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麵具(1 / 1)

軍官彆追我不愛 喬己 3929 字 3個月前

“沒,沒有啊,怎麼會。”劉文進扭過身子向她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卻也隻這一步就停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塑料瓶,標簽撕得很乾淨,通體光潔看不出任何用途。

他期期艾艾地遞過去,“圖南,這是鎮定情緒的藥,不會上癮,所以你一旦覺察到自己情緒不對勁的時候就要吃兩片。不要怕吃完了沒有,伯伯給你提供,一直到你好了為止。”

“好了,為止?我的情況還有好的一天嗎?”少女像聽到了什麼笑話那般,眯著眼笑起來。

“當然會好!”劉文進將瓶子塞進她手心裡,鄭重地看著她道:“基礎代謝不過28天,你熬過去後,病毒對你的影響會越來越淡的,你是意誌力強大的孩子,無論多麼艱難的處境你都能克服,伯伯一直以你為榮。”

少女把玩著塑料瓶,餘光瞥見那抹綠色一閃而逝,又彎了彎嘴角,極輕地歎息著,呢喃道:“伯伯,你好天真啊。”

話音剛落,外頭忽然發出砰地一聲響。靠近門的老婆婆探頭看了眼,嘀咕道:“誰家這麼缺德,也不看看幾點了還放炮?家裡死人啦!”

接著又是砰地一聲。

有人接話道:“可能還真是發喪,不然誰家夜裡放炮仗。”

有人嘖嘖兩聲,該乾嘛乾嘛去了。隻有劉文進的臉色一白,壓低了聲音緊張道:“不好,是個槍聲!”他看向孟圖南,眼神堅定,“不用怕,伯伯不走,伯伯保護你。”

少女聞言輕嗯了一聲,半闔著眼將瓶蓋擰開,再一把扯下脖子上墜著的戒指塞進去。做這些事的時候她的視線始終在劉文進的配槍上遊移,這時外頭又響起第三聲槍響。不知是不是錯覺,每次槍聲好似都離醫院更近些。

她終於開口,“槍給我吧。”

劉文進不肯,“你不用害怕,崢嶸他們一定聽見了,也趕去處理……”

他的話哽在喉頭,因為少女忽然站起身,一邊拔掉手背上的針頭,一邊強硬地打斷他的話,“人是我引來了。”

“什麼?”

“微型信號發射器就在你槍裡。”少女不甚在意地按壓了下冒著血的針眼,俯身拿出紗布覆在眼睛上。隻纏一層而已,不僅擋得住強光,還能視物,她很滿意。

“伯伯你不知道,我呀,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我離開平家前該了結的恩怨都清了,那枚戒指是我故意留下的,因為合二為一的話,同為滬上大家族的盛家,又怎會認不出它呢?”

“可我年幼,護不住,那不如留給某個視財如命的人,等有朝一日我想要了,再回來取。”

“伯伯你瞧,我現在還像個人嗎?”少女衝著日光燈伸出手,她就那麼虛虛一抓,再攤開來放在劉文進的麵前,笑得那麼美,卻又殘忍,“所有的東西都在試圖和我對話,以前是這些物件,桌子椅子,鉛筆稿紙,現在,連這束光都要以雙螺旋結構,甚至四聯體的方式往我的腦子裡衝。”

“太聒噪了,它們好吵,為什麼企圖告訴我這個世界的本源?人類的構成,神的本質?”少女伸出食指抵在太陽穴上,懨懨又壓抑,“這一切都是安妮造成的,我怎能叫她好好生活在大洋彼岸?每日買一束玫瑰花,衝一杯黑咖啡,那麼平和又充滿希望地走進人體實驗裡做研究?”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這麼喜歡做人體研究,大可以用自己做載體,做容器,你說對不對,劉伯伯?”

孟圖南欺身壓過來一把按住劉文進準備掏槍的手臂,臉上是詭譎的笑意,“噓,不要驚動這些人,他們看到槍會害怕的,你也不想大半夜還下著雨,卻要疏散人群,安撫無辜的老百姓吧?”

她拿槍的手法專業極了,劉文進毫無還手之力,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在這個少女麵前已沒有太多選擇,“你想做什麼?”

“送安妮一份大禮。”少女挽起過長的袖子,又挽起那頭潑墨般的長發,輕且平和地回道:“可憐的喬納森,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合作夥伴安妮虛以委蛇,一麵說著合作,一麵給對手賬戶裡打款。明年海雕國的總統大選鬨起來才有意思,不是嗎?”

“你到底想乾什麼?”

“當時是想安妮試一試喬納森一槍穿咽的槍法準不準。”

劉文進急切道:“非要這樣做嗎?你已經回來了,惹這麼多事乾嘛呢?被追殺可不是鬨著玩的,不要舍本逐末,忘了初心啊!”

“喬納森是堅定的反胖派,也是狂熱的戰爭分子,他斥巨資扶持一個同樣見不得胖達國崛起的總統上位,是想和胖達國全球共建共享嗎?是生來熱愛和平願與胖方共同發展經濟嗎?”

少女笑得諷刺涼薄,“安妮的家族可不比他家差啊,兩虎相爭,才能攪亂局勢。”

“你,你就這麼肯定他倆能鬥起來?”

“不試試怎麼知道?畢竟不信任的種子一旦埋下,總有開花結果的時候。就算成不了我也不虧,經此一事,他倆好不了了。”

少女不想再說,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轉過身看著劉文進,“劉師長,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回來。她頓了頓,”其實想我更想給你打暈。”

劉文進連連擺手,“年紀大了,禁不起你那一下子。”

少女眉眼暗含鋒芒,彎著唇角離開了。

外頭的雨點淅淅瀝瀝,從黑洞洞的未知處落下來砸在人的身體上帶來冰冷的涼意。

這種□□對大自然最原始赤-裸-的感知令孟圖南全身輕顫不止,有什麼在她的腦海裡悄無聲息地生長著,豐富著她的認知,愉悅著她的靈魂,痛意喧囂沸反盈天,她不由得緊緊勒住眼和頭部,她脫下鞋,赤腳踩進水窪和泥坑,一步步沿著樓梯網上爬,然後站定五樓的平台上。

她拎著槍,張開手臂去迎接這漫天的無根之水,任冷風拂麵,吹動她並不合身的,軍綠色的大襯衫。後背鼓脹脹如翼,她像極了纏著絲的繭蟲,呼吸澀滯難以順暢喘息,隻能困難地從外界汲取養分,微弱無聲地呼救,低低歎息。

忽然,砰地一聲再次響起,少女回過神來,用覆紗的眼看向醫院東南十點鐘方向,那密密麻麻一大片的平方屋。

她一邊走,一邊單手取出彈匣,然後將那粒微型信號發射器拿出來放進寫著企羊牌香水精的鐵盒子裡。鐵器能夠有效阻斷電磁波的傳播,信號無法穿透,他們便沒法再進一步精確發射器的位置了。

但最後的發射點他們一定會來看一看的。

少女找了個視野開闊又隱蔽的位置,慢條斯理地拉開保險栓,瞥一眼子彈數量,唔,對了,她從褲子口袋裡摸出去掉的那發子彈推入彈匣內,啪嗒一聲單手推回笑了笑。嗯,一共七發,足夠了。

雨滴逐漸大了些,不時順著眉骨往下滴。她卻耐心極好,舉著槍一動不動地看著距離最近的巷子裡躥出幾道黑色的人影。他們手腳並用,一個踩著一個翻過醫院高聳的圍牆,然後片刻不敢停頓地找了個掩蔽體藏好,三人背背相靠,大口喘息著。

少女靜靜立在樓頂俯看他們,覆眼白紗被屋頂狂亂的風吹得招搖不止,哪怕看不到她猩紅眸子裡藏著的嗜血欲望,也能在她略偏著頭用槍虛虛點了他三人的姿態中看出病態的陰翳來。

越是危險的處境,越使她亢奮。好似注射進體內的毒素在這一刻統統掙脫了束縛,悄無聲息地睜開了邪惡的眼眸。

許是這惡意如有實質般,為首的男人忽然有感應那般回仰著頭看向天台的方向。

眼蒙白紗的少女對他對危險敏銳的反應很是滿意,偏著頭彎了彎嘴角便放出一槍。

砰地一聲,正中那人的左膝蓋,他半蹲的身形立刻應聲向前撲倒,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和驚恐。這樣的高低落差下,也沒見她用瞄準鏡,是怎麼打中自己的?

她手裡的52有效射程不過50米以內,抬手就是一槍,她怎麼敢?

此時的淩崢嶸正在處理餘孽,聽見槍聲後神情一冷,扭頭問道:“擬戰局的人呢?還沒來?”

“快了。”孫正看了眼他的臉色接話道:“這邊我們掃尾,逃出去三條魚,翻牆進醫院了。不如分頭行動,早點結束,老大你早點回去看著小嫂子掛水。”

“儘量留活口。”淩崢嶸反手將槍彆在腰上衝了出去,他身手矯健,幾乎一個加速兩腿蹬在牆上手一搭就夠著牆頭,兩臂一拉,整個人就往上衝著越了過去,待落地後一矮身原地滾了兩圈卸去衝擊。

動作一氣嗬成,雖大雨滂沱整個人都濕透了,卻也掩蓋不住他淩厲的鋒芒。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長睫被打濕後一縷縷耷拉著遮住他瞳孔裡晦暗不明的殺意。

他看了眼地上被雨水衝刷地稀薄的血跡,然後沿著血一路追蹤到破舊的腫瘤醫學科。這棟樓是住院部兼腫瘤放射,大家都覺得晦氣,輕易不肯靠近。而那些需要放射治療的病人大都住個幾天就被家屬一架板車拉回去等死了,這裡天色一晚就空空蕩蕩又黑漆漆的,有一種瀕臨死亡的壓迫感,叫人心生忌諱。

淩崢嶸可不在乎這些,他順著殘破的樓梯往上走,在二層休息平台時忽然瞥見倒臥在角落裡的黑影,卷縮著身子不知生死。

他警惕地走過去將人掀過來麵朝上,淩崢嶸看到他鼻骨被打折,一隻眼也糊滿了血,他嗚嗚叫了兩聲,忽然一側身吐出大口的鮮血來。鮮血裡混雜著幾粒碎裂的牙齒和碎肉沫,顯然,他遭受了重擊,甚至傷及內臟。

淩崢嶸狹長的眸子瞬間變得幽深晦暗,英挺的眉眼壓著,肅殺又壓抑,“誰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