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元盛把朱氏送回家,連忙去追孫大夫,讓他醫治朱氏。
半路上,冷風一吹,元盛逐漸冷靜下來,回想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臉色驟變。
“該死!被她擺了一道!”
他和朱氏想的一樣,認為杜青棠提前收買了孫大夫,兩人共同上演一出瞞天過海的大戲。
之後又拿捏住他急於洗白的心理,三言兩語挑得他用房子抵債。
“賤人!賤人!”
元盛破口大罵,一隻鳥從他頭頂飛過,啪嘰往他嘴裡拉了一泡。
“嘔!”
元盛趴在路邊大吐特吐,好不容易追上孫大夫,他陰著臉威脅:“你可知杜青棠有意參加科舉?一旦她的身份被發現,你就是同犯......”
孫大夫覺得元家人腦子有病:“你煩不煩?沒事做去把村裡的茅坑掏了,順便把我家的也給掏了。”
元盛:“?”
孫大夫撇嘴:“自個兒一堆爛事,也不怕得臟病。”
元盛:“......”
兩人來到元家,元盛讓元雪領孫大夫過去,自己去洗澡換衣服。
正用絲瓜瓤洗刷口腔,杜青棠推開半掩的院門進來。
元平和朱氏的屋門大敞,元雪見她過來,忍著羞恥迎上去:“棠哥兒......”
杜青棠聽見元盛屋裡水聲嘩嘩,也不管什麼男女大防,哐哐捶門:“元盛,出來。”
元盛一驚,手下用力過猛,絲瓜瓤搓破舌頭,鮮血直流。
杜青棠鍥而不舍地捶門:“趕緊收拾東西搬出去,晚飯之前我要住進來。”
元盛胡亂套上衣服,想起今日的鬨劇,想起被杜青棠敗壞的聲譽,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終於忍無可忍,在打開門的第一時間揮起拳頭。
杜青棠直接抽出菜刀:“想試試看究竟是我的刀快,還是你的手快?”
元盛:“......”
識時務者為俊傑,元盛掉頭就走,去收拾行李。
元雪套好驢車,把行李和朱氏搬上板車,準備離開。
“等等。”杜青棠手中菜刀鋥亮,“東西呢?”
元盛臉色僵了下,不情不願地將契書和銀兩交給杜青棠,駕著驢車離開元家......不,從今往後這裡就是杜家了。
元家除了這間磚瓦房,還有一間老屋,他們正是去往那處。
杜青棠送走孫大夫,並未立刻離開,而是關上門,插上門栓,徑直走向雞棚。
她在雞棚旁來回踱步,最終停在左側,抽出第五塊磚。
俯身看去,竟彆有洞天。
三塊磚與雞窩隔開,杜青棠手伸進去一陣摸索,取出藏在裡麵的東西——
十二張一百兩銀票和一包碎銀子。
......
元平年輕時好色、好賭,與朱氏成親近二十年,一兒一女長到十八歲,也沒改掉這兩個習慣。
與村裡的寡婦眉來眼去,勾勾搭搭,隔三差五光顧賭坊,輸了不提,贏的錢要麼便宜那些個寡婦,要麼就被他藏起來。
顯而易見,一千二百兩銀票和碎銀子正是元平瞞著朱氏偷藏的私房錢。
要問杜青棠從何處得知私房錢藏在雞棚,還要從第一世說起。
元平嗜酒,某次醉酒後腦子抽了,被狐朋狗友詐出私房錢的位置,等他意識到不對,已經是幾天後,私房錢早已不翼而飛。
一千多兩銀子不是筆小數目,元平打上門去,讓狐朋狗友還錢。
狐朋狗友直呼冤枉,引來左鄰右舍圍觀。
眾人都說元平酒喝多了白日做夢,他一個隻知胡吃海喝的懶漢,哪裡來那麼多銀子?
最後元平將此事鬨到縣衙,狐朋狗友才不甘不願地將偷來的錢還回去。
等元平回家,等待他的是一場家庭大戰。
朱氏得知元平藏私房錢、接濟寡婦,暴怒之下撓花他的臉,將他揍成豬頭,整整半個月沒敢出門,讓村裡人看足了笑話。
.......
杜青棠將銀票疊起來塞進裝碎銀子的荷包裡,貼身存放。
她早就說過,會讓元家人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杜青棠將事情鬨大,鬨到全村皆知,無法收場的地步,可不是為了一間二手房。
重生第二天,她就描摹了十二張一百兩銀票,又用碎石子偽造碎銀子,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今日,她等來了那場東風。
杜青棠將假銀票和假碎銀子放回原位,將磚頭推回去,拿著契書去方洪海家。
方洪海坐在院子裡抽旱煙,見杜青棠過來,以為元家又鬨什麼幺蛾子,頓時頭疼不已。
一家子惹事精!
“可是盛哥兒他娘又......”
“村長,麻煩您將房契和地契過個戶。”
方洪海一愣,原來是這麼回事,他爽快應下。
大夏的村長是由官府任命,村裡哪家買賣房屋田地,可以直接找村長辦理過戶手續。
契書上原本寫著元平的名字,方洪海取來印章和筆墨,正要將元平改成元如意——元氏的名字,杜青棠出聲道:“村長,不知能否寫我的名字?”
方洪海愣了下,想到元氏和元家的關係,以及“元氏讓元平代為保管銀兩”這件事的可信程度,踟躕良久,還是同意了。
“你爹去得早,一晃十二年,棠哥兒你也長大了。”方洪海語重心長,“好好讀書,爭取讓桃源村再出個童生。”
他原本以為元盛會是劉童生之後的第二個童生,可自從出了那事,他就不抱希望了。
杜青棠從李家私塾考入清苑書院,顯然是個有能力有抱負的,他對她寄予厚望。
杜青棠接過契書:“多謝您,我會儘力而為。”
方洪海笑了笑,目送她離開。
還未踏入黃泥房,杜青棠就聽到元氏的哭嚎聲:“不孝女!都是不孝女!你們這是要氣死我啊!”
“今天你們要是敢離開,我就一頭撞死在炕上!”
杜七丫氣壞了:“娘!你真是我娘嗎?哪家的娘胳膊肘往外拐,不把閨女當人?哦,原來是我娘!”
杜青棠:“......”
“七丫!”元氏尖叫。
杜青棠揉耳朵,推開門:“想撞就撞,彆那麼多廢話,撞死了我會厚葬您,沒撞死我也會請孫大夫治好您。”
元氏凶狠的表情凝固,滑稽極了。
“收拾好了嗎?”杜青棠看向四個姑娘,“房子已經過戶了,今晚就可以住過去。”
杜六丫歡呼:“好耶!”
杜七丫拍手:“我要跟八丫一起睡!”
“不行!我不同意!你這麼做就是把咱家架在火上烤,讓咱家成為整個桃源村的笑話!”元氏用剪刀抵住喉嚨,“棠哥兒你要是不把銀子和房子還回去,銷毀欠條和斷親書,我就死在你麵前。”
“沒人在乎你的死活,五姐六姐七姐八姐,咱們走。”杜青棠絲毫不為所動,拎起包袱轉身就走,“就算我今日不把事情鬨大,你十二年如一日地給元家送錢,早就成了桃源村最大的笑話,好在現在大家都覺得你被元平騙了,很是同情你呢。”
元氏臉色忽青忽白,轉頭看向旁邊:“五丫......”
四個姑娘被元氏的態度傷到了,討回銀子和搬進新家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元氏卻以死相逼,實在讓人心寒。
她們看也不看元氏一眼,跟在杜青棠後頭離開。
杜家一窮二白,除了鍋碗瓢盆和破舊衣服,也就杜青棠的那些手抄版書籍貴重一點。
杜青棠先送衣服過去,書籍留在最後。
有人見元氏不在,就問她們:“棠哥兒,你娘怎麼沒跟你們一起過去?”
杜青棠:“我娘舍不得我爹,決定留在老屋陪我爹。”
杜五丫:“......”
這人信以為真,又問:“你們難道忍心留她一個人在老屋?”
杜青棠:“我娘說這些年我們受苦了,讓我們搬過去享享福,她也好跟我爹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杜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