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娃娃(1 / 1)

軍官彆追我不愛 喬己 4372 字 3個月前

他們才回到擬戰局,就有人來把齊雲飛喊走了。

王春樹站在窗前不停地渡步,見他進來,開門見山道:“我強調兩點原則,也是紅線,你小子可彆犯渾給我記好了。”

“第一,對待這樣的稀缺人才,在沒有絕對證據表明她是敵特前,不能動-刑。第二,時間很緊,劉文進在和高層聯係,很可能下一刻或晚上,或淩晨,一通電話打來咱們就得放人。所以要從快,從速。最要緊的是要從她嘴裡說出那晚她拿槍了,是她對擬戰局的同誌們開了搶。有了這個突破口,咱們至少能把人再扣下幾天。”

齊雲飛那天休息,沒趕上暴雨夜與敵特悍戰的大場麵,萬分懊悔,聽了王春樹的話微微頷首,有些煩躁道:“咱們連24小時都爭取不到嗎?那我費這麼大勁托關係給劉文進搞出海港城去述職有什麼意義?”

他撇嘴,“我不管,我至少要72個小時。”

王春樹猛地一拍桌子,冷聲道:“你跟我要,我跟誰要去?變數太多,我也保證不了什麼。”

“那你就彆管了。”

“我怎麼不管?”王春樹一想起淩崢嶸可能會彆著槍找來他就心有餘悸,相比起稚嫩的齊雲飛,淩崢嶸才是又渾又強硬,腦子又好使,更重要的是,淩守豫雖然這麼多年幾乎不過問他兒子的事,但到底握著實權,秋後算賬穿小鞋這種事誰又說得清呢?

“允許你把人請來都是破例了,我承受著多大的壓力你難以想象。”

見王春樹態度軟了些,齊雲飛忙道:“劉文進都去述職了,王局怎麼就不能去省廳見見領導彙報一下思想工作?”

王春樹聞言點了根煙,虛虛點了點他,笑道:“你小子。”

於是孟圖南被單獨關在隔壁裙樓的一樓的平方屋裡,層高達四米,這裡沒有暖氣,沒有家具,也沒有燈,將近十個平米的房間裡唯一的采光是二十一公分四四方方的氣窗。

氣窗玻璃上糊著厚厚的報紙,哪怕是白天也隻一團朦朧的光影,到了晚上仍舊是暗暗的一團灰斑。

洗手間更是連氣窗都沒有,味道很重,需要緊閉著門才能喘息。

睡的地方是一個行軍用的褥子,就那麼直接鋪在地板上。褥子旁堆著大摞軍用壓縮餅乾和一隻裝著冷水的銅壺。房內沒有計時工具,牆上被貼滿了軟包,找不到一個尖銳的物品,甚至連她要求帶著的鉛筆和本子也被沒收了。

齊雲飛的想法是從精神上瓦解她的意誌,整整三個晝夜,沒有一個人進來過。

直到第四個午夜,齊雲飛頂著眼下一團青黑叫人打開了門。為了能適應屋裡的黑暗而不至於失了威勢,他提前兩個小時進入隔壁男間,一邊抽煙,一邊在腦海裡理著待會兒審訊的思路。

很快到了十二點,工作人員推開門進來,“齊主任,時間差不多了。”

“走。”

工作人員開了鎖,齊雲飛眼眸沉沉,一邊偏過頭點煙,一邊掃視著房內。兩位女性工作人員分立兩側,以備不時之需。

沒有預想中的任何一種,不是歇斯底裡,也沒有靜得針落可聞,更沒有絕望,少女盤腿坐在那裡,她拆開了所有的包裝袋,將壓縮餅乾掰成小的顆粒,然後擺成奇怪的圖形。

大家麵麵相覷,都沒作聲。

齊雲飛眯著眼睛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當下心情很是複雜。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她不是在故弄玄虛,但理智又在叫囂,審她!一定要問出點什麼!關她三天自己頂了多大的壓力,怎能半途而廢?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少女忽地掀起眼皮子毫無波瀾地看過去。

一雙猩紅的眼眸和慘白的麵龐,她的美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變得邪惡而極具攻擊性。齊雲飛的視線撞進她眼底,他猛地後退半步反手去摸彆在腰上的配槍。

他的心口砰砰砰跳得厲害,一時間分不清她是人,還是精怪畫皮。

少女忽地開口,聲線清越平和,“出去抽。”

齊雲飛下意識哦哦了兩聲,然後退了幾步,一隻腳踩出門外,嘴一撅吐掉煙頭。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十分自然,乃至齊雲飛反應過來後立刻氣得捏緊了拳頭,寒著臉大步走進去,氣急敗壞地吼道:“孟圖南!你命令誰呢?”

孟圖南對他的憤怒熟視無睹,頭一低,繼續專注地擺弄著麵前用壓縮餅乾碎擺出來的圖形。

齊雲飛氣得直咬牙,圍著她轉了兩三圈,可她那麼專注,讓他幾次想要開口都抿著嘴又咽回去。但他也沒白看,隨著少女每次移動兩塊碎屑來變換圖形,他漸漸覺出其中的無窮奧妙來。

震驚之餘,他更驚訝於自己居然耽誤了這麼久沒有任何突破!

零口供這種事,絕對不能對發生在自己身上!

齊雲飛深吸口氣,上前將那些餅乾碎塊連踩帶蹦,一點點碾得稀碎!他眼底燃燒著一簇詭譎的光,冷聲笑道:“你真是有點本事的,隻可惜你遇到我,你算是要栽了。”

孟圖南兩指間還夾著因為思考而沒來得及落下的一小塊碎屑,聞言眼珠子動了動,視線卻沒有上抬與他對視,而是落在門口一小塊月色銀輝上。

碎屑掉落在地上滾了兩滾,好巧不巧正好停在齊雲飛的腳旁。他看見了這碎屑,忽然彎腰撿起來放在掌心,“有些人就像這餅乾,我稍稍用力她就得碎一地。既然是聰明人,就千萬彆做蠢事,不然,王春樹被叫省裡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沒人壓得住我,我瘋起來我自己都怕。”

孟圖南半闔著眼,一隻手摸進身旁的塑料袋裡,窸窸窣窣了會兒後掏出一隻很大的白色塑料瓶,她擰開瓶口倒出來一粒白色藥片塞進唇齒間,嘎嘣一聲後,少女緩慢地將它嚼碎,然後吞咽入腹。

幾息後,她抬起眉眼看向齊雲飛。

“你眼睛怎麼回事?眼疾?”

齊雲飛抓抓頭,陰沉著臉惡聲惡氣道:“你這麼好的心理素質,說沒經過訓練誰信啊?”

“這幾年經我手的敵特不少,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你知道是什麼嗎?”

“哼,就是一開始嘴硬,可一旦上手段了就招了。”

齊雲飛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咧著嘴露出森森白牙笑著威脅道:“我勸你主動交代,不然,誰也不敢保證你能不能撐到等王春樹回來。”

孟圖南仍默然地看著他。

她麵色太太平靜了,反襯得齊雲飛像個激動的瘋子。

齊雲飛看著她冷靜極了的麵容,心中忽然不受控製地湧起一股無名怒火,理智還沒回籠,手已上去扇了她一巴掌。

少女被打得偏過臉,析白的麵頰赫然幾根通紅的指頭印子。她用舌尖頂了下側頰,緩慢地坐直身子,然後又去擰那白色的塑料瓶。

大家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門口站著的工作人員詫異地看過來,兩人交換視線,一時間躊躇著要不要上前乾預。

本是齊雲飛動的手,但他卻臉色難看,捏緊了拳頭抿緊唇看著少女從那白色塑料瓶裡扣除一粒藥片,她嘴角還掛著血絲,她像感知不到疼痛那般將藥片塞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咀嚼著。

隻是那雙本猩紅的眸子變得森然了幾分。

齊雲飛眯起眼,唇畔掛著邪冷的笑意,“疼嗎?這才哪兒跟哪兒。”

他的目光放肆又輕佻地上下逡巡著她,一寸寸露骨地看著,“你是怎麼俘獲淩崢嶸的?”

“連他你都搞得定,你知道我有多好奇嗎?早就聽聞克格勃的燕子都經過密訓,花樣多,手段也厲害,真有傳言中那麼厲害嗎?”

少女忽地開口道:“我不是。”

“不是什麼?”齊雲飛像是故意要找回場子般拿出煙叼在嘴裡,然後把打火機仍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抬了抬下巴,“來,給我點煙。”

“不會。”少女微微蹙眉,聲線平靜,聽不出情緒。隻是眼眸似是不能對焦般空茫,一點都不機靈,像極了沒有靈魂的木偶。“齊主任,你不如好好審訊,想問什麼你倒是問啊。”

她頓了頓,又開口道:“那些潛伏在……”

“我叫你給我點煙,你聽不懂人話嗎?”齊雲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看來你是不願意。”

他說著靠過來撿起地上的打火機硬塞進她手裡,她的手如寒潭涼玉,冰得嚇人,卻又細膩無骨那般,捏在掌心的觸感令人舍不得放開。

齊雲飛掩下眼底的詫異,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的手,然後就著她的手按下火機點燃了香煙。

他偏過臉猛吸了一口,嫋嫋青煙熏得他眯起眼,迷糊了近在咫尺的少女容顏。

“看,很簡單不是嗎?”他嗤笑一聲,曖昧地衝她的唇瓣噴了口煙霧,輕佻道:“你的手段真高明啊,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又那麼勾人,難怪淩崢嶸這種孤狼一樣的男人都招架不住。”

齊雲飛說著抬手夾著煙,然後單膝跪在她麵前,彎起另一隻手去摩挲她美得妖邪的麵頰。他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低喟歎,“你可真美,真像我父親珍藏相冊裡的那種仿真娃娃。”

站在門口的工作人員像雕塑般一動不動,房內隻有齊雲飛饒有興味的說話聲。“你覺得淩崢嶸怎麼樣?他那麼強悍的人,床第間也不會溫柔的,你受得住嗎?”

齊雲飛抬手撫上她的臉,拇指來回摩挲著她的唇瓣。眼底是黑暗的潮水,邪氣詭譎,蠢蠢欲動。

“他一旦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必然不會放過你,劉文進也保不住的。但我不一樣,我對自己的女人格外寬容,隻要她取悅我,她將自己的過去合盤托出於我,我不僅會既往不咎,還會幫她洗白身份,娶她,給她潑天富貴和聲名地位。”

“淩家容不下你的,但齊家行。淩崢嶸濫情,但我專一。”

“你大可以試試看,嗯?”

孟圖南由著他撫摸著自己的臉,半闔著眼皮子去看他腰側的配槍。

齊雲飛忽地揚聲道:“你們都出去。”

門口站著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開口道:“齊主任,這樣做不妥吧。她可是國家花大力氣請回來的科……”

“滾!”齊雲飛俊秀的臉孔扭曲著,眼神陰翳不悅,慢慢掃過那個人道:“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幾人隻得退出去關上門,門合上的瞬間,室內再度黑沉下去,隻有高高的牆壁上那一方窄小的氣窗透出一星極弱的微芒。

少女又摳了一片白色藥片塞進嘴裡,然後緩慢地抬起手壓住側頸處突突直跳的動脈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