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故事總會有主角和配角。
如果說顧哲和喬真真是主角,莫蘭情便是連臉都不配有的配角。
她圍觀過喬真真和顧哲烈火烹油的戀愛,見過那個男人對一個人付出真心的狀態。
與對待自己時全然不同。
沒事的,就算被看作螻蟻,她也要活下去,為了臥病在床的母親。
幼年時,莫蘭情曾盼星星盼月亮希望顧哲般的白馬王子強硬闖入,拯救她於水火。
結婚後才如夢初醒,沒有白馬,沒有王子,捧著花球迎接的,是另一口深淵。
可是,為什麼眼淚止不住落下呢?
進入夢境的顧哲第一眼所見,便是她滾燙的、大顆大顆的淚珠。
這是他從沒見過的一麵,他從沒見過莫蘭情如此絕望的臉,而這份絕望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莫蘭情於他而言不過是工具。畫麵不斷在轉,他目光觸及之處,未來的“自己”終究對莫蘭情產生了感情,承認了自己的愛。
但是莫蘭情卻不在了。
愧疚從心臟滿溢,就要頂出喉嚨。
快要看見結局之時,顧哲掙紮著強迫自己從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醒來。
不知怎的,他害怕看到結局,害怕自己會後悔。
忘掉,都忘掉,那隻是夢,不是事實。他何必要對莫蘭情愧疚?
心篤篤跳疼,一閉眼,腦中滿是莫蘭情橘紅的雙目,惹人心疼,好想……替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顧哲灌下一口濃茶,打開投影以期轉移注意力。
投影爆發出一陣歡呼,主持人邊說著顧氏花落顧朝,邊將鏡頭對焦一艘遊輪。
顧朝的新公司上市,準備在遊輪上大擺慶功宴,顧氏老少都來出席,顧哲和莫蘭情也收到邀請。
耀武揚威!明眼人都能看出居心。一想到那張溫潤的小白臉淺笑吟吟叫“堂哥”的姿態,顧哲心口一堵氣。
電視裡主持人平靜的語氣在顧哲耳邊顯得得意洋洋,他心煩意燥地再次關掉,備用手機傳來特定的來電鈴聲。
顧哲咽了咽喉。
——電話那頭是他在暗網上招募去殺莫蘭情與顧朝的亡命徒。
以船上有恐怖組織需要清理之名,騙人做事。
“老板,”他們互不知名,隻以老板代稱客戶,“計劃有變動嗎?”
顧哲平複著氣息,心一狠,“計劃不變。”
莫蘭情,你不是要上船嗎?顧朝,你不是想贏嗎?就用你們的命,為慶功宴見點血吧。
他節節敗退,已不在乎後路。
將偽造的恐怖組織文書發給殺手後,顧哲不急不慢做好交代。
“三天後的慶功宴,恐怖組織的人會偽裝成乘客進入6號房,來人無論是誰,儘管動手,彆留活口。”
6號遊輪客房是間豪華雙人間,由於他和莫蘭情對外沒有公布離婚消息,顧朝照舊給他們安排在同一房間。
但莫蘭情堅稱她不是一個人,晚上還有人來。
顧哲想,不用腦子都猜的出,是顧朝。
“你不用換房,6號房留給你和你的情夫去私會吧。”顧哲不想繼續聽下去,自己多要了間客房。
他們晚上會做什麼?躺在一起大聲嘲笑他?笑聲難聽地響徹夜空?
自己的妻子和彆人共處一室,無數念頭略過,顧哲眉目被妒意染上猙獰,扒著桌角的手不斷收緊。
上次,拍賣會遊輪上他們聯手構陷自己,這次,就讓他們嘗嘗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注意:男主氣運已低於0,即將引發關鍵事件,請宿主小心應對。】
蘭情泡完湯泉,係統的屏幕彈出,顯示顧哲的氣運值扣無可扣。
?
跨過關鍵事件就能拿滿一百億嗎?
【是的,係統提醒您,請牢記任務成功要求:1. 收割完男主氣運。2. 確保原主角色‘莫蘭情’存活】
係統不會無故提醒她,必然是男主有新的動作。
不能急,就差臨門一腳了。
傍晚,城市下起細雨,顧氏傳媒蓋在雲水中,整個被蒙上層又灰又臟的濾鏡。
顧哲一隻皮靴踏出車門。重新回到顧氏傳媒下,玻璃幕牆組成的建築冷冰冰地佇立。
大學第二年,在創業小有成績後,顧老將家族最興旺的產業顧氏傳媒托給他。
那一天的歡喜曆曆在目。他暗自發誓要向祖父證明自己是正確的選擇。
結果才幾個月,數月前還在頂樓喝茶的人連門禁都沒了。
“不好意思,”公司大門兩名安保豎起警棍,“先生,您沒有門禁。”
顧哲寒著臉,“我要見你們總裁。”
他打定主意拉攏顧亦蓮,以翻轉牌桌,重回顧氏。
“對不起,總裁在開會,不方便見人。”
“開會?大早上的她有什麼會要開?”他又不是沒在這裡當過總裁。
顧哲氣勢逼人,直直闖進,兩根警棍不離不棄,再闖進一點,顧氏傳媒大樓下多了個寂寞的“前總裁”。
被不太友好地“請”出顧氏,顧哲沿著台階踱步透氣,順手點上一根香煙朝上望了望。
灰黑的景致看不見一物,唯有公司的宣傳大屏在閃動。
顧氏和亦舒娛樂已是一人管理,大屏閃出許多沒見過的海報。
一張亮眼的金黃色海報出現,標題寫著四個字——《醉金時代》。
女演員的臉莫名眼熟。顧哲捏著眼鏡框,定睛一看,鬼使神差地,他隔空觸摸著女演員蜜桃般的笑。
這張臉好熟悉……是……
一束亮光破格而出,冷汗從腳底滿上天靈蓋:
喬真真
這是喬真真!
怎麼回事?喬真真是亦舒娛樂的人?!
喬真真不是被莫蘭情收買了嗎?
難道說……一個遺忘已久的質問從犄角旮旯回想起:
“你怎麼跟姑姑在一起?”
……
“我選姑姑。”
……
那日,他曾問過蘭情。後續拍賣會的走向衝淡了所有,這微小的問題也隨即被拋諸腦後。
以至於他忽略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紕漏:莫蘭情是和顧亦蓮來拍賣會。
和莫蘭情合作的是不是顧朝,是顧亦蓮。
假設是真的,她和顧朝的聯手也極有可能是不成立的。
她對他說自己和顧朝沒有瓜葛,原來都是真的。
顧哲說不清此刻的心境,重重地咳了兩聲煙。
愧疚嗎?難過嗎?說不上。
舌根一陣發苦,他重重地咳了兩聲,踩滅煙頭。
零星煙末燙在西裝上,幻像又閃現了。
顧哲被徹底拉回幻夢,昏過去前最末看到的,是海報上喬真真笑靨如花。
意識與現實交織中,那張笑臉不停切換,最終定格成莫蘭情的臉。
“你怎麼了?來人,有人昏迷了!”
再次掉入夢境,顧哲看見假死的莫蘭情被囚在彆墅。他囚禁了她,哭訴著對她的思念。
假死這些年,他快要瘋了,找她找得好苦。莫蘭情掉著眼淚,卻執意勸他放手,屢次逃走。
沒有辦法,他隻好用莫母的病情要挾複婚。隻要能和莫蘭情在一起,他不惜任何手段。
不過不要緊,他會慢慢撫平她的傷痛,再痛的傷疤終究會被愛消融。
經年累月,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兩個可愛的孩子,兒子繼承家業,女兒被寵上天。
他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女兒奴,寵妻愛女,結束浪子回頭的追妻之路,在事業家庭美滿中終老。
這就是結局——他一直逃避窺視的故事終章。
*
“56床,你醒了?”
顧哲睜開眼,醫院的天花板亮起夜燈,護士正在查房。
顧哲不適地強撐起上身,“我在醫院?”
“你發高燒被人送來的,斷斷續續喊著蘭情什麼的。”
護士給他量好體溫,“醫藥費和床位費在醫院公眾號有,出院記得交。”
“醫藥費還需要我親自交?”顧哲擰著眉頭,而且病房也不是自己一貫住的vip單人,是最基礎配置的三人間。
“顧家沒人來處理嗎?”他命令般衝著護士。
“沒有。”夜班護士麵無表情,“交錢時要帶身份證,沒帶的話電子的也可以。”
“等等——”顧哲想叫住她,護士恰巧關門離去,上夜班的打工人才沒空陪大少爺吐露心聲。
顧哲二話不說氣衝衝撥通助理的電話。
“顧總,醒了?”助理的語氣一改往日讒態。
顧哲有些聽不習慣:“為什麼沒人來給我繳醫藥費?”
“顧總,醒醒吧,”助理略表‘同情’,“你已經不是顧家大少爺了。”
“你什麼意思!”他冷聲嗬道。
“沒什麼意思。現在顧氏的產業大部分都在小顧總名下,顧哲,你是過去式了。”
“顧總,你就待在醫院好好養傷吧,今晚的慶功宴也沒必要出席了。”慶也是慶顧朝的功。
慶功……宴?今晚?!
顧哲猛然問:“今天是幾號?”
“20號啊,你睡了三天。”
顧哲看向牆上的鐘表,指針走到了一個角度,像抹嘲諷的笑。
開玩笑的吧,今夜就是保鏢們動手的時間,
顧哲驟然驚起一身寒毛,慌不擇路衝出病房。
安全通道內,他來回撥著蘭情的語音。
接語音啊,可千萬彆有事啊。
他反悔了,徹徹底底後悔了。
但自己已經用最後的錢雇了幾個亡命徒殺人,覆水難收。
他隻乞求蘭情不曾踏入房間。
幻像不是假的。如今,顧哲無比篤定,那就是過往真真切切經曆過的事!
記憶真實的擁有感與大腦的直覺都在叫囂著他全身細胞,世界線重來了一遍,追妻的悔恨與遺憾悉數回落到這個男人身上。
以後,他們會有美好的結局,他不能讓最好的未來消失!
語音被接通。
“喂!”顧哲唾液都來不及咽,“聽我說,不要登船!不要進6號房!”
急促的嗓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走廊。
對麵安靜一秒,把電話掛了。
顧哲腦子一白,頃刻間被一股潮水沒頂的無力淹沒,僵直地站在原地。
“你,在找我嗎?”
一對山茶花鞋停在他的視線。
蘭情穿著旗袍從樓梯口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