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的人目瞪口呆,努力吸收這話裡的信息量。馬車裡的人更是嘴角一抽,扶額無奈道:“沈南嬌,你能不能閉嘴。”
喲,叫她名字了。
沈南嬌樂嗬地雙手伏在窗框上,歪頭道:“裴大人,可不能食言哦,改日我去你府上親自挑選。”
得,明眼人都看出來沈家小姐是明目張膽地要去敵軍地界送死啊。
沈南嬌故作高深地摸著下巴,此乃攻軍之大計,不可說啊不可說。
這中間發生的小插曲,倒是讓時間過得快了些。
待沈南嬌睡了一覺後,便有太監來請,說是天泉行宮女眷的去處。
今日圍獵,千金小姐們皆精心打扮了一番,有的甚至起了個大早,就為了沐浴增香。
少爺公子自然也不落人後,各個穿著上好的綢莊做得衣衫,做起了風流雅士之態。
“沈小姐,好久不見。”
王清清溫柔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今日的她不似以往那般樸素打扮,金釵橫斜發間,柳葉眉用黛色描繪,羅裙掐出了她姣好的腰身。
沈南嬌眼中不加遮掩的讚許,美人嘛,看了讓人賞心悅目,她喜歡看美人。
春眠扯了扯她的袖角,小聲吐槽道:“收收你的口水。”
王清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忙開口詢問:“可是有地方不妥?”
看她這般在意,沈南嬌就知道今日定有那不知死活的裴二公子前來,“甚好甚好,我若是男子,定要去月老麵前求你我的姻緣。”
“拍馬屁的功夫令人汗顏。”
不知道從哪裡經過的裴衍,幽幽地補了刀。
沈南嬌看著男子的背影,心裡默默豎起中指。
“沈小姐謬讚了,我也隻是大病初愈,所以想多點生氣,這樣不至於太過死氣沉沉。”
王清清摸著自己的臉頰,她有些無措,怕自己打扮得太過於顯眼,讓人誤以為在喧賓奪主。
沈南嬌嗐了聲,伸手拉過了她的胳膊,“王小姐多慮了,女為悅己者容,更何況今日姑娘們都用心打扮,必不會覺得誰在出風頭。”
王清清乖巧地點了點頭,回挽住了沈南嬌,在她身邊心中多了幾分安全感。
圍場之上,高立的罩子垂下,遮蓋住了坐席的陽光,每個桌上都擺放著冰盆,消著四散的暑氣。
景熠身著明黃龍袍,陰鬱中多了幾分帝王之氣。他的身旁坐著帶鳳冠的女人,她紅唇黑發,眉宇間藏著幾分嚴肅。
皇後娘娘掃了眼下座的朱薇,不同於其他妃嬪的妒忌,她隻是無奈和自怨自艾,她不明白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獲得皇帝的愛。
深宮之中的女子總是在為一個男人爭搶和牽著情緒,但也不是十足的壞處,畢竟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著需要自己扶持的母家。
今日出席的妃嬪,除了皇後,便是四大貴妃,還有一個安寧公主。
百無聊賴的景寧見裴衍走過來,風卷塵沙中,玄色身影俊逸修長。
她最喜歡那雙桃花眼,薄情又引人沉淪。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拒人於千裡之外,不臣服她的人,她向來是要爭搶的。
她扶了扶歪斜的珠釵,白皙的臉上浮現笑意,“裴大人。”
隻是她的眼神也略過了那明黃身影,有些竊喜若是他看到是否會吃醋。
景熠果真被景寧的話吸引了注意,見裴衍來,忙喚他上前,“裴大人,我命人準備的東西可到了?”
裴衍拱手以應,示意一旁的宮人去準備。
景寧笑容僵硬,裴衍是裝也不裝了嗎。
女眷席位中,王清清拽了拽一旁少女,附在她耳邊低聲道:“聽父親說,安寧公主今日要比箭選駙馬。”
沈南嬌心裡直發笑,這安寧公主是不是真的瘋魔了,一麵和自己的兄長糾葛不清,一麵又要打著算盤招駙馬。
京城誰人不知,安寧公主的公主府裡有著俊美伶人,整日活色生香。天子不是沒有給她挑選過世家公子,可她一一回絕,人人都說她要的是裴衍。
若是裴衍是一般的名門望族,也就成全了她的心願。可偏偏裴衍是朝中重臣,少年成才輔佐景熠稱帝,其心高氣傲,連天子都要敬他三分,又怎麼會擔心安寧公主是否會因此生氣。
沈南嬌隻覺得景寧是真的腦回路清奇,說是喜愛裴衍,可又想讓天子為她爭風吃醋。
風吹沙石,駿馬啼鳴。
頭戴繡球花的汗血寶馬疾馳停在了中央。
景熠十分滿意,偏頭看向身旁的皇後,“皇後以為此馬如何?”
皇後深知這不過是在做相敬如賓的表麵功夫,淺笑道:“臣妾覺得此馬身形矯健,是上上品。”
景熠拍了拍她的手,掃過了下麵的四位貴妃,最後將視線停留在了朱薇那沉靜的臉上,“雲貴妃覺得如何?”
上次醉酒,她第一次主動後,景熠仿若著了魔,整夜留宿她的宮中,即使十有八九是合衣而眠,景熠也甘之如飴。
沈南嬌說的沒錯,就算是為了心中情愛,也要苟活在後宮中。她也深知,若是沒有景熠的偏愛,光是妃嬪的明槍暗箭,她就可以死無數次了。
她難得溫順乖巧,褪去了冰霜,如同春日裡的花朵般爛漫,“皇後娘娘慧眼識珠,此赤馬定能助陛下提前奪冠。”
景熠像是被誇讚的孩童般,升騰起愉悅之意,大手一揮,“如此甚好,這馬本就是賞給你的,你喜歡便好。”
此話一出,後宮眾人的臉可謂是精彩紛呈,皇後到底是見過風浪的,隻是眼眸黯淡了下,便奉承景熠說雲貴妃好福氣。
彆的妃嬪拈酸吃醋十分正常,可景寧就差七竅生煙,原來那日皇兄喚自己去禦馬場挑選馬匹,是為了朱薇。
賤人,十足的賤人。
主台上低氣壓沒有波及到下麵,隻不過沈南嬌目睹了全程,覺得小皇帝這一招簡直是太不要臉了。
他喜歡朱薇是真,可用心愛的女子去引起後宮紛爭,這真心中到底還是摻假了。
無情還是帝王家啊。
高台之上,裴衍垂眸看向唉聲歎氣的沈南嬌,自然知道她所想為何。
她總是習慣於感歎他人命運,那她自己的呢。
“沈小姐,你在想什麼。”
沈南嬌本在思考裴衍這廝看自己是什麼意思,那眼神不是冷淡而是悲憫,就像是.......
自己快死了。
想到這,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王小姐,我們之間也無需拘禮,你喚我南嬌便好。”
王清清自小生長在高宅後院中,每日隻有琴棋書畫的教習嬤嬤陪在身側,雖說有世家大族小姐投誠願意交好,實則不過是利益作祟,相處起來甚是拘束。
可沈南嬌不一樣,她那雙眼眸總是充滿靈光,可若是細看,便會發現裡麵是無欲無求。
與這樣的姑娘相處,總不會有錯。
沈南嬌也沒想到,在攻略宿敵的路上,先攻略下了宿敵的心上人。
這算是占山為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