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舊人歸(1 / 1)

踏雲程 千瀾引霄 3711 字 3個月前

沈策離去後,花園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你與他究竟有何勾當?”高長澤率先打破沉默。

蘇清如隻覺一股怒火直衝腦門,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字一頓地說道:

“殿下,我已說過多次,我與沈將軍不過是交流兵書、談論朝堂之事,何來‘勾當’一說?殿下如此無端猜忌,實在令我心寒。”

高長澤眉頭緊皺,逼視著蘇清如:“你當本王是傻子?你與他談笑風生,旁若無人,這豈是尋常交流?”

“殿下,您若一直這般無理取鬨,我也無話可說。我一心為殿下分憂,為朝堂社稷著想,卻換來殿下如此誤解。”說罷,她轉身欲走,不願再與高長澤爭吵。

“站住!”高長澤伸手拉住蘇清如的衣袖,蘇清如身形一頓,轉過頭,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手上。

高長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緩緩鬆開手,語氣中帶著慌亂:“你……你莫要走,本王……”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蘇清如看著高長澤,她輕聲說道:“殿下,我希望您能冷靜下來,莫要再被無端的猜忌蒙蔽心智。”說罷,她轉身離去,留下高長澤獨自站在花園中。

而高長澤在花園中呆立許久,直到夜幕降臨,才緩緩回到書房。

暮色沉沉,將翰王府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高長澤獨自坐在書房內,案上的燭火搖曳,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和滿臉的落寞,往昔的回憶便如潮水般湧來。

那京城的皇宮,紅牆黃瓦,金碧輝煌,可在這看似繁華的宮殿深處,卻藏著無數的心酸與無奈。

高長澤的母妃,本是一名普通宮女,因偶然被皇帝寵幸,有了高長澤,才得以母憑子貴,有了妃位。

但這身份的轉變,並未給她帶來安穩的生活,反而成了她痛苦的開端。

高長澤年幼時,就清晰記得那些刺耳的話語。

一次宮中盛宴,各宮妃嬪帶著子女齊聚一堂。高長澤和母妃剛踏入大殿,便有妃嬪掩嘴輕笑,那笑聲如針般刺向他們。

“喲,瞧瞧這是誰啊,這低賤出身的母子也來參加宴會了。”

說話的是德妃,她滿臉的不屑,眼神中滿是輕蔑。高長澤緊緊握住拳頭,心中湧起憤怒,母妃卻悄悄拉住他,輕輕搖頭,示意他莫要衝動。

宴會上,高長澤想要吃桌上的糕點,剛伸手,就被一旁的太監用拂塵輕輕掃開,太監尖著嗓子說:“這可是給各位尊貴小皇子準備的,您啊,還是省省吧。”

高長澤看著那盤糕點,又看看母妃,母妃隻是默默將他拉到身邊,低聲說:“咱們不稀罕。” 可高長澤分明看到母妃眼中的淚光。

回到寢宮,高長澤委屈地問母妃:“為什麼他們都要欺負我們?”

母妃輕輕將他抱在懷裡,溫柔地說:“孩子,莫要在意,咱們做好自己便好。”

可那一夜,高長澤在睡夢中醒來,聽到母妃在黑暗中輕輕抽泣。

還有一回,宮中要舉行祭祀大典,各宮妃嬪都要準備祭祀用的物品。母妃精心準備了祭品,可到了祭祀那天,卻發現自己準備的祭品被人打翻在地,還被汙蔑說是對祖宗不敬。

母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卻無人理會。高長澤站在一旁,看著母妃被眾人指責,心中的仇恨愈發濃烈。

母妃平日裡溫柔善良,從不與人爭執,對下人們也寬厚仁慈。可即便如此,下人們也總是敷衍她。分配到他們宮中的太監宮女,做事總是拖拖拉拉,稍有不如意,便滿臉的不耐煩。

有一次,母妃讓小太監去取些炭火,可等了許久都不見回來,最後還是高長澤自己跑去,才發現那小太監正躲在角落裡偷懶。

在高長澤的童年記憶裡,這樣的場景數不勝數。母妃總是默默承受著這一切,即便心中滿是委屈和痛苦,在他麵前也總是強顏歡笑,安慰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命運並未眷顧他們,母妃在長期的鬱鬱寡歡中,身體越來越差,最終早早離世。

母妃離世那天,天空陰沉沉的。高長澤守在母妃的床邊,看著她漸漸閉上雙眼,淚水止不住地流。

那一刻,他在這冰冷的皇室中,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這份痛苦和屈辱在高長澤心中生根發芽,隨著他的成長,漸漸化作對皇室的怨恨。

他恨這皇室的等級森嚴,恨那些因出身而產生的偏見和不公。他恨那些曾經欺負過他和母妃的人,可他知道,自己勢單力薄,無法與整個皇室抗衡。

於是,他開始放縱自己。成年後的高長澤,每日除了必要的皇室事務,便流連於京城的勾欄瓦舍。

在王府中,高長澤也變得冷漠孤僻。他對府中的下人態度冷淡,很少與人交流。

蘇清如察覺出了高長澤的異樣,她輕輕走進書房,看到高長澤依舊坐在案前,神情落寞。

“殿下,你為何總是如此憂愁?” 蘇清如輕聲問道,聲音溫柔而關切。

高長澤抬起頭,看到是蘇清如,

“沒什麼,不過是些瑣事。” 他的聲音故作輕鬆,卻難掩其中的疲憊。

蘇清如走到他身邊,緩緩坐下,“殿下,若有煩心事,不妨說與我聽。” 她的眼神真摯。

高長澤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將心中的痛苦和盤托出。

他講述著母妃的遭遇,那些被欺淩的過往,以及自己心中對皇室的怨恨。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漸漸哽咽,眼中滿是痛苦。

蘇清如靜靜地聽著,

“殿下,出身乃天命所定,非人力可改。然人之價值,不在出身貴賤,而在自身作為。您的母妃,雖出身卑微,卻心地純善,溫柔似水,於您而言,她必定是世間最珍貴之人。若殿下就此沉淪,每日沉溺於消沉放縱之中,又如何能報答母妃的養育深恩呢?”蘇清如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可我又能做些什麼呢?這皇室之中,等級森嚴,偏見根深蒂固,豈是我一人之力便能改變的?” 高長澤苦笑著說,眼中滿是迷茫。

“殿下,您當振作起來!憑您的聰慧與能力,定能有所作為。隻要您奮發圖強,建功立業,做出一番令人矚目的功績,那些曾經輕視您和您母妃的人,又怎敢再肆意妄為?”

......

幾日後,朝堂之上,氣氛凝重得如同一潭死水。

禦史中丞李大人出列,手中高舉著一份奏折,聲音激昂卻暗藏鋒芒:

“陛下,臣有要事啟奏!五皇子高長澤與沈策暗中勾結,意圖謀反,證據確鑿,懇請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一道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高長澤和沈策。

高長澤剛要起身辯駁,卻被身旁的沈策輕輕按住。

沈策麵容冷峻,他上前一步,聲音沉穩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李大人,空口無憑,你所言證據,可否拿出來讓眾人一觀?”

李大人冷笑一聲,揮了揮手中的奏折:“沈將軍,你莫要著急。這奏折上,可詳細記載了你們往來的信件、會麵的時間地點,樁樁件件,皆是鐵證!”說罷,他將奏折呈遞給了皇帝。

皇帝接過奏折,臉色愈發陰沉,他的目光在奏折上快速掃過,眉頭越皺越緊。

沈策見狀,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言辭犀利地反駁:

“陛下,這些所謂的證據,漏洞百出。信件字跡可偽造,會麵時間地點亦可編造。臣與五皇子,不過是為了朝堂社稷、百姓安危,時常商議對策,從未有過任何不軌之心。李大人僅憑這幾張紙,便汙蔑臣與五皇子謀反,實在荒謬!”

他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讓不少大臣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然而,皇帝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朕需慎重考慮。沈將軍、五皇子,你們二人先退下,朕稍後再單獨召見你們。”

高長澤和沈策對視一眼,心中明白皇帝對他們仍有懷疑。他們恭敬地行了一禮,退下朝堂。

蘇清如在王府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跟著高長澤一起入宮。

高長澤與皇帝在禦書房,蘇清如則在外等候。

高長澤剛進去,沈策便從禦書房內出來了。沈策與蘇清如在宮中的長廊相遇。

周圍無人,沈策看著蘇清如,輕聲說道:“王妃,與你相處,總覺似曾相識,仿若故人歸來。”

“將軍說笑了,清如不過是一介女流,怎會與將軍的故人相似。”

沈策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或許是沈某思念故人太過,產生了錯覺。”

蘇清如微微一笑,“將軍重情重義,令人敬佩。”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沈策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