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見霧峰。
峰巒高聳,遠處晨霧中剛剛彌散出一層光亮,把幽藍的天抹淡了。
謝薦衣側過頭向外看去,金窗框起小院景象:滿庭玉蘭花朵朵含苞,在將亮未亮的天光下散發幽香,微風簌簌而過,將花拂動,卻吹不落花枝。
小院裡有一片開闊的親水台,水在台麵四周,幾乎與台麵齊平,水麵皺起漣漪,映出一片玉樹。
天色晦暗,更襯得玉蘭樹形姿如琅,涼涼的風順著窗送進來,清爽醒神,她卻嗅不見風中玉蘭花香,隻聞得甜甜的果香。
謝薦衣的視線又轉向香味源處——榻上那件她昨晚連夜熏好的雪白衣裙,果香撲鼻,燈燭的光落在其上,繡線紋路精細又波光粼粼。
臨源宗以白、青、黛三色由淡到濃區分長老親傳、內門與外門弟子。
這是她親傳弟子服規製下最漂亮繁複的一套,她頗為愛惜,隻有緊要時刻才會穿,平日裡在後山招貓逗狗的,也極少用得上這身。
今日玲瓏閣大開四層,為所有三年內築基的弟子擇道,她翹首以盼良久,真到了眼前,昨夜竟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骨碌碌爬起來用前幾日在七仙集挑的香球給衣裙裡外熏了個遍才罷。
甜香盈鼻,謝薦衣仔細係好衣裙,身影從銅鏡前一晃而過,看著頭頂一對發髻上的小玉梳隨著她的動作而閃閃發亮,內心充盈著期待與緊張。
*
玲瓏閣建築外觀似琉璃宮燈,共四層六角,每一層都鑲滿琉璃花窗,每一角又都懸掛著不同的琉璃靈寶,用以鎮閣。
玲瓏閣每三年一開,開閣點燈時美得驚人,琉璃窗隨著其中層數轉換,上下扇浮影栩栩如生,寶光相射。
待到四層皆亮,便是瑩碧玲瓏、巧奪天工的盛景。
謝薦衣自幼時登山門,迄今隻見過一次四層燈點滿的玲瓏閣,便是三年前宗主之女文群玉登閣時,眼下這次是第二回。
擇道事關重大,皆因修士一生中隻能與一件法器簽訂血契,又被稱為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與修士相聯甚密,可說是休戚與共,修為進益則法器更盛,法器受創則修為大損。
因此擇道也被稱為擇器,很少有修士會選擇與本命法器毫不相乾的道途。
臨源宗作為仙門第二宗已有上千年傳承之久,剛入築基初期的弟子登閣一直是門派內要事。
當年師兄入臨源宗之際業已擇道,望斷劍伴他左右,攻可削金斷玉,退則滴水不漏。
師尊帶著我們二人拜會文宗主,他親自出手探了師兄的根骨,大喜過望下與師尊承諾,若沈執琅拜入臨源宗,可為他破例再開玲瓏閣最高層,供他擇寶。
沈執琅於殿座上起身行禮道:“我已擇劍道,開玲瓏閣的機會可否允予師妹?”
那時將將測出火屬天靈根,還未引氣入體的她感念於心,將師兄的相讓視如珍寶。
眼見他入劍閣,列首席,一日日修為精益,聲名鵲起,漸漸地,謝薦衣對於與師兄執劍並肩有了不輕的執念。
而今謝薦衣終於築基,光華璀璨的閣中,第四層為她點起天燈。
此時她人至閣門前廣闊平台上,近觀玲瓏閣愈發壯麗,其窗上所拚成的軒廊亭榭如有實物般映入眼底。
離她最近的角簷上有一隻振翅欲飛的琉璃仙鶴,鎮寶生光,蘊含著滔滔靈力。
已有同門弟子排成長龍,內門弟子可入一、二層,親傳弟子可入三層,放眼望去隻見青衣如林,白衣如雲。
她逆著人群朝隊尾走去,衣角擦過幾位說笑的男修,聽其中一位白衣弟子招呼道:“謝同門。”
謝薦衣回頭,是見雲峰三弟子雲逸起勁地朝她揮手,他頭戴靈犀冠,麵容輪廓分明,眉眼間一股英姿勃勃的朝氣。
此人行事不拘,廣交各峰友人,頗有些混不吝的小霸王作風,謝薦衣與他算麵熟,隻因為持戒堂的雲簡師兄是他的親師兄,嘴裡念叨最多的就是這位小師弟。
每日不是在罰他,就是在罰他的路上。
謝薦衣納罕地望著出聲的他,聽他興致勃勃地說:“祝你今日擇道如願!”謝薦衣聽罷,也朝他揚起笑臉:“也盼望雲同門能一切順利,得償所願。”
她今日白衣素雅,銀繡精巧,在玲瓏閣交迭的燈盞下,襯得一雙桃花眼晶亮如星湖,輕靈惹眼。
她走後,雲逸身旁一位以玉簪束發的男修用手肘捅了捅他,“這是哪位同門,怎的從未見過?”
雲逸答道:“見霧峰的小師妹,謝薦衣。我師兄對她可是頗為頭疼。”
此言一出,身邊另一位白衣弟子立即與雲逸玩笑道:“論進持戒堂的次數,你倆彼此彼此。”
眾人皆忍俊不禁,起先發問那男修也咧開嘴笑:“原來是她,今日唯一可登四層的修士。不過倒沒想到她相貌這般出眾。”
雲逸知他一貫德行,回首望一眼,見他神色起了些認真,開口:“奉勸你彆打她的主意,沈師兄的劍可不是好惹的。”
男修腳上有點掛不住,“沈師兄為人謙和,想必不會因我與他師妹交友便動怒。”
“彆的還好說,涉及這位小師妹的事,你要是頭骨夠硬不信,大可一試。”
這邊謝薦衣站至隊尾,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不遠處的一位女修,她的白衣腰帶上墜滿長短不一的各色香囊,裙裾似簾,手中攥著一根縛靈繩,另一頭拴著隻體形龐大如車輪的紫蛛。
體毛濃盛、肢端覆著鱗片的紫蛛與她一同在隊伍中排起隊,毫不友善的朝附近的人揮舞毛茸茸的蛛腿。
周圍的修者都不動聲色地挪遠了腳步。
她暗自琢磨,不過是幾天沒去七仙集市逛,如今已是流行起豢養毒蟲了麼?
“衣衣!”正想著,遠處有人一路奔來喚她,衣裙似堆疊成的白雲,輕紗飄動,其上繡著朵朵粉桃,帶來瀲灩的春意。
“小桃!能見到你真好。”謝薦衣望向正好排在她身後的好友,握住她的手,感激她的到來舒緩了她少見的緊張情緒。
雁桃也回握住她的手掌,使了兩分力氣捏了捏她的掌心,“彆太擔心啦,出門前我替咱們都抽了道簽,你的簽是上佳,相信無論你擇什麼道,都會很順遂的。”
有大事必搖簽的雁桃是她在講齋的同桌,也是她見過最有畫符天分的修者。
講齋是教導弟子們基礎道法的公堂,未至築基期的弟子都要常去聽課,五行八卦、奇門遁甲講得多但淺,僅作為入門。
徐講師又是個好脾氣的,最擅長對於弟子們的一乾行徑視而不見,因此每堂課都嘈雜無序。
謝薦衣時常真切地懷疑有沒有人能在他的課上學到真東西,直到有次轉頭看到同桌的女修提手凝神一筆畫符,筆走龍蛇,一氣嗬成,那靜心符比講師用作示範的還靈氣四溢。
她瞪大了雙眼,看看自己筆下的鬼畫符,又扭頭看旁邊的,索性擱了筆與她搭話,誇讚她的符畫得出神入化,從此收獲了個臉頰紅潤、友善待人的好友。
“謝謝你,小桃。”謝薦衣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嗅到上次他們一起去挑的熏香球,桃花香氣濃,她垂下眼簾出神道:“不過我還是隻想擇劍。”
“敬佩你的勇氣,在擇器前就擇道。”謝薦衣又道,雁桃早就決定無論本命法器是什麼,都要繼承師尊傳給她的符筆成為一名符修。
可惜劍道不同於眾,劍道之所以令無數修者趨之若鶩,便是因當今世道劍修普遍實力更強橫,且非常看重先天之賦。
若不能與手中劍心意相通,簽訂契約,便是手握絕世寶劍也如同劈菜砍瓜般無力。
“我才羨慕你呢,能登第四層擇道,那兒可全是上佳品質的法器,等你擇完道記得給我講講第四層的見聞。”
話語間前方玲瓏閣的門緩緩移開,燈中走出兩位師姐,示意所有排隊的弟子朝她看去,“拿好手中的元牌,可以進閣了。”
謝薦衣二人立刻站直身軀,望向開始前行的隊伍。
仙門內有傳言:‘物華天寶,玲瓏百工’,便是稱讚玲瓏閣內珍奇異寶繁多,縱是每次可進入三名弟子,隊伍行速依舊快不起來。
隨著人群來往間越來越喧噪,焦灼的畫麵遙遙落入她眼中,仿佛化作數隻螞蟻沿著她全身緩慢爬行。
正等著,前方隊列裡突然爆發了一陣歡呼,謝薦衣探身去看,發現雲逸抱著一柄華美的長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臉上的笑容招搖又得意。
身旁幾個男修湊上去,伸手要細看他懷裡的劍,被他笑斥著揮開。
等待的隊伍中不少人都恭賀他,他一一謝過,路過謝薦衣時,雲逸若有所覺偏頭一瞧,見謝薦衣如此直勾勾盯著他的劍看,便走近些移開衣袖,讓她看了個仔細。
謝薦衣這才發現那劍鞘上刻著細細的流雲紋,有一枚地靈寶石鑲在劍柄。
她抬起眼簾想要恭賀雲逸,但見到彆人擇劍這件事使她的緊張更勝一籌,喉頭澀然下,眼睜睜看著雲逸移步過去,臨走前朝她眨眨眼,小聲說:“彆緊張。”
再回神她已至閣下,雁桃握了握她的手以示鼓勁,她隨著師姐指引步入閣中,霎時感受到了閣內與外麵的不同。
閣內仿若另一方天地,沁涼如身處冰泉邊,入門即見四麵逼仄狹窄的青灰瓦牆,身後的一切喧雜聲都消失不見了。
師姐領她到其中一麵牆壁凹槽處,“元牌放這裡。”
她從腰間解下自己的白玉元牌放置在牆麵,玉與石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
眼見牆麵從斑灰色變為流光溢然的虹光,師姐這才抬起頭看她,確認道:“謝薦衣謝同門?”
謝薦衣點頭,與師姐一同目視牆麵,她的玉牌放進去,閣內景象便如有大手從頭頂轉動琉璃燈般翻至全新的一麵,一道窄而陡的雲梯顯露在她們麵前。
“你是此次唯一可登四層的修士,跟我來。”
樓梯看似很短,踏進便如身處瘴林深處,濃雲迷霧,林葉颯颯,耳邊風聲如哨音,一步一景,天旋地轉。
謝薦衣敏銳地察覺到這是環形陣法,每走一層階梯的陣眼都在不停變化,共十三階,環環相扣。
若是不知情者闖閣,大概能有上百種死法。
直到踏上最後一階,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地麵堆疊起雲絲,令人如登天閣。
頂層內遍布鎏金柱,百寶熒然,燦光繚眼,猝不及防入她眼簾。
謝薦衣閉了閉眼睛,又再次睜開才適應這光芒,她以為玲瓏閣內法器眾多,必然紛雜難尋,未曾想是這般井然有序。
閣內按品階與法器類彆分置多重琉璃八珍架,法器下邊都掛著金簽寫著來曆,架高,難見其頂,直入雲端,各色光華璀璨奪目。
師姐回身問她,聲音都顯得空靈:“謝同門想先試哪一道,站在架前的靈石前便可。”
謝薦衣這才發現每個八珍架前都有一枚巨大的靈石水晶,她左右尋覓一番,終於見到整整一麵眼花繚亂的劍,形色各不相同,但都靈氣四散,惹人矚目。
她壓住心中的緊張站定,聽師姐不無羨豔地說道,“玲瓏閣最高層的劍,最低也是珍品級,若是同門天資絕佳,可有機會見到聖品劍出鞘,那便會引來天地間異象。”
“便如文同門那般麼?”謝薦衣問道,三年前文群玉登玲瓏閣,喚得稚水劍結契,天降甘霖,有鳳啼鳴。
當時她正在講齋低頭研讀陣法圖,聽得鳳鳴便與雁桃等同窗們一齊湊近窗格,瞧見玲瓏閣上方雲層間隱有鳳尾翻風,儘顯祥昭。
師姐讚同地點頭,“文同門天資卓越,自引氣入體起,無論道法還是心法都榜上有名,擇名劍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更緊張了。
謝薦衣沉下呼吸,抬手將靈力注入麵前的試劍石內,幾息內靈石水晶便注滿靈氣,光芒如星河。
麵前八珍架上的數把寶劍卻緘默暗淡如蒙灰,直待到靈石也灰暗下去。
一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有些無措地看向師姐,師姐麵上神色也似有不解,謝同門靈力醇正罕見,竟無劍應召,奇道:“不如再試一次罷?”
謝薦衣再注入一次,仍是無事發生。
忽略識海內湧起的點點慌亂,她思及最終要與法器訂立本命血契,心神安定些許,便想再儘力一搏。
謝薦衣平舉左手,右手以靈氣化為利刃,齊齊劃開指間皮肉,霎時將血絲與靈氣一同注入靈石。
靈石光芒比前兩次更甚,璀璨的靈光下,劍架沉寂如初,身旁其餘百種八珍架上兵器卻逐漸如山石碰撞,光華百轉,激蕩出不同的嗡鳴聲。
這響動如此驚人,師姐訝異地環顧四周,“這....是百家道都向你發出邀約了嗎?”
尋常情況下,修士可擇的道極為有限,一切選擇皆為天命所指,縱然可有抉擇,最多也隻是兩道,擇道過程中需各靈石嘗試一遍才能有所收獲。
像這般一呼百應的情形,聞所未聞,遑論得見。
謝薦衣眼神專注,隻盯著仍一無所覺的劍架,提氣再注靈力,令本意欲消退的靈石光芒再次四溢,橫下心沉聲道:“我要摧山灌海之勢,與天地舉杯之威,可有劍自薦?”
周遭嗡鳴更甚,頭頂雲閣內有無數光影碰撞相向之聲,愈演愈烈,因百器爭鳴,無法辨彆聲源。
師姐已四顧啞然。
在謝薦衣指尖血乾涸之前,百般嗡鳴終化為一件嘯音不止的法器出擊,行速頗快,直奔她麵門而來!
此法器光芒淺淡,在她眼前掠過一道灰影,但其一出,此起彼伏的嗡鳴聲瞬間平靜下來了。
“看來最適合你的道出現了。”
師姐的話猶在耳邊,謝薦衣揮袖急退,調動內府心法全力運轉,融為一掌,猛擊向麵前法器,蕩開一圈瑩白色的靈力。
法器受靈力衝擊退開,行動暫阻,片刻後竟分為一左一右再度起勢襲來。
謝薦衣回身迎擊,沉心靜氣,將心法彙聚於手指間一點,分彆以雙手兩指,雙臂交叉夾住法器,才發現是兩片薄薄的刃。
刃勢頭迅猛,她心頭一喜,不避不讓下正要細看,頃刻間左手指尖血刮蹭至刃麵,轉瞬消隱,剛剛還暴烈的法器立時噤聲,垂落下來。
謝薦衣低頭接住掉落的法器,刃落在她手心竟未有絲毫痛楚。
見其上塵霧散開,露出兩把窄薄的冷兵,落在她手中的正是未開刃的那一邊,耳邊聽得師姐的話語:“恭喜謝同門,
擇了一把珍品刀!”
*
謝薦衣不甚分明自己是如何回到見霧峰的,隻恍惚記得自己口出狂言卻未擇到劍。
下了閣前台階,與雁桃致歉,說下次再向她講第四層的見聞,被對方親切的扶住,說她臉色好差,勸她回去歇息。
又渾噩感謝了所有向她賀喜的同門,四肢麻木地禦風回了小院。
已至傍晚時分,天變得陰蒙蒙,雲墜得很低,她的聽語閣裡一幅風雨欲來的景象。
謝薦衣窩在榻上,打起精神把那對刀從錦囊中取出,仔細琢磨了一下,發現兩把刀的刀柄較短,尾端機巧靈活,雙手握住卡扣竟還能將兩把刀拚成一把長直刀。
“.......”
她與刀對視一會,手一鬆將它丟回榻上,又翻身躺下。
冷風從榻邊大開的窗灌進來,呼呼響在她耳邊,她出神地望著窗外的玉蘭,就這麼蜷在榻上睡著了。
睡得並不踏實,光怪陸離的夢裡,她隱約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夢裡的文群玉拿著那把漂亮的稚水劍去向師兄請教,師兄微笑又讚賞地望著她的劍。
她聽著他們關於劍的交流,發覺自己半句都不懂,而二人在夢中同時轉臉看向她,似是納悶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聽語閣與師兄的留聲閣前後相接,並稱為留聽小榭,以親水台和連廊相連,其間種滿了玉蘭樹,她的前院便是師兄的後院。
師尊的院頂卻布滿紫藤,便於納涼,遮天蔽日的紫影下是三把藤枝編的圈椅,算不上巧,但實實在在撐起了他們師徒三人的年年歲歲。
她夢見在紫藤花架下一起舉劍過招的師尊與師兄。
那時師兄劍法還沒有如今這般絕塵,師尊燕廣雲也還在劍閣擔任教習長老,腿腳還能站一個時辰,發間還有黑色。
當師尊握著木劍時,那些花白的發絲模糊中也退回玄色的黑,她能看到遲暮的雄獅,也能從他眼中的堅毅和眼角旁如紫藤般蔓延的紋路,觸及過去燕氏心法第一人的輝煌。
師兄性情向來溫和,劍意卻鋒銳無匹,出劍利落又淩厲,師尊隨著他的劍招不斷指點他的身法,二人過起招來酣暢淋漓。
她癡癡地坐在一旁看著,手裡抱著一對沉重的雙刀,風雲在他們頭頂變幻,四季更迭,餘生,她都隻這樣看著。
徒然驚醒的時候天還未亮,四下裡都靜悄悄的。謝薦衣坐起身,感覺胸口沉甸地像是墜了千斤石。
她起身簡單洗漱一番,換下了那套壓出褶皺來的白衣,把頭發梳回往常的垂掛髻,喝了兩口瓷壺裡的冷茶,茶香泡得濃了,醒神卻很管用。
她立在書架前隨意地抽出幾本陣法書扔進錦囊裡,那柄刀從昨夜起便一直攤在榻邊,她掃過一眼,轉身走向門口。
門甫一敞開,雨絲細如綿針,泥土清香撲麵而來。
屋外連廊下,隔著雨簾,有身著白衣、身姿挺拔的青年靜靜佇立,不知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