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比小(1 / 1)

軍官彆追我不愛 喬己 6495 字 3個月前

去部門要人肯定是不合適的,但打掃戰場卻是有必要的。不光他這麼想,程驍也這麼想。兩人就這麼在燒得隻剩下骨架的小型客機旁一左一右地站著看了許久。

專家陸陸續續地來翻翻撿撿,又陸陸續續大包小包地離開。人群紛紛擾擾,鳥獸躲躲藏藏,雲絲拉起情網,兜不住人間三三兩兩。

到最後天色初開,霞光映日,這大片燒焦的地方隻剩下著軍綠色的兩個人。

程驍雖夾著煙,卻仍站得好似一棵筆挺的小白楊,與淩崢嶸碰個臉對臉,還得即刻丟了煙敬個標準的軍禮。

淩崢嶸皮囊再好,也蓋不住裡頭的惡魔脾性。他背著手也不還禮,由著程驍筆挺站著。沿海的十一月海風一吹就冷得花骨朵都掉下來,瞧著青天白日的,忽然就來了一場陣雨,兜頭澆下來裡外濕個透心涼。

兩人狼狽地鑽進堆東西的磚瓦房,長長的走廊空蕩蕩的,一時間接天連海,被霧氣籠罩住。

淩崢嶸罵了聲晦氣,去摸程驍的口袋,摸出來的煙盒往下滴水,他撿了根還能立起來的叼在嘴上,略偏過頭去找打火機。就在這時,他的視線穿透灰蒙的霧氣精準落在一隻黑色的手提包上。

它被壓在一截被撞折的大樹下,隻露出一截彎曲的提帶。難怪這麼多人都沒發現,這隻包是有點自己思想在身上的。

他大步走出屋簷下,瓢潑的水將倔強的煙澆得粉碎。他呸一聲吐掉,彎腰去拽那包帶。包帶紋絲不動,也是,被三人合抱粗細的樹乾壓著,他能一手拽出來才是見了鬼。

程驍在他走出來後也跟了過來,都是精豆子一樣的人物,立刻明白過來,忙脫掉軍裝外套曲腿跪地抱住那截樹乾。

淩崢嶸再拽就十分輕鬆了。

兩人對視一眼,決定就地打開。

隨著拉鏈嗤啦一聲響,手提包被完全打開,裡頭的東西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兩人眼前。

兩人想被燙了眼一般不約而同紅著脖子彆開視線,淩崢嶸清了清嗓子,瞥一眼無邊無際的海岸線,似笑非笑道:“嘁,資本主義腐化墮落的老一套,是吧程團長?”

程驍抿緊唇,彎腰撿起地上濕答答的外套慢條斯理地往身上穿,一邊扣扣子,一邊低聲道:“會不會是一種偽裝手段呢?”

淩崢嶸靜靜等著他穿好,連領口最後的口子也扣好後,方才大方邀請他一道探查。“你來翻,我看著。”

程驍罵人的話堵在喉嚨裡,但迫於上下級淫威又不得不從,他深吸口氣坐好,做好心裡建設後,從善如流地蹲在淩崢嶸方才蹲著的地方,抿緊唇,繃緊手臂,再次打開那隻手提包,然後在紅色,肉色的內衣褲衩子裡翻翻撿撿。

大雨滂沱,他全身的水都順著下巴和手臂融進這堆衣物中,直到確認真的隻是衣物後便往回抽手。豈料軍裝的袖口掛上了東西一團黑色織物,兩人下意識去看,又再次被燙傷了眼。

小小的,黑色有些透明的織狀物不是褲衩子又是什麼?

這次程驍也繃不住那斯文的麵皮,漲紅著一張俊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它拽下來用力按進一堆衣服裡,仿佛這個褲衩子會吃人一樣,又忙不迭拉上拉鏈,速度之快,像乾了一件封印妖物的大事那般。

與外國享樂主義的開放思想不同,此時的胖達國正站在曆史巨變的潮頭,人人純潔勇敢,保守專一,堅定不移地貫徹落實著以國家元首為中心的文件精神,以驕奢淫-欲為恥,以艱苦樸素為榮。百姓們尚且如此,更何況這些每周都上政治課的軍官?

淩崢嶸自然也看見了,他暗暗還有些慶幸,那麼小一塊布料,他還以為是個口罩呢!這麼一想,又砸吧砸吧嘴,怎麼回事,竟還有點邪惡?

大雨未歇,兩人提著箱子去了後勤部,簡單說明了來意後,有專人進行登記,正要接走檢查時,淩崢嶸忽然輕咳了一聲,不自然地吩咐了一句,“喊兩個女兵去檢查,畢竟這是女同誌的衣物。你們仔細點,彆給人家東西翻得一團糟。”

簡單交接後程驍再出來時,淩崢嶸已不見了。

這雨一下就是一天,淩崢嶸作為事發現場唯一一個從始至終與孟圖南在一起的同誌被喊去旁聽審訊了。

被捉住的男子年紀看著不大,麵龐黑裡泛紅,一雙手布滿老繭,搜出來的證件表明他隻是附近的漁民。後經公安部門連夜走訪確認,他的確是土生土長的胖達國公民。

但,區區一個漁民,怎麼會混軍區的?又怎麼會有槍?

一麵反光玻璃後的房間裡煙霧繚繞,桌上的煙灰缸裡插滿了煙屁股。熬了一宿的王春樹捏了捏鼻梁,轉頭與淩崢嶸道:“淩旅,你怎麼看?”

正兒八經的小長桌塞不下淩崢嶸的大長腿,他架著腿斜坐著,目光緩緩掃過手裡的兩張紙,冷淡回道:“老油子,這麼審出不來口供的。不妨交給我?”

對這個曾蟬聯全軍比武第一,偵查第一的軍人,王春樹總覺得他身上的殺氣太重。尤其皮笑肉不笑略眯著眼睨人的時候,活像是被凶殘的食肉動物盯上,全是打從骨子裡就感到窒息得絕望。

人交給他,那和耗子進了貓嘴有什麼區彆?

他煩躁地搖搖頭,又點了根煙,“你省省吧,新社會了,不興虐待戰俘那一套。”

“嗬,這話說的,老一輩兒那會兒也不興。”淩崢嶸是從後勤部那裡被請來的,從全身滴水到現在捂了個半乾不乾的十分難受。他扯了扯軍下擺,將褶皺拉平,隨手合上文件夾摔在桌子上,放下腿起身道:“那王局長繼續審吧,我就不打擾了。”

王春樹夾著煙擺擺手,“去吧。哦對了,孟博士暫時不參與任何研究,你們看嚴一點,畢竟這裡情況特殊,是戰備區,不該看的,不該說的都彆放出去。但是。”

王春樹拐了個彎,又追一句,“你是個渾慣了的,彆看人家是個小姑娘就不當回事。以你的覺悟該不難看出來她的重要性吧,收斂點你那臭脾氣,她不是你的兵,你要不懂得什麼叫尊重,那趁早滾蛋,我們擬戰局又不是沒有人了,儘管交給我,”

淩崢嶸當了十二年的兵,還能不清楚這個?王春樹被他的視線盯得不自在,不由解釋了一句。“她情況特殊,不管審查結果是什麼上層都不會像對待普通人那樣處理。畢竟保密級彆三個A的人物,上頭是重拿輕放還是輕拿輕放,這裡麵就不好說了。”

淩崢嶸默了默,眉眼間複雜深沉,應了聲便拿起帽子敬個禮出去了。

外頭天色已昏沉,不知誰在帶隊夜巡,嘹亮的軍號響徹天地。他繞去食堂吃了口飯,回到辦公區時沒找見劉師,警衛員說領導是昨天半夜出去的,到現在都沒回來。

淩崢嶸的政治敏感性是老爺子耳提麵命造就的,立刻警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個小姑娘還真不簡單。

他抬眸遙遙看了眼被拉了警戒線的跑道,想起她麵不改色持刀紮腿的模樣,不由抿了抿嘴唇。

因為是被劉師臨時借調來的,所以休息的地方被安頓在倉庫裡。也不全是倉庫,左半邊的設備用房被清理出來了,一共三層,每層兩間房,他暫住在二層東戶第一間,是個小兩室,還內設了廁所,住著倒很方便。

任誰穿著濕透又捂個半乾的衣服都會不舒服,他將後腰上的槍和腿側的匕首整齊地擺放在書桌上,然後拿著盆進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就地衝個涼。

濕衣服都得自己洗,他力氣大,洗地也快,搓到內褲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就出現了掛在軍綠色袖口上的那團黑色。他嘖嘖兩聲,蹙著眉頭將自己那條深藍格子的平角褲拎起來看了又看,這對比實在慘烈,自己一條甚至能改她五六條。他不是太懂,就那麼兩片好似抽絲了般薄透的兩片布料能遮住什麼?

他做任務這麼多年一直在外麵跑,始終穩定不下來,家裡商定的對象等不了跟一個大學教授跑了,這事當時鬨得挺大,傳他耳朵裡的時候他們早就生米煮成熟飯。都怕他這個活閻王去把戴綠帽子的男人殺了,但他卻雲淡風輕一句橋歸橋路歸路了事。

也對,一麵都沒見過的女人,也戳不到他的肺管子,更激不起太多情緒。無論愛恨,都不是簡單的事。饒是如此,單身狗一條,但當兵的湊在一處,葷素不忌,他怎麼也囫圇吞棗般知道一些。

此刻腦子裡的黃色廢料正在努力地攪拌著,可閉門造車太難了,他甩甩頭,蒼白無力,甚至想不出任何畫麵來。權當做資本小姐落魄的不得已之舉吧,畢竟都抽絲削薄成那樣了還舍不得扔,看來在敵國過得委實不怎麼樣。

正胡思亂想呢,外頭的大門被人砸得砰砰作響嚇了他一跳。

他胡亂套上緊身黑背心,穿著平角褲,黑著臉一把拽開門,外頭的舒敬沒想到這麼快,勁沒處落,整個人撲倒在地上。淩崢嶸眯著眼遮住裡頭的寒氣,“你最好有事。”

舒敬覺察到自家老大的不悅,撇撇嘴。要不是自己跑得最慢,這苦差事也輪不到自己頭上。他視死如歸道:“是,是你家老頭子的警衛員打來電話,說替老頭轉達命令,叫我知會你一聲,彆瞎摻和了,滾回第三軍區駐地去。”

瞥一眼自家老大,又在他迫人的視線裡吞吞吐吐道:“順,順道回去相見個女同誌。”

果然,淩崢嶸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抓著毛巾擦頭發,抬腳去踢還賴在地上的舒敬。舒敬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避開,開玩笑,要是被淩旅踢中了,骨頭得斷三根!

“滾!”

舒敬話已帶到,能滾自然是好的。他嬉皮笑臉地扒著門準備開溜,但淩崢嶸忽然大長腿一抬蹬在門框上將人攔住,嘴角掛著斜斜的弧度,“去把衣服洗了再滾。”

“是!”

淩崢嶸套上外褲,勒緊皮帶扣,大咧咧坐在客廳的木沙發上架著腿翻看一本精裝修訂版的八開畫冊。舒敬探頭看了眼,有圖有字,但圖都是線條,字也奇奇怪怪,他看不懂,就覺得始終皺著眉頭的淩崢嶸也看不懂。

“還不乾活?怎麼,是因為沒你喜歡的款式嗎?”淩崢嶸眼皮子都沒抬就知道他在偷懶,舒敬揪著嘴任勞任怨地去洗衣服了。

將近十點鐘的時候,操練的隊伍喊著口號回來了,第二梯隊的戰士甚至還扛著皮劃艇,舒敬站在窗戶邊伸長了脖子去看,“淩旅,海軍衣服和咱的不太一樣啊。”

“嗯,這裡是改製試點,但距離推廣也不太遠了。”淩崢嶸揉了揉眉心,眼皮子直跳,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他放下書拿起衣服準備再去找一趟劉師,“醫院那邊什麼情況了?”

舒敬一米八的北方漢子,還要仰頭看他,一張疑惑得有些蠢萌的臉孔眼巴巴看著淩崢嶸,“小孟博士不在衛生院了,咱還需要看著衛生院嗎?那我去喊楊清帆和孫正……”

淩崢嶸被他氣笑了,“人走了?什麼時候的事?誰帶走的?”

“衛生院的同誌吧,具體的咱們借調來的同誌怎麼好問呢?”

淩崢嶸忍著怒意罵了兩句蠢貨,然後邁著大長腿三兩步就從二樓下來了。港口駐地他不熟悉,站在小路上舉目四望有片刻茫然,她一身的傷不好好在衛生院養著為什麼跑出去呢?原本焦躁和慌亂的心被港口的涼風一吹立刻鎮定不少,凡事都講求個因果,她離開的因是什麼?

這件事一細想就有些不對勁。

暗哨的兄弟們不是吃素的,她一個文文弱弱又負傷的小姑娘是怎麼從嚴密布控裡消失的?什麼事值得她冒著傷痛出去處理?

撇去對她的好感不談,就事論事來看,她的舉動十分反常。

淩崢嶸略略思量,正要往衛生院趕,劉文進迎麵過來了。他見到淩崢嶸忙招了招手,“走走走,先跟我走。”

兩人一邊走一邊交談,“圖南怎麼樣了?傷口都包紮了吧?經曆這麼大的事,小姑娘肯定驚到了,你少往跟前湊,少拉著臉。”

淩崢嶸雖擔憂著孟博士的情況,但他也沒忘了此來目的,壓著擔憂淡淡回道:“回頭劉師喊衛生院的同誌問問,醫務方麵不是我的專長,我隻負責她的安保問題。還有,武器裝備的事怎麼樣了?”

劉師脫下軍帽,外套,警衛員接過掛在衣架上,又走到辦公桌後頭俯身給自己倒了杯昨晚上的剩茶仰頭喝乾。

“你呀你,說你是活閻王我看不對,你就是個難纏的小鬼。怎麼,幫老領導一把還要談條件不成?”

淩崢嶸給他點上煙自己卻沒抽,修長的兩根手指頭夾著打火機轉來轉去,這裡的桌椅板凳中規中矩,他那大長腿無處安放,乾脆就站在辦公桌對麵了。

劉師真是渴壞了,剩茶也一飲而儘。他坐好後拿起方才的公文包從裡頭抽出一份紅頭文件,背麵落款處印著正圓的國徽圖案。搞技術出身的人當這個師長最大的好處就是嚴謹,嘴巴上永遠有個把門的,不用擔心說出來的話是吹牛皮,可信度遠高於同級彆的師長們。

淩崢嶸十分看重他這一點,是以鞍前馬後,哪怕他因工作調動換了軍種也可效犬馬之勞。

“最近的風吹得特彆大,好些單位都換上了新裝備,我也想搞一批改良後的自動五2式手槍,給下麵的偵查連練練手。”

劉師將文件展平攤在桌麵上,這一路都在斟酌回味,但此刻仍忍不住逐字逐句又看一遍。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們報晚了,總該有個先來後到吧,急什麼?”

淩崢嶸想要的,從來不會等。他似笑非笑,挑著眼皮子看著桌上的紙,“我家老頭子催了,叫我滾回第三軍區了,不然踢我屁股。”

劉師聞言頓了下,壓了壓鼻梁上的老花鏡去看他,“你什麼時候是個乖寶寶了?”

淩崢嶸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聽他的話滾回去,總好過他胡亂塞個女人過來強。”

“這話說得,咱們部隊是和尚廟嗎?一個兩個都不考慮個人問題!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翻過年三十了吧,還有那個程驍,比你小不了幾歲,天天把辦公室當家睡,不成小家,何來有大家?”

淩崢嶸闔著眼,雖也沒說話,站得也筆挺端正,但散發出的逆反氣息還是氣得人肝疼。他乾脆摘了眼鏡,用食指衝他點了又點,“你真是長本事了,你在威脅我嗎?”

“報告師長,第三戰區082旅請求換發改良後的五2式手槍500支。”淩崢嶸的麵皮好看,耍無賴時好看,正經起來更添淩厲的美感。

劉師歎口氣,重新戴好老花鏡,“去打報告,要誠懇!到時候我看看有沒有多餘的,你帶回去。”

淩崢嶸默了默,好似勉為其難同意了這種解決方案。常言道,謀其上者得其中也。他也不是真的要500支,能搞多少就搞多少,至少先給幾個偵察營的骨乾們磨合一下。

由於他心裡還記掛著找人的事,得了劉文進的話後片刻都不想再逗留,拿了帽子正準備走,辦公室的大門打開了。

警衛員小郭同誌戰戰兢兢推門進來了,大氣都不敢出。“師,師長,衛生院的同誌說,小孟博士昨天醒來以後問了路,自己去的臨時安置處的住所。但食堂的同誌說,從來沒見過她露麵……人,人怕是,丟了。”

劉師蹭一下站起來打翻了水杯,好在方才把水何乾了,不然弄濕印著絕密字樣的文件就更頭疼了。他覺得天旋地轉,淩崢嶸一把扶住他的胳膊,“這裡戒備森嚴,還有哨兵守衛,不可能被人劫持。你說她獨自回去她住所找了嗎?”

小郭點頭,“去敲了好幾次門,一直黑燈瞎火的,應該沒有人。”

劉師用力一拍桌子,嚇得小同誌差點跳起來,“你們乾什麼吃的!淩崢嶸同誌,她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需要舍命保護的人,你卻將她一個人放在衛生院裡,你的責任感呢?這就是你辦事的水平嗎?”

淩崢嶸抿了抿嘴,但看他動了肝火也不辯解什麼男女有彆這套說辭,抓過擱在桌上的帽子敬個禮,大聲回道:“我這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