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抽空剝了個口香糖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道：“不要緊的莉莉絲，等你注射第三支解毒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會成為神，全腦開發到百分百就是新的神，那時候你對這個第三維度的世界的看法就徹底改變了，也不會再有情緒起伏，對，我是這個意思，你會丟失作為人的人格，尤其是感情，你會冷漠地用槍打穿喬納森另一邊胸口。是的，是另一邊，哈哈哈哈，因為你已經打穿過他左邊的胸口了。”

少女瞳孔一縮，不停歇的疼痛令她眩暈，她勉力用手指抵在眉心，試圖抓住那疼痛的神經。“解決辦法，傑夫，你知道如果我被抓回去，第一時間就是給你咽喉開一槍嗎？”

傑夫縮著脖子，不情不願道：“那就吃placebo，狂暴是第二支解毒劑為了使你的身體對分裂的腦神經疼痛有更好的耐受度，等擴張到極致就不會有這麼多，這麼強烈的情緒了。其實沒有這麼麻煩，去找你的Destined One，他的氣味，身體，他的一切都會愉悅你的一切，這是gene決定的。”

少女挑眉，呐呐自語道：“因為他是我基因選中的人，所以我才能聞到那種香味？所以，我每每疼到失智，無意識時，都會向他索要，我才挺了過來？”

傑夫聽到了，驚喜道：“你真是幸運兒，我還以為是喬納森，沒想到你的國家有神選中的人在等你……”

少女乾脆地切斷接入的刹那，傑夫高聲叫道：“乾他娘的男人，去他娘的喬納森，go莉莉絲，chasing your dreams！”

孟圖南合上蓋子，室內仿佛還回蕩著傑夫的高呼，他中文是孟圖南教的，顯然學的不錯，青出於藍勝於藍。少女扯了扯嘴角，試圖解釋，“這是個常識，傑夫他是homosexuality，追求過喬納森被拒地很乾脆。”

劉文進尷尬又不是禮貌地笑了笑，這是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胖達國高級軍官該了解的常識嗎？

又沉默了會兒，劉文進聽見外頭的雨點稀稀拉拉地砸在玻璃上，握拳抵在唇邊咳了兩聲，“我去給你找placebo，具有那種鎮定效果，好戒斷的。你的確情緒波動太大了，這不是好事。

他收好電腦準備離開，手扶在門把手上時忽然又道：“伯伯建議你慎重考慮使用解毒劑。”

“慎重嗎？”少女極輕地在唇齒間來回咀嚼著，“腦部百分百開發嗎？多麼恐怖，又那樣具有致命的誘惑力。”

她溫淡說著話，拎起槍轉了一圈，卸了彈匣退出一粒子彈，然後將小型信號發射器裝進去，然後合上彈匣。

片刻，劉文進再度回來叩門，“圖南，我的配槍在你這，必須還給我。”

少女單手握住槍把，槍頭垂地，她掀起眼皮子看過去，“呐，你的槍。”

劉文進對她的配合很滿意，“伯伯這就去市裡給你找藥。”他關上門，室內又陷入昏晨不辨的黑暗中。

少女仰靠在椅背上，交疊著修長的退，細細的頸子崩出彎折的弧度，長發如瀑布般散在椅背上，她將子彈放在眉心，低低笑著，聲線清越如玉石相擊，“藥我找到了，我現在，對弄死彆人更感興趣呀。”

淩崢嶸趕回部隊宿舍時將近十一點了，推開房門見到那姑娘頹然坐在床邊的窗下時，吊著的一口氣才呼出來。

他渾身都是熱氣，利落地甩掉外套後一邊鬆著袖口，一邊走過去查看她的情況。

她析白的手臂上全是齒痕，深淺不一，最嚴重的滲出血漬，輕點的也泛著紅紫。心底的焦躁全化作了心疼和愧疚，他輕歎口氣，屈膝半跪在她麵前，將人按在胸口。

“疼得厲害了，你就咬我，我不走了，今晚陪著你。”

少女一動不動，就這麼靠在他胸前，鼻息裡是冷冽的類似鬆香的味道，這味道神奇地撫平了她的焦躁，使她痛意稍減，精神一鬆後便卸下戒備，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闔上眼再次睡了過去。

淩崢嶸的用長指輕輕梳理她散開的頭發，她發質偏硬，摸在手裡像錦緞一般涼滑。他一下一下梳理著，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柔軟，那些年少空缺了一塊的黑洞被填滿，就此有了牽掛，也有了軟肋。

許久，他拉開門出來。

昏黃的燈從頭頂上打下來，給他銳利的輪廓軟和下來。楊清帆正和舒敬說著什麼，兩人臉上都是義憤填膺，但見他出來，又閉上嘴不吭聲了。

淩崢嶸掃了眼，朝孫正伸手拿了根煙。“怎麼回事？宋昭呢？”

楊清帆支支吾吾，淩崢嶸蹙眉，“孫正？”

孫正斜眼鄙視楊清帆，開口道：“老大你這幾天還是彆走了，你這一走，嫂子在裡頭出事了誰擔得起這責任啊。”

淩崢嶸一凜，手上沒注意，好好的一根煙被掐斷了。

“事情起因是嫂子在裡頭鬨出了點動靜，我們猶豫著要不要找個女兵陪著進去看看，程團的人也發現了，就直接上報給程團了。宋昭一看覺得要壞事，就給小戰士攔了下來。結果楊清帆和人家幾句話不合動了手，給人小戰士打傷了，宋昭陪著去衛生院了。”

孫正見自家老大神色沒有暴走的趨向，大著膽子繼續道：“但小嫂子自己在裡頭總不是個事，正好程團長來了，他就破門進去了。不過也得虧程團長果斷，我們進去的時候小嫂子把頭埋進水盆裡，再晚幾秒絕對就溺死了。”

孫正當然看到淩崢嶸眼底的震驚，現在想想，做特殊任務時的檔案裡描述過很多有本事的人才各種匪夷所思的死法，當時還很不屑，這麼大的人怎麼能叫自己死在一個盒子裡？死在鐵軌下？還有吞金的，喝白開水喝中毒的，現在看到小嫂子這麼厲害的人居然差點折在一個小圓盆裡，日後寫進檔案中，旁的人看到了也會一樣不解，嘖嘖稱奇吧。

但事實是他親眼見到小嫂子瞳孔都是橢圓形的，紅得滴血，像那個蕭醫生說的那樣，太疼，以至於疼出現幻覺了。程團長將她抱起來的時候，她嘴角還掛著笑，說是要遊過這片海，彼岸就是未央。

啥是未央他一個當兵的粗人哪裡懂，但那一瞬間卻叫他無比震撼。頭一次，他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出了靈魂強大是什麼樣子。

淩崢嶸臉色倏忽變得難看，伸手拿走孫正的整包煙，他在二十多米長的走廊上來回渡步，一根接著一根，火星明明滅滅，照得他臉色陰翳晦暗。

“程驍呢？”

“程團擔心小嫂子營養不良，去衛生院拿營養液了，要給小嫂子掛吊瓶。”

“嗤。”淩崢嶸修長的指頭一把碾滅了火星，他正站在走廊儘頭處，沒有燈，側臉大半隱匿在黑暗中，隻有繃緊的下顎線昭示了他現在的隱忍和惱怒。

就在這時，程驍領著一個小護士回來了。他抬眼看到淩崢嶸一怔，而後邁著大長腿三兩步就上了樓，他斯文得體，繃直腿敬了個禮。

小護士冷不丁見到陰影裡站著個人嚇了一跳，還沒扶扶胸口穩定下來，又見他氣勢駭人，眉眼都是迫人煞氣，心一慌，手裡的吊瓶就脫手了。程驍反應極快，長臂一展就接住玻璃瓶。

小護士嚇得眼淚汪汪，“程團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緊。”程驍情緒平和，沒有怒意，轉頭對淩崢嶸道：“淩旅長，這兩瓶是葡萄糖補充營養的，您看，要不要掛上？”

淩崢嶸眯起眼，透過嫋嫋青煙與他對視。“你倒是有心，那就掛上吧。”

小護士慌忙進了屋，孫正給楊清帆使個眼色，楊清帆陪著一塊進去了。

“走，聊幾句。”淩崢嶸踩滅煙頭，率先下了樓。他沒有走遠，就在倉庫對麵的大樹下站著。夜風很涼，他卻覺得燥熱，一邊鬆開袖扣和領口的扣子，一邊抬眼望著對麵二樓的動靜。

“程驍，今晚的事我領你的情，我先替孟圖南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日後但凡你有需要，我們兩口子義不容辭。”

程驍站得筆直，不卑不亢。單就控製情緒這一塊，他更能稱得上喜怒不形於色。

他清冷的眼眸掃過淩崢嶸解開領口扣子露出的紅痕，鎖骨上方那一片都是啃咬的痕跡，偏淩崢嶸生的肌白皮嫩，更是曖昧紮眼。程驍的視線從上頭一掃而過，語調平平，“淩旅長可能不知道，劉師長下午給我來電，順道也給我安排了任務，務必保護好孟博士的安全。”

“尤其是在海港城，這是海軍的地盤，更要當仁不讓。”

他的眉峰與淩崢嶸的清雋秀美不同，他更銳利，也更英氣挺拔。但偏長了一管秀氣的鼻子，一下子柔化了他的鋒芒，使他的氣質更斯文矜貴，也更書生氣。

程驍微微笑了笑，繼續道：“孟博士的精神狀態能處理婚姻這種大事嗎？淩旅長這麼做，恐怕欠妥。等她好了，未來變數巨大，一切都不可知。”

他話音才落，淩崢嶸已抬起眼眸冷冷地看過來，刀山血海裡走出來的人，眸子裡的寒意像淬了冰，殺意滿溢。“彆肖想不該想的人，彆管不該管的事。孟圖南是我的人，輪不到你在這指裡手畫腳。”

程驍沒有退讓，譏諷道：“我從小就知道你是個渾的，沒什麼道德底線，但沒想到，才十八歲的小女孩你都能趁人之危。”

饒是程驍全力防備著淩崢嶸，但還是被他淩厲的拳風擊中，他不甚在意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漬，單手一粒粒解開軍裝外扣，“這是惱羞成怒嗎？淩公子，不，東亞大殺神，原來是靠不要臉，欺負小姑娘掙來的名聲。”

就，嘴挺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