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徐沁在房中角落的書桌上擺弄許久。
在床榻上久等不來的謝卿珩有些著急,難不成是下午的質問惹夫人不高興了?
謝卿珩又重新穿上衣服,走到了書桌前。
“夫人,夜已深。”謝卿珩走到書桌前,欲將徐沁手中的毛筆抽出,卻被她機靈地躲開。
身前的幽幽身姿一轉,順勢靠在了懷中,屬於徐沁淡雅的花香在鼻翼間微微蕩漾。
徐沁故意躲進了謝卿珩的懷中,控訴道:“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喊我了呢。”
【他以為你生氣了,不敢喊哈哈哈哈。】
【互相拿捏是吧,就喜歡這種勢均力敵的試探。】
【摸摸大狗頭,順毛摸一下。】
掙紮許久,謝卿珩伸手半摟住徐沁,“之前那話不是我的本意,夫人彆往心裡去。”
“那你原本是什麼意思?”徐沁故意湊上前,抬起頭對上那道深邃如湖泊般的視線。
隻是這道視線中藏著些許不明情緒,徐沁看不明白,隻能依靠彈幕來解讀謝卿珩此刻的心情。
【應該是他小時候經曆的事情,很害怕被人丟棄吧。】
【老侯爺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他啊,不然侯府就絕後了,也不知道老侯爺在嶺南還安好嘛……這件事也算是男主心中的一根刺。】
【男主心情很複雜,主播你多關心他,在他的理念中是絕不可能一見鐘情的,但他偏偏對你動了心,他現在也很矛盾。】
彈幕上都在替徐沁分析謝卿珩的心理,這也讓她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會覺得在謝卿珩身上能感覺到割裂感。
一麵是真摯熱烈情感豐富的翩翩少年。
另一麵,是很抗拒表現出自我情緒的孤僻男子。
徐沁散去了想繼續和謝卿珩繼續拉扯下去的念頭,她裝作撒嬌實際是妥協的話語從紅唇中吐出。
“我不會離去,我會守在夫君身邊一輩子。”
這個CP給我綁死!!不然直播間熱度靠誰掙?!
在沒找到萬全之策的前提下,徐沁是不可能離開謝卿珩的,況且這麼帥的小侯爺送給她當夫君,她又不傻,乾嘛不願意。
謝卿珩的眸色有些悵然,徐沁拿起桌上的紙張,遞在他的眼前。
“夫君替我看看,城中可有人分發過這樣的畫報?”徐沁問道。
目光逐漸回縮,謝卿珩被眼前的東西再次驚豔了眸子。
謝卿珩對徐沁時不時抬上來的新奇之物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又是何物?”
這才幾天時間,徐沁就已經向他闡述過許多新穎的想法和城中從來沒有過的東西。
徐沁晃了晃手中紙張,單薄的宣紙在空中淩晃。
“我為它取了名字,叫宣傳單。”徐沁說,“實際上就是畫報,隻是畫報的內容是宣傳網戀中心新店開業的信息和營銷活動。”
“營銷活動?”謝卿珩很難想象出,徐沁的腦袋瓜裡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說的話越來越聽不懂了。
徐沁大手一揮,“就是提高銷售業績的一種手段。”
“好啦其他的明日再說。”徐沁牽著謝卿珩的手指,將他帶到了床榻附近,“快點入睡吧,夫君。”
依舊是鑽進了自己的被窩,露出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謝卿珩看。
謝卿珩斂住心神,掌心微微用力,一道勁風便吹熄了飄搖的燭火。
房間倏地變黑,徐沁下意識往被窩裡一縮,原本蓋在身上的被褥卻被人掀開,接著一具溫熱的身子貼了過來。
不等徐沁反應過來,寬闊的臂膀便將她完全地摟在了懷中。
徐沁也心有靈犀地靠在他的肩頭,用臉頰親昵地蹭著,像一隻黏人的貓咪。
黑暗中,兩人的心跳都清晰可見,富有節奏的咚咚聲在兩人之間回響。
“夫人,我想我也該有所改變了。”手指輕輕劃過徐沁的發絲,謝卿珩充滿著情愫的低沉嗓音響起:“放手去做吧,一切有我。”
……
徐沁自認今天已經醒得很早了,但是身側隻剩下餘溫,直播間熱度降到兩萬。
每天醒來看熱度,都覺得像是在接取炒CP的任務一樣。
“靜姝。”徐沁喊了一聲。
靜姝推門進入,“夫人,今日怎麼醒的這麼早。”
“小侯爺呢,在前廳練劍?”徐沁起身,就著靜姝拿起的衣物穿上。
靜姝繞過身後,幫她係上絲線,“小侯爺進宮了,交代奴婢帶夫人去工坊找匠師。”
徐沁心中一暖,昨日才提起的工匠,今日便找到了。
事事被放在心上的感覺,讓徐沁有些動容,她有些想念謝卿珩了。
在熱度降到危線之前,努力搞定建造之事,剩下的時間她得和謝卿珩好好培養感情。
“靜姝,你在侯府多久了?”徐沁梳洗完,坐在梳妝鏡前讓靜姝幫她挽發。
通過鏡中,徐沁看到靜姝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回少夫人,奴婢自小生在侯府,母親曾是侯夫人的貼身丫鬟,父親則是府中管家。”
徐沁轉過頭,意外道:“你生在侯府?那你應當知曉侯府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吧?”
“少夫人是指?”靜姝問道。
徐沁見房中也沒其他人,開口問道:“老侯爺為什麼會被全家流放?又為什麼獨獨留下小侯爺一人在京中?”
靜姝麵露惶恐,連帶著簪發的手指一抖,發簪弄痛了徐沁。
當徐沁“嘶”了一聲後,靜姝才回過神,立即跪在地上認錯,“奴婢手重,弄痛了少夫人。”
徐沁伸手拽住了她跪在地上的動作,“彆動不動就跪,我又沒責怪你,不用如此驚慌失措。”
“少夫人心善,入府至今從未責怪下人,是奴婢命好能夠被派來服侍少夫人。”靜姝感激道。
徐沁有些反應過來靜姝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場麵的感激之語,怕是剛剛自己的問題太難回答了,小妮子腦子轉得快,想用這種方式將話題蓋過去。
徐沁抿著紅唇輕輕笑了一聲,“你這個小妮子,彆想用這些話搪塞過去,快與我說說侯府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
靜姝為難地扭著衣角,“少夫人,這些事在侯府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禁忌,無人敢談論。”
“為何?小侯爺發令不準談論此事?”徐沁急不可耐地拽住靜姝,將她拉著坐下。
靜姝道:“小侯爺雖沒有下令,隻是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徐沁轉變問話的方式,誘導道:“那你的父母現在在何處?”
“嶺南,與老侯爺一同流放。”談及此事,靜姝紅了眼眶,“聽說那邊常年悶熱,四季如夏,太陽毒烈,蛇蟲皆帶毒,也不知爹爹和娘親……如今如何了。”
“那你想過去看看他們嗎?”徐沁伸出手,安慰似地拍在靜姝的背脊上,幫她緩住情緒。
“少夫人,你可知京中到嶺南的路途有多遠,若老侯爺不能洗清謀逆罪名,我這輩子怕是也等不到爹娘回來了。”靜姝下意識將心中苦楚道出。
而這一句,也點出了徐沁想要的關鍵信息。
洗清謀逆罪名。
謀逆放在古代必定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就算致遠侯曾手握功績,也不可能隻是流放的結局。
況且,還留下了謝卿珩在京中。
而且侯爵並未取締,依然讓謝卿珩承襲。
徐沁暗自思斟,怕是這位致遠侯身上還有什麼東西是皇家所顧忌的存在。
所以才會處看似重罰實則並不危及性命的流放之罰,還特意將謝卿珩當做質子留在京中。
通過之前的種種彈幕表明,謝卿珩和現在的皇帝所屬一派,那下令流放的人畢竟不會是小皇帝的旨意。
這麼一理清人物關係和前情提示,徐沁不禁倒吸一口氣,她隱隱猜測到了一些。
朝堂之內,怕是有人比皇帝的權力更盛。
這人,又會是誰呢……
“長公主,你可聽小侯爺提起過?”徐沁目前隻能猜到這個人。
靜姝大驚失色,立馬扯住徐沁的衣袖,“少夫人慎言,奴婢斷不敢言論皇家之人。”
“我隻是問問,這裡又沒外人,何須如此擔驚受怕。”徐沁不解。
靜姝低下頭,“小侯爺之前成婚,長公主都未派人到場,唯獨夫人禮成時,長公主前來派人祝賀,應當是想替小侯爺洗清所謂的克妻命格吧。”
徐沁悠悠開口,尾音拉得很長,“是嗎……”
彈幕曾提及過,謝卿珩之前三位新婚娘子便是長公主賜婚。
可偏偏這三位的結局都順應了謝卿珩所謂的克妻命格,而自己卻沒有,也隻有自己嫁入侯府的時候,長公主派人賀喜。
徐沁覺得此事很是蹊蹺,改日當麵問問謝卿珩吧。
“好了,彆害怕,我就是問問府上的事情。”徐沁道:“畢竟也是侯府,怕自己不懂規矩損了侯府顏麵,多問問也不是壞事。”
靜姝重新起身,撚起鏡前的首飾,“這對南海貢珠是小侯爺特意求陛下賞賜於少夫人的,可見小侯爺用心之深。”
徐沁眸光發亮,露出明豔笑容。
“好,那就戴它。”
工坊在城東角落,看著很是不起眼,隻是坊中的爐窯冒著黑煙,裡麵的工人神色忙碌,沒有一人前來接待。
靜姝有些不滿,“侯府少夫人來此,不知誰是陳師?”
工匠們不過就是抬眼一瞥,在看到徐沁的容貌後有片刻的驚訝,也隻是眨眼間,便重新低下頭抱著一塊塊磚窯往爐子裡送。
一個看著極為年輕的工匠,頭戴一圈發巾,被染成灰色的布條搭在肩上,“我是。”
陳師就用那條已經發灰的布條擦拭掉額前的汗珠,語氣有些不耐煩。
“少夫人是吧,工坊最近接了急單,大家都很忙。”陳師說,“他們隻會做這些臟活,不會應付你們這些大人物,也請少夫人彆見怪。”
靜姝往前衝去,“你怎麼說話的,連侯府的麵都不給了嗎?!”
陳師抬手在空中按了兩下,“正是賣小侯爺的麵,不然我怎麼可能接少夫人這種繡花工程。”
眼前的少夫人容貌姣好,但他還是打心底認為婦人建造的東西,能有什麼花樣,不過就是雕花細刻,繡花功夫。
若不是小侯爺發話,他才不會接這單。
徐沁“哦”了一聲,“繡花工程?”
她將手中圖紙“唰”地打開,“不知陳師是否見過旋轉樓梯?”
“你又能否將我圖紙的內容一比一建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