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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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車25元。

派出所門口的牌子有一些生鏽,低低的剛好掛在入口玻璃門的頂沿,左右兩邊也題了字,“城”字的“土”漆快掉完了,周圍白牆很多泥濘的筆記和扣掉的紅指印記。

這是老派出所了,陳屹川讀小學的時候就記得它在。

他們的高中離這裡太遠,不然高考前夕他還真有可能在這蹲一宿,直接把今天變成故地重遊。

他到的時候,姚千月在手機上查著東西,他自以為雖然姚千月心情不好,但還遠遠沒到真正意義上的生氣的程度,畢竟姚千月真生氣了什麼樣子他清楚的很,所以嘻嘻哈哈地和她打招呼,像平常一樣。

姚千月裝作沒聽到,麵無表情,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她偶爾在開口罵他之前也會醞釀一下,陳屹川沒在意,接著逗,直到姚千月表現出完全的無視和回避,哪怕他故意惹人生氣她也無動於衷。

——陳屹川才確認了,不知道為什麼,姚千月真的在生氣。

這種時候,就算他當著她的麵死了姚千月也會覺得和她沒關係,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陳屹川最沒有辦法,隻能靜靜地等她先消消氣。

如果姚千月一直沒消氣,那他們就會一直像個陌生人一樣,即使明明最在意對方。

陳屹川窘迫地撓了撓頭,搞清楚狀況之後不再說話,嬉笑輕鬆的狀態戛然而止。

姚千月完全無視了他,意識到她真的生氣了之後,陳屹川垂頭磨著牙默默走遠了一點,在遠處看她。

兩個人中間足足隔了有三米,陳屹川在腦子裡回憶列舉各種可能導致她變成這樣的原因,苦思不解。

為什麼?

天氣原因,再加上不是工作日,所裡的人本來也少,兩人僵持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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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馨從門口進來,四處張望找工作人員的時候,正巧就撞見他們。

她原本想開口問問路,結果姚千月和陳屹川一個比一個氣壓低,見情況不對,她的嘴閉了回去,於是一個人摸索進去,不久門口又進來了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生,拿著手機垂著頭和她去了值班室那邊。

在這冷清的天,這兩位走來走去,算得上打眼,陳屹川下意識偏頭看她們,沒想到正巧碰上姚千月也跟著動靜看了一眼,餘光掃過對方。

兩個人根本不能接受和對方做了一樣的動作,視線擦過一秒後,瞬間閃開,但也還是分彆給對方又添了一把堵似的,姚千月一聲不吭又朝陳屹川背對的方向那邊挪了幾步。

嫌棄的很。

“……”

知道不該,但陳屹川怔了一下,還是氣得一口氣都快差點喘不上來。

到底為什麼??

他看了一眼她的動作,迅速移開,然後捏著手放空,開始恨世界。

兩個人都著急躲開,結果,連劉馨的臉都沒看清楚,同步撤回自己望過去的動作,更尷尬了。

此刻,他們這相處互相帶來的窒息感,就像他們倆剛重新加上聯係方式、第一次約見的時候。

再也不是互相犟著又突然發笑,可以輕鬆釋懷的年紀了。

時間其實是枷鎖,低頭也沒用。

沉默。

姚千月在低頭看手機。

沉默。

一分鐘後,度秒如年的陳屹川也拿出手機,並且掏出藍牙耳機,連上後依照順序挨個打開裡麵的各個應用程序,翻兩下關掉,全部巡視完什麼也沒記住,倒回去再做一遍。

短視頻首頁推薦的內容重複了幾個,背景音樂一模一樣,陳屹川有被無聊到,自己也控製不住,不經意間抬眼歪頭,視線又自覺往姚千月那邊偏。

但僅一秒,他又條件反射似的控製自己把目光和頭都收了回來。

……

還是得看手機。

陳屹川重新低頭,劃了幾下後突然間想到什麼,猶豫了兩秒,點亮手機的靜音,斷掉自己的藍牙收起自己的耳機,注意著姚千月,拿出了另一對戴上。

莫名奇妙換一幅耳機戴不奇怪吧?

他又去新買了一個藍牙耳機,但原來那個第一順位還是先連接姚千月的耳機沒丟,陳屹川給他們做了區分。

從外表看,兩幅耳機沒有什麼區彆,但陳屹川分得清楚,他換掉重新戴上耳的,就是之前在公司不知道為什麼連上了姚千月藍牙的那幅耳機。

大概,這幅耳機就是為了這一刻存在的吧…陳屹川帶著僥幸心理,賭了一把姚千月現在手機的藍牙開關開著,他想聽聽姚千月在刷什麼,萬一,一會兒姚千月又打開了短視頻軟件呢,如果是這樣他能不能趁機找個話題把人哄好回來?

陳屹川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他思路很亂,幾乎是在沒事在事做,

姚千月應該沒注意到,陳屹川維持著表麵的自然,啟動那幅能連上姚千月藍牙的耳機,猝不及防聽到“藍牙已連接”響起時,瞬間所有感官都集中到耳朵上。

還真能連上??

陳屹川詭異地有點激動,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不管姚千月為什麼生氣,總之和好的借口就在前方,但他等了兩分鐘,卻發現姚千月那邊根本沒動靜。

沒在刷視頻,也沒有要刷視頻的預兆,那她在看什麼?

陳屹川還依稀記得,他進門時,姚千月的手機屏幕停在《立冬寄給立春》那幾個字開始的畫麵上,後麵跟著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字。

陳屹川換了個站姿,把落在左腿上的全部身體的重量重心,換到右腿那一邊,借著這個動作的掩飾,演出了一幅“看手機看累了抬頭歇歇,然後一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樣子。

姚千月側臉對著他,像靜止的洋娃娃,沒有呼吸。

瑩白色的手機屏幕,密密麻麻的字,左上角段首打頭開始的兩個字,仍然是“立冬”。

姚千月一直盯著那一塊兒發呆,根本沒動。

陳屹川迅速掃了一眼,目光又重新釘在姚千月的臉上,下一秒姚千月抿了抿唇,陳屹川仿佛驚弓之鳥,慌亂慌張地撇開頭看回自己的手機,極不自然地撓了撓頭皮扣了扣眼睛。

……

他的視力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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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隔那麼遠,陳屹川也還是看得清她手機上的內容。姚千月在發呆,幾分鐘了她翻都沒翻一下上下文。

無論為什麼她在發呆,但是不是,說明了他們之間還有挽回的餘地?

陳屹川強行得出了這個推論,撓夠了自己,鼓起勇氣,靠近兩步,戲十分充足地打開外賣小程序,狀似不在意地問了一句:

“對了,千月,你要不要喝水?”

“……”

姚千月眨了眨眼,一動不動。

“...李厘呢,要麼?”陳屹川尬住了,頂住壓力又問。

“………”

“你們倆都不吃對吧,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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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屹川退回原處。

自說自話了一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陳屹川盯著外賣小程序,過半分鐘後,又忍不住開始撓。

他的視力真還挺好的。就算隔那麼遠,也還是看得清她手機上的內容。

從小,他的視力就好,以前和姚千月好久不見,再見到,她還會驚訝他自己戴上了眼鏡。

陳屹川有點悶,看得清她在乾什麼,想不通她為什麼。

腦子裡越糊越多漿糊,仔細往裡扒扒,隻有不久前:輕音樂、咖啡味,通體黑白輕奢風裝修的店,桌子椅子,他們重逢那天冷淡約見的場麵。

那時候,他們都有四年沒見到過對方了,麵對麵坐下,陳屹川就在心裡從她的頭頂開始對比,姚千月和印象裡有什麼不同。

還是有變化的。

她臉頰側邊的肉肉、嬰兒肥不見了,發型,頭發比過去的哪一年都長,沒有紮起來,還有彆的沒來得及看的…

陳屹川那天戴著防藍光眼鏡,不知道姚千月有沒有注意到,換作是小時候,陳屹川敢肯定地說姚千月一定注意到了,但分開四年再重新見麵,陳屹川就這麼蔫了。

總之,他們倆誰都沒有說話,乾坐了五分鐘,結束了見麵。

兩個人走出咖啡店時,陳屹川把兜裡的耳機掏出來送人,他專門挑的一對藍牙耳機,姚千月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要”。

但之後,她還是收了,然後他們的關係就莫名緩和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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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求和小招式,明明之前還有用,今天就徹底不行了。

哪怕他多用幾次,把姚千月所有愛吃的都提上一遍,姚千月也隻會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