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腔(1 / 1)

共軌[破鏡重圓] 不春山 3683 字 2個月前

“怎麼回事,不是好好學習?怎麼還交了男朋友?”

臨近午飯時間,肯德基人擠人,幾乎沒有空位。喬恩拉孟知卿坐到靠門裡側的位置,宋聿被安排去等排餐。

聞言孟知卿偏眼看下取餐台,宋聿正半倚在那,陰沉沉地盯著她。

“不知道,”她聳聳肩,“他自己說的,我不清楚。”

“什麼你不清楚,”喬恩往旁邊挪點擋住她看宋聿的視線,“談男朋友了你不清楚?”

孟知卿回過神,“不是,我的意思我們沒正式說過在一起,不清楚他為什麼說出男朋友這個詞。”

“沒正式說過在一起,”

喬恩抓住關鍵詞,“那就是還在曖昧期,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

“嗯。”孟知卿幾乎沒思考便應下,“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並且一直覺得她跟宋聿之間不需要太多明確關係的話,他們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很近,沒有隔閡,相守相伴,又不約而同地珍惜當下,珍惜彼此還存在於彼此身邊的時刻。

“問了你什麼?”

喬恩還是那個喬恩,一份做為長輩的責任感,但終歸不是正兒八經的長輩,留下一句“你自己把握適度吧”便匆匆離開。

宋聿端著托盤坐到喬恩原先的位置,“勸你分手?”

孟知卿笑了,“你覺得?”

挪開桌上的東西接過托盤,拆開雞米花撿出一顆,“你表現是有多差,一見麵就勸分?”

宋聿沒說話,坐在那一動不動。

“?”

孟知卿擦擦臉,又捏張紙包住雞米花顯得講究一些,“怎麼了,”

恍然想起什麼,“靠你不會在吃他的醋吧?”

伸長脖子把雞米花咽下去,“他跟我父親一樣大誒,努努力都能生個我了,你醋吃得連客觀事實都不講,也太離譜了點。”

宋聿還是沒說話,唇角勾了抹忍俊不禁的笑,“嗯,挺離譜的。”

然後幫忙把雞米花盒子撐大一點,推到她跟前,“不過我想說的是……”

他抬手托住下巴,拉著腔,“你是我女朋友了,以後叫你卿卿。”

孟知卿:“……”

-

月考成績出來,孟知卿以總分四百七十九分的好成績衝進年級前一百,位列第九十八名。

語文一百二十一,數學六十二,英語一百四十四,物理四十八,化學二十二,生物八十二。

每一項都超長發揮,每一項。

“滿意嗎,”

宋聿接過她的成績條看了又看,“去年一本錄取才四百六十二,你比一本線高出十七分,算不算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孟知卿點頭,一個勁點頭,“晚上打電話告訴媽媽。”

“嗯?”

宋聿遞成績條的手頓住,“打電話告訴阿姨?主動告訴她?”

孟知卿:“嗯,我要證明給她看的。”

接過成績條收進筆袋,宋聿沉默了。

晚間,秋風卷起三三兩兩的落葉,路燈照舊,小吃街煙火氣一如往常。

“坐會嗎,”

孟知卿拉住一路往前的宋聿,指指長椅,“今天不著急回去,打電話你不想聽聽?”

宋聿沒出聲,但默認,跟著她坐到香樟樹下。陰影籠罩,他們渾身都灰暗了。

“打吧。”

宋聿縮著脖子說。

國慶之後氣溫明顯下降,一中最不怕冷,再不怕冷的同學也已經套上秋季校服外套,一件黑白相間的運動衛衣,沒帽子,拉鏈拉到底剛好夠住下巴。

孟知卿側過臉,宋聿半個嘴唇埋在衣服裡,揣著口袋垂著頭,身型顯得那樣單薄,那樣失意失落,連耷拉下去的短發也無措地飄在風裡。

“沒事的,彆擔心,”

孟知卿不自覺地靠近他,再靠近他,繼而從他身前環上他的脖子,正大光明地擁抱他,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他了。

“報喜而已,她不會多說什麼,況且喬恩不也說了她在出差?她出差很忙的,沒時間在意我。”

“那又何必提醒她?”宋聿愣了一刻,轉而貼到她頸窩,翁聲。

孟知卿想笑,“沒有,提醒她也不一定在意,說不定還會罵我兩句,你信不信。”

“怎麼會。”

“不信是嗎,”孟知卿鬆開手,“不信你聽聽。”

撥響語音,直到最後幾秒才接通,“乾什麼。”

一道不耐煩的女聲徑直傳出,孟知卿摁大音量,連街那側嘹亮的劃拳聲也蓋住。

“媽媽,”她非常乖巧地喊出一句,“我們月考成績出來了。”

“……然後呢。”

可能那一聲媽媽喊得太乖巧,太孩子氣,勾起某位母親剛生孩子時對孩子這也小心,那也注意的母愛了。盛嵐的聲音不再顯得那麼不耐煩,“考得怎樣。”

但也沒好到哪兒去。

“全校第九十八名,超過去年一本分數線十七分。”

“嗷,才十七分。”

似乎是進了房間關了門,那頭的聲音不再那麼嘈雜,“十七分有什麼用,就目前高考這內卷程度,報不上什麼好學校吧,報上了也是被發配,出來人問你學的什麼專業,你都不好意思說,說了人也聽不懂,”

聲音離遠了些,緊接著傳出搓手敷臉的聲音,“聽我的,回國際學校好好準備雅思,哪怕你考三百分都有好學校上,犯得著在這辛苦,早出晚歸,還天天考試,你考得明白嗎,這次考試確定不是學校放水?或者你作弊抄隔壁同學的?”

“沒有媽媽,”孟知卿打斷她,因為她的風格就是,越說越氣,越說越上頭,不能讓她一直說。

“我上回考試在倒數第二考場,瞥誰都瞥不出這個成績。”

尷尬笑笑,笑著看一眼宋聿。宋聿臉色很難看,仿佛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在彆人那裡卻如草芥一般,很不服。無能為力又很憋屈。

孟知卿示意他彆出聲,千萬彆出聲。

那頭盛嵐的聲音頓了下,拍臉的手也頓住,“所以呢,你想說明什麼,就應該放你在那好好學習,按部就班參加高考,填誌願等錄取通知書?”

“彆惹我笑了吧,我敢堵嗎,我敢信你嗎,早上起來磨蹭半個小時出不了門的跟我說要花時間好好學習?你這回試卷是不是特彆簡單,還是成績是騙我的,你把你成績單跟試卷拍來我看看,看看到底要糊弄誰,”

挪凳子起身,“照這麼說一中也不怎麼樣,什麼人都能年級前一百,月考卷都怎麼出的,水準有沒有,”

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可能人去其他地方,把手機擱梳妝台了。

孟知卿抬起臉,宋聿沒動。

“怎麼樣,我說了吧。”她用氣音“顯擺”,宋聿還是沒動,保持著彎腰,胳膊架在膝蓋上的動作。秋風蕭瑟,連世界都淒涼了。

“我這會正出差沒時間管你,你成績提升也好,申請國外大學也需要高考成績,高一點學校好一點,你孟家顏麵多一點,”

說著拿起手機遞到耳邊,聲音變大,人也變得嚴肅,“你以為我想安排你嗎,還不是為了你,我不幫你規劃,未來你一無是處,留宿街頭跑到你爸墳前哭也隻會怪我,說我生你沒養你,你其實跟你那個老不死的奶奶一個死樣,隻會把責任往旁人身上推,永遠學不會反思,永遠理解不了旁人的好意,覺得是消遣,是伸長了手,講句不好聽的,狼心狗肺,你狼心狗肺。”

“媽媽,”孟知卿吞了口唾沫,打斷她。太遙遠的記憶不適合在任何時候提起來,孟嘉先生突然離世是誰也沒料到的,一晚上睡過去,次日再沒醒來更是始料未及的,不怪任何人。

而奶奶做為他的媽媽守護自己兒子的產業,害怕被媳婦糟踐了,時常查驗盤問也情有可原,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誰都可以理解。

“今天幾號呀。”她軟下聲音問。

電話那頭的人可能也覺得提起這遭陳年往事相當沒必要,也軟下聲音,“自己不會看,沒手機嗎。”

孟知卿鮮少撒嬌,“在跟你通話呢,你告訴我嘛。”

“七號。”對麵不耐煩,掀了被子準備上床,“明天開早會,沒事少跟我閒扯。”

“嗯,十月七號是嗎,”孟知卿像沒聽到她說話似的,自顧自道,“那可真是個好日子啊,國慶假最後一天呢。”

對麵掀被子的手頓住,“你想說什麼。”

像真的沒想起來,也沒有任何記起來的跡象。

“好像是我生日。”

孟知卿說。宋聿恍然望向她,她笑得開朗,“是你為我受難的日子,我要跟你說聲辛苦了。”

說著,眼裡泛起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