”

倪桃垂下眼簾,含糊嗯了一聲。

“倪桃,倪桃,喂喂喂?聽到嗎?”電話裡急切的聲音,喚回倪桃的愣神。

她趕緊切回工作狀態:“聽到聽到,我在的哈。”

“這幾個頭靠太近了,而且太繃直曲度不夠,動效上了看著像打結,你調調,得錯落有致才行,幾個頭之間散開一點,不然加了動效後很奇怪……”

海德拉是九頭怪蛇,希臘神話造物,在他們這個項目裡設定是蛇身碩大,生活在沼澤,擁有九個蛇頭的怪物,隻要還有一個頭就永生不死,隻有每砍掉一個頭,用火燒掉,才不會再長出來。它的血和骨有劇毒,是做毒藥和毒箭最佳材料。

電話裡要求停不下來,倪桃仿佛複讀機,回答都是“嗯嗯嗯”,但手下卻利落地標出要調整的地方跟要求。

公交車裡隻有伶仃兩三個人,有的帶著耳機玩遊戲,有的靠著車窗閉上了眼,陸羨然跟倪桃坐在最後一排,陸羨然坐在裡麵靠窗的位置,倪桃坐在他身邊。

之前,倪桃都是習慣靠窗坐,認識陸羨然之後,她就習慣了讓陸羨然坐裡麵靠窗的位置,避免一無所知的人一屁股坐他身上了,或者將東西擱到他身上,鬨出什麼烏龍。

倪桃朝陸羨然微微側身,專注地埋頭看著電腦,陸羨然一手撐在車窗沿托著額,眼眸看向窗外流淌的城市街景,一手替倪桃扶著手機。

似乎是無聊,他的食指無意識地撥弄著倪桃耳邊的發絲,仿佛是找到玩具的貓,樂此不疲。

也許手指還會不時觸碰到倪桃的耳垂,但是陸羨然不是人,碰到也隻會穿模而過,留不下任何感覺和痕跡,因而兩人都沒發現,這自然而又親昵的動作。

夜晚公交,因為這一幕,仿佛換了一個濾鏡似的,從疲憊困乏變得浮想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