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吵架、再和好，總是很快。

姚千月很少會再像那次那樣生氣，

除了上學放學，玩遊戲做作業，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是他們倆麵對麵坐下吃飯的場景。

慢慢的，陳屹川也會隻是因為她坐在對麵胃口就變得好一些了，姚千月時常不用再想留一點兒肚子後又吃點兒什麼好，因為他來的時候已經在各處點好了餐結完了賬。

在南方，大雪是極其罕見的，有一天左邊的防盜門合上，右邊的門剛推開，姚千月忍不住打了個牙噤，發現外麵居然墊了挺厚一層，第一反應是回家換一雙鞋，結果一摸口袋裡卻沒有鑰匙。

陳屹川提鞋出門，另一隻手上的圍巾直接落在了她脖子上。

“敲個門唄，”就著幫她整理好圍巾的姿勢，薄薄的一片兒陳屹川從背後抱過去，姚千月則是發酵好的麵包，十分膨脹，呆在原地放空不說話，任由人抱。

冬天太冷了，天都還沒亮完的時候從被窩裡出來，無疑是受一番酷刑，姚千月不是很想去麻煩還在酣睡的爸媽。

陳屹川：“我倒是想把我鞋給你穿，但是我39碼的，要不你在裡麵塞點兒棉花？”

“或者你多穿幾雙襪襪，直接變成巨人大腳，”

“然後就可以一下把你家的門踹開了，把你爸媽從床上撈起來罵，‘睡什麼睡起來嗨？！’”陳屹川邊說邊比劃，把自己講笑了。

他是有點天馬行空在身上的，大早上的就開始夢一些打打殺殺神怪英雄的東西，姚千月不感興趣，過了一道耳什麼都沒聽進去，縮縮脖子把臉埋進圍巾裡。

外麵素白一片，花壇裡一年到頭都綠的灌叢全都結上冰，再被鹽粒子一樣的雪點兒覆上去，地上的雪因為還無人踏足，也乾淨得甚至多少反光，看久了讓人覺得眼睛疼。

為什麼學校還不通知停學放假？這麼冷在學校還沒暖氣，

或者說，為什麼他們不是北方的人？

姚千月悲觀地想。

兩個疊在一起在門口磨蹭的孩子各懷心思，誰都沒有抬腳出去的想法，總覺得再多待會兒就能收到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停學通知，直到陳清鬆急匆匆地拿著水杯開門追上來時，陳屹川才臉色一變抓著姚千月猛地一下衝了出去。

從家到學校的路上，天上開始飄雪。

馬路上軋過各種車輪，留下混亂的長線，大大小小的腳印再從中添亂，步伐不太一致地朝學校在的方向蜿蜒，

天氣原因，裡麵隨時冒著熱氣的餛飩店在這時候生意火爆到了頂峰，店門口新添了一個可以手動撐開的棚，吃完早餐還不想走和排隊等著的人就在那兒逗留。

“你們兩個好早！”

陳屹川又撲進了可移動的麵包裡。

姚千月這是第一次穿這件新買的羽絨服，但是經過身後人的幾次“折磨”，它已經快沒有原本的型兒了，皺巴巴的一團，很難看，尤其是那些被陳屹川胳膊箍住的地方。

姚千月在想陳屹川莫非是很冷嗎，他自己不多穿一點兒怪誰？陳屹川一邊扭來扭去，把她當樹爬一樣，一邊和來往的同學朋友們打招呼。

“今天都已經遲了，我們吃的不是第一碗第二碗！”陳屹川搖頭，有些懊悔。

這也要比？

姚千月垂了垂眸，冷冷地“嘖”了一聲，後手拐了一下肘擊陳屹川讓他不要再亂動了，但陳屹川反而變本加厲。

“因為是我們吃的是第一碗和第二碗！”有兩個小孩聽到了跳出來。

“老板娘給我們加了鹵蛋哦~免費~~”

“咦——”

“好了不起哦！有本事天天第一？”

“不是！他們兩個其實比我們還要慢的！我要舉報！其實是我們在家裡吃過了讓給他們！”

“那也是我們第一啊！”

“你們來的時候下雪了沒？幾點啊..”

“沒下！”

...

“為啥還要上課”

“能不能放一節課拿出來玩，好大的雪。”

“你現在出去使勁兒淋！感冒了就可以請假了！”

“你怎麼不出去淋？！啊！彆推我！！”

“啊！！！！”

一群人尖叫推搡的過程中，還真有人沒站穩被擠出棚外了兩秒，很快頭頂盛上了一片鵝毛一樣的雪，像是被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碰到，屁滾尿流地急忙回來，接著又有人腳滑差點摔倒，原地跳了一段舞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陳屹川和姚千月暗中鬥了起來，一個雙臂不斷用力企圖把對方抱死，一個臭著臉把對方最不喜歡的暖和的圍巾拚命往他身上搭。

這樣大雪的天，大家都本能的緊緊地挨在一起，他的手插在她的兜裡，她的手伸進她的後脖子，所以，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合適，沒有人覺得男女之間或許應該保持些距離，畢竟大家都是小朋友，畢竟，大家都很熟。

陳屹川深吸了一口氣，大有一幅要在這兒用胳膊斷送姚千月未來的架勢，用力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要鼓出來了，整張臉變紅，

姚千月表情痛苦，忍無可忍，

被箍得難受地打了個嗝。

“嗝兒。”

“......”

“噗...”

兩個人都笑，引來注目。

然後，病毒迅速傳了出去，滿地都是前仰後合咯咯咯的走地雞，笑得老板娘莫名其妙往外探出了身體。

其實，大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並沒有特彆努力，為了大家特意去做某件事情。隻是一起吃過很多飯，生氣，然後和好。

就自然地變熟了而已。

-

-

“但你現在可要和他離遠點兒了！隔至少一米！！”

-

初二。

“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樣，我天，他是男的，你是女的，隻有談戀愛的才會牽手抱在一起，”

“你不會喜歡他吧？！”

“老實說，你們是什麼關係？”

-

第一次沒有和陳屹川一起結伴回家的路上，姚千月被同行的另外七個室友追著問了一路。

下半學期，學校新增了晚自習課程，並且建議大家都選擇住宿，留校節約時間、好好對待課業。

姚千月住宿這件事，姚啟明他們沒多插手，問了一嘴她還有沒有錢用，留下兩百意思了一下就不再管了，陳清鬆依舊操心得過頭，覺得陳屹川住校之後肯定會吃不好睡不暖的，堅決不同意，

兩人就這麼分開。

看起來，大家也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能夠單獨問審姚千月。

姚千月將這總結為課業太多壓力太大的結果，小學的時候也沒見有人這麼好奇過，照這樣下去等到高考前夕，還不得問出點更大逆不道的問題，她確定她對陳屹川沒有什麼彆的感情。

“好朋友。”

爬過從教學樓到宿舍的超長樓梯後，一群人互相裹挾著進了寢室，姚千月更想學習，從陳屹川那裡練就的過耳不入腦神功發揮了作用，誰喜歡誰誰和誰談了是青春期大家討論的最激烈的問題，不需要回應也能自嗨出八百萬帖子。

姚千月坐著，時不時的回應兩句，室友們要麼聚在她身後哢嚓哢嚓吃著零食講八卦，要麼各自洗漱去，隔空對話，繼續聊情感問題。

經過她們幾輪辯論，雖然姚千月和陳屹川確實黏，但她們還是得出結果一致肯定了他們之間是純友誼。

因為他倆在一起都不會害羞來著，害羞的隻有旁觀者。

卿青：“千月估計都看習慣了！不覺得他帥吧？”

“不啊，”姚千月數學最後一道題卡住，一手托腮一手按筆帽，“帥。”

從小就帥，這姚千月還是知道的，不過她不懂她們喜歡陳屹川什麼，圖他不愛穿衣服嗎？

卿青聽到出乎自己意料的回答，直接張大嘴丟下洗臉盆飛了過來：“你也覺得帥！我靠，其實你是不是偷偷喜歡著，在我們麵前裝呢！”

“啊啊啊，你再裝？！”

其他人也圍上來，姚千月瞬間被困在了中間，動彈不得。

“噠。”到時間，寢室關電了，突如其來的一片漆黑，姚千月的解題思路也跟著一起斷了，一陣腳步聲後，四麵八方亮起台燈，姚千月卻再也連不上線。

餓了。

“咋辦，你還沒洗臉洗腳呢，”

“不做了吧？你有台燈沒？”卿青湊過來低頭看她的練習冊。

剛剛室友們哢嚓哢嚓的時候，姚千月偏偏又該死的沒胃口，第一次住校，姚千月還沒體會過躺宿舍啃零食的快樂，之前買的一點兒沒存，早就吃完了。

“有的，我去接水吧。”姚千月起身。

熄燈的時間有點早，大家都還沒有困意，不過先前嗨了好一會兒釋放精力，此刻已經不太活躍。

卿青知會了一聲，姚千月同意之後所有人迅速撲了上去，分走她的作業一本一本開始抄。

他們寢室樓建在東邊兒的一個小斜坡上，天氣好沒有雲遮擋，開窗正好看月亮。

姚千月剛拎起盆，窗口就飛進來一個不大不小的石頭，後麵係著繩，繩子的另一端好像還被什麼人拽著，不停地晃。

姚千月放下盆撿起石頭，順著繩的方向朝外探頭，發現另一端，陳屹川把打包好的外賣舉得很高，仰頭望著她們寢室的窗戶。

繩子係在外賣上，陳屹川扭來扭去，帶動吃的、帶動繩子，因此也扭來扭去，吸引來剛好在一旁的姚千月。

“......是什麼？”姚千月握住繩子，一節一節兒往上順，把東西提上來。

東西到手了，陳屹川也就走了，最後也沒告訴她裡麵是什麼。

姚千月把它打開，趁著月光看清楚，發現居然是色香味俱全，又大又鮮咬一口爆汁兒聞一口升仙，數學課吃了堪比華羅庚，英語課吃了化身小泰勒，語文課八大家非要為此專吟一首她攔也攔不住的麻辣小龍蝦。

麻辣小龍蝦！！！

“咳！咳咳咳！”姚千月被自己泛濫的口水嗆到，

這一口簡直是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姚千月虔誠地捧起外賣！幡然醒悟：

好吧，她好像知道她們喜歡陳屹川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