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塵縈很認真問他:“梁先生覺得合適嗎?”
“為什麼不合適?”
梁嘉序這人的字典裡,好像根本沒有合適和不合適,隻有他想要做的事。
他也沒覺得,跟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回家過年有什麼奇怪的。
孟塵縈接受不了他獵奇的三觀,“禮物您拿回去吧,我和梁先生沒有半點關係,不能收您的禮。”
“還有,我有男朋友,過年我要和男朋友家人一起,我們要在新年的年夜飯上跟家人公布我們即將結婚的事。”
她手按在門把上,隨時做好關門,把梁嘉序檔在門外的準備。
梁嘉序低聲笑笑,那笑聲像摻了濃烈的酒水,淳淳的,誘人上頭。
“沒讓你帶我上桌,你把我帶回你老家玩兩天就好。”
“嗯,就當朋友一樣,不行麼?”
孟塵縈表情有幾分古怪,“朋友?我跟梁先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認真算起來,我還是您的員工,還有老板和員工做朋友的麼?”
“那我不說朋友,直接說我想做你男人,你不是又要炸毛了?”
瞧瞧,果然剛才還一臉困惑的小姑娘,這會兒又被他一句話給憋屈到臉都紅了。
論無恥,孟塵縈怕是再修煉一千年也達不到他這樣的渾然天成,無奈隻能搪塞他:“恐怕不行了,過年車票都滿了,梁先生現在想補票也來不及。”
他單刀直入,表明自己的意圖:“孟塵縈,明天跟你同車廂的車票,隻要我願意,我可以讓你整列車廂隻剩我們倆。”
他姿態閒散地站在她家門前,用那種混不吝的語氣說著這種狂妄話。
孟塵縈不知怎麼,忽然想到那天虞南星好奇的問題,梁嘉序有求而不得的東西嗎?
她想,她能確定,這人沒有。
因為他想要什麼,手一伸就夠了。
他眼裡的烏沉沉壓迫感足以證明他沒說笑,也的確讓她有幾分膽怯。
她頂著壓力回:“你知道過年有多少人等著回家嗎?那些人是不可能把車票給你。”
梁嘉序漫不經心道:“你太小看金錢的力量了,比起回家過一個普普通通的新年,更多人更想要錢。”
“怎樣,帶我回家麼?”
“漣雲是個小鎮,不好玩。”
“我不在意。”
“我不能帶你進我家,我有男友。”
“嗯,我做外麵那個就行。”
“……”
“所以,帶我回去麼?”
梁嘉序手搭在門上,身軀壓近,隔著若即若離的距離說:“你彆多想,我隻是過年沒地兒去,隨便找個地方旅遊幾天。”
原來是這樣。
孟塵縈暗自了一口氣:“明天九點半的車。”
梁嘉序睨著她:“打電話叫醒我?”
他那眼神曖昧撲過來,孟塵縈擔心他要進屋,往後一退,急著要關門。
他手堵在門扉那,把禮袋往裡伸:“禮物。”
“我不能收。”
這是她的底線。
梁嘉序不容置喙道:“隻是一塊蛋糕,沒什麼貴重的。”
“接,還是不接?”
“我……”
片刻後,奮力擋住的半邊門後,傳來孟塵縈的小聲反抗:“我刷牙了。”
他被逗得笑出聲:“那明早吃。”
-
孟塵縈訂的是早上八點半的高鐵,她對梁嘉序撒謊了。
隔天,孟塵縈很早就醒了來,也壓根沒打算給梁嘉序打電話。
她七點半就收拾好準備出門。
誰知剛把房門鎖好,才發現家門口早就停了一輛黑色轎車,司機見她出來,下車主動幫孟塵縈提行李。
她莫名被請上了車。
梁嘉序此刻靠坐在後座,臉上戴了個眼罩,隻露出了濕潤的唇瓣,顯然正在睡覺。
孟塵縈止住了問話的心思。
車子安靜地行駛在道路中,直到路線不對勁,孟塵縈才發現根本不是往高鐵站開往。
她上前,扒著前座的靠墊小聲問司機是不是走錯路了。
司機一本正經答話:“孟小姐,這就是梁先生安排的路線。”
她為難道:“可我要去高鐵站啊。”
司機跟個人機似的,就回答了一個問題開始裝死。
孟塵縈眼睜睜看時間過了八點半。
正巧梁嘉序也睡醒了,他剛醒來那瞬間,眼神還有幾分迷糊。
他今天穿得沒平時那般精致,像是要去哪旅遊似的,隨性簡單,外搭就一件擋風的黑色衝鋒衣。
梁嘉序問她吃早飯沒?
孟塵縈低聲說:“吃了。”
“嗯。”他說:“我不太喜歡坐人擠人的高鐵。”
高鐵哪裡擠了?但孟塵縈更好奇彆的事,問他:“所以您就也順帶把我帶走了?”
“都是回家,坐車跟高鐵沒什麼區彆。”他坐起來,背脊往後靠,孟塵縈也被迫動了一下,身後塌陷的感覺讓她難以忽略。
那熟悉的占有感又撲麵襲來,以及他身上獨有的冷冽木質香,將她分毫不差的纏繞。
“怎麼沒區彆了……”
算了。
她都被迫上了賊船。
車內又陷入了安靜。梁嘉序話不太多,許是剛睡醒,也沒什麼精力。
他靠在後座,望著沿路景色。
孟塵縈就坐在另一端,也在裝睡。
如此安靜的氛圍,直到一通電話打亂。
孟塵縈睡眼惺忪按了接聽,“初皓哥哥。”
身旁男人慵懶地掀了眼皮,泛著涼意的目光落在她粉嫩的臉頰上,打電話的女孩尚未注意到他的眼神,隻顧著回複電話內容。
“嗯,我已經在車上了。”
“對了,爺爺他身體怎樣了?”
周初皓輕鬆笑道:“沒什麼大病,我媽他們嚇到以為不行了。”
孟塵縈也為他開心,“爺爺沒事就好。”
周初皓倚在窗邊說:“縈縈,你知道爺爺身體很好我有多開心嗎?不僅為自己爺爺開心,還為了我們。”
“為我們,為什麼呀?”
小姑娘一隻手握著手機貼在耳邊,臉歪著接聽,笑容嬌甜。
這幅神態她隻在自己的男朋友麵前表現過。
梁嘉序繼續沉默。
臉上不顯,眼底卻像暴風雨來襲般的冷寂。
周初皓走到陽台接電話。
他房間的陽台可以看到藍家,小時候孟塵縈總是會從那個窗口探出腦袋喊他初皓哥哥,她小時候很愛追在他後麵玩。
“我在開心,家裡沒事,等吃年夜飯當天就可以跟爸媽提出要跟你結婚的事了。”
孟塵縈一下愣神。
周初皓看著孟塵縈房間的方向,仿佛在看她:“縈縈,你想嫁給我麼?”
孟塵縈回了個嗯。
周初皓很不滿意,難得撒嬌說:“縈縈,你說一句,你在電話裡說一句,你很想嫁給初皓哥哥好不好?”
孟塵縈被他鬨得臉紅。
她談戀愛的時候不太會說情話,這段感情裡,向來是周初皓更主動,她說過最肉麻的話就是我想你。
這會兒他忽然要她說這句,她真有點害羞。
更何況,還是在梁嘉序的車上。
她輕咬唇瓣,半張臉看著車窗,羞赧地小聲說:“初皓哥哥,等我回家再說好不好呀?”
“為什麼?我現在就想聽。”
“可是,車上有外人……”
梁嘉序低聲嗤笑,餘音仿佛能噬骨。
周初皓笑問:“縈縈是害羞了?”
孟塵縈盯著車窗,溫柔地笑,忽然發現車窗內倒映出梁嘉序那雙漆黑的眸,他眼裡像染了層薄薄的冷冽寒霧。
過於洶湧的侵略感,嚇得她心臟猛地停了一拍。
她驀然哽住,忘了答話。
知道她害羞,周初皓也沒繼續鬨了,“好,那我等你回來。”
電話掛斷,周初皓又發來一條消息。
圖片是他家準備的年貨:【我讓我媽過年做點你喜歡吃的菜。】
孟塵縈正在低頭回複。
就這會兒,身旁幽幽響起一道聲音:“你們的感情還這麼好呢?”
孟塵縈打字的手僵住,“梁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跨年夜把女朋友丟在出租屋,我還以為孟小姐會心生埋怨,跟男友生出嫌隙。”
孟塵縈說:“我跟他認識十幾年了,他什麼為人我再了解不過,因為意外事件才不得不把我丟下,我為什麼要鬨?”
忽然一個急刹車。
也就在這一瞬間,梁嘉序扣住她手腕把她拽進懷裡,右手掌心箍住她的腰。
前麵司機在道歉,“梁先生,有隻小狗突然躥了出來。”
後座男人壓著女孩的腰,黑壓壓的視線逼到她呼吸急促:“這都不鬨,我倒是想知道,孟小姐將來會因為什麼事跟男友提出分手。”
孟塵縈奮力掙紮,奈何腰被他完全掌控,隔著冬衣都有一種她無法抗拒,抗拒不了的壓迫感。
“梁先生。”
她眼睛凝了霧,認真道:“我不會跟我男友提分手的,而且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梁嘉序臉俯近,黑色衝鋒衣的領口刮著她白皙的下頜,一下一下磨她肌膚,若即若離的呼吸交纏,她渾身的寒意和心跳都在不斷上升。
她垂下輕顫的眼睫,屏住呼吸。
“孟小姐是在提醒我不要越界?”
孟塵縈彆開臉,耳朵從他唇角那劃過去,帶走他清冽的呼吸,他的氣息黏上了她肌膚,好像長在了她的肉裡。
同時感到耳骨那塊都麻了。
“可是怎麼辦?”
他輕輕掐著她下頜,“這界,我是必要越的。”
-
因坐車回來,到漣雲耗費了不少時間。
午飯是半途中,梁嘉序拉她下車去飯店吃的,這人趕路的時候都能那麼散漫,一路停停走走。
直到夜幕降臨時分,才抵達漣雲。
梁嘉序把她先送回家後,便走了。
走時他什麼也沒說,孟塵縈反而還高興。
就怕這位主兒還真跟上她家去了。
七點多,這會兒家裡應該正在吃晚飯。
孟塵縈拖著行李箱站門口,按門鈴,等了片刻還沒人來開門,以為家裡沒人,但她隔著防盜門卻又聽到裡麵傳來了歡聲笑語。
她垂眸,望著門口地毯上的出入平安四個字。
等了好一會,房門才打開。
開門的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藍芷。
藍芷目前正在上高一,青春洋溢,放假在家戴著狐狸耳朵的發箍,她嘴裡正在嚼太妃糖,驀然見到孟塵縈,藍芷驚喜到叫出來,“姐,你回來啦?”
“嗯。”孟塵縈笑問:“怎麼現在吃糖?不是要吃飯了嗎?”
她拖著行李箱進來。
藍芷連忙把她把行李箱一搶,“哎呀,姐,我幫你提吧。”
“不過我們飯都吃完啦,姐,你不是早上八點的高鐵票,應該中午就到了嗎?”
進屋還沒換鞋,孟塵縈一下就看到了餐廳的飯桌,桌上的確什麼飯菜都沒有,就擺著花瓶。
她垂眸說:“出了點事,就臨時改了時間,回來晚了。”
在廚房的許樂芳聽到動靜拿著洗碗布出來,笑道:“縈縈回家啦?初皓晚上還過來一趟,跟媽媽說你改了時間要回來晚點,但也沒說這個點回啊,早知道給你留飯了。”
“對了,你吃了沒?”
孟塵縈說吃了。
六點那會,梁嘉序把她拉去飯店隨便吃了點,他以為她回家會有晚飯,隻讓她填了下肚子。
好在她食量也不大,一點就飽了。
藍芷還在旁邊歡呼雀躍,“太好了,我姐終於回來啦,今年過年我就不孤單了。”
許樂芳笑著搖頭,回去繼續洗碗。
在書房看書的藍健平聽到吵鬨聲出來,抬了抬臉上的眼鏡框,關懷道:“縈縈到家啦?怎麼不提前說一聲,也好讓爸爸和妹妹去車站接你啊。”
孟塵縈彎腰翻鞋櫃,邊回話,“這麼點近路,而且時間還很晚呢,就不好麻煩你們啦。”
她在鞋櫃裡沒找到自己的拖鞋。
她記得那雙拖鞋是她前年過年時買的,就穿了幾天,應該還很新才對。
藍芷見她疑惑,就說:“媽說你不在家,正好今年過冬我那雙拖鞋找不到,就把你那雙翻給我穿,結果上周給穿壞了,忘了買。”
“姐,我再給你找一雙吧。”
藍芷翻出了許樂芳的拖鞋,笑嘻嘻道:“乾淨的,是媽之前穿過,洗乾淨收起來啦。”
孟塵縈沉默了會,穿上,拖著行李箱回自己房間。
她房間在藍芷隔壁,剛進屋,藍芷就跟在她後頭進來,“姐,晚上咱好好聊聊,都好久沒見麵,我可想你了。”
她這妹妹是個話癆,孟塵縈真怕她要聊一晚,求饒道:“芷芷,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好不好?明天開始,姐姐還有幾天時間陪你玩呢。”
藍芷委屈得噘嘴:“好吧。”
關門之前,藍芷又抱著她撒嬌:“姐,我好想你,還有媽媽和爸爸都很想你。”
她淡笑一聲:“嗯。”
孟塵縈剛換好家居服,就聽到客廳傳來周初皓的聲音。
她打開門,看到周初皓坐在客廳正在跟藍健平聊天。
“叔,芷芷的功課你不用操心,她才高一目前在班上的水平是中上遊,高中接下來還有兩年她的成績完全可以上去。”
藍健平急得眉頭緊皺,“我這女兒平時就是貪玩了點,她但凡有縈縈半分乖巧,也不會讓我跟她媽那麼操心。”
周初皓排憂解難道:“這樣好了,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老師,拜托他有時間上門來給芷芷補課。”
“初皓,這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客氣什麼。”他溫潤一笑:“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這麼說,你跟我們縈縈的好事要近了?
藍健平拍著周初皓肩膀,朗聲大笑:“那真是恭喜你啊,要不了多久你就跟叔改口了。”
周初皓應和了幾句,忽然感覺一股視線停在他身上很久,他扭頭,便看到孟塵縈站在房間門口。
對上視線的那一秒,他沒讀懂孟塵縈那複雜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但很快,她眼底的那點複雜又消失殆儘,露出了笑容,恢複如常。
“初皓哥哥,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