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局裡雖說破敗,但該有的物品倒是一應俱全,生意也不差,前前後後已經出入好些人。
徐沁在信局裡打量片刻,朝身側未語的謝卿珩說道:“城中識字的姑娘多嗎?”
謝卿珩估計沒想過徐沁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隻有家世尚可才會識文斷字。”
走進信局深處,在掌櫃台前昏睡著一個粗漢,姿勢四仰八叉,極不雅觀。
徐沁將視線移到彆處,發現裡麵有單獨的隔間,用木板和帷幕作屏障。
“店家請的提筆先生,有些人隻能以口代傳,再由提筆先生書寫。”
徐沁愣了,“那豈不是隱私都被知曉了去,這些姑娘連對方寫什麼都不知道,不是任由店家胡編亂造了?”
謝卿珩挑起眉尾,不再多說。
【睡覺那個老板,好賭成性,昨夜賭了一宿這會在補眠。】
【就是他以結義之名誆騙你的父親,把信局騙到了手,主播要是能把信局拿回來,我給你送禮物。】
嗯?這些觀眾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不過彈幕給出的信息非常有用,她已經掌握了店主嗜賭成性的把柄,隻是要怎麼說服謝卿珩同意自己會突然想要一個信局呢?
就在徐沁琢磨的時候,直播間熱度突然從3W漲到了4W,彈幕也是蹭蹭刷過。
【剛剛進去的人不是趙家千金嘛,那可是趙家啊,城中首富!!】
【可惜了,被渣男騙了,媒婆也是失了德,為了拿高額酬金什麼瞎話都說得出口。】
從徐沁身側走過一位女子,步搖輕晃,步步生輝,很是氣質。
她抱著一盒首飾,徑直放在了掌櫃台上,語氣焦急。
“店家,周公子可寄信與我?他上封信說遇到了難事,需要金銀周轉,我已備好,他最近可來過信局?”
【哎喲氣死我了,這傻姑娘,你口中的周公子聯合媒婆和店家一同騙你錢,把你當ATM機呢,你還樂嗬嗬地往上送。】
【那麼好的青梅竹馬不要,非要和一個渣男牽扯不清,拜托你聽聽家裡話吧,不讓你和渣男來往都是有原因的啊!】
【戀愛腦要不得哈,但是你願意看清真相和竹馬在一起,那我選擇猛猛嗑!】
熱度居然還往上漲了一些。
徐沁忽地發覺,給她綁定的“嗑CP直播間”似乎不止是嗑她和謝卿珩這一對,隻要是能產生互動的她們好像都能嗑上頭。
靈光一閃!
徐沁想到了自己拿回信局要做什麼了,城中待嫁女子眾多,自己隻需重操舊業,乾起情感主播,所謂的嗑CP直播間還不是分分鐘維持熱度?!
女子本就羞於將閨房之語說與外人,結果信局裡從裡到外全是男子,就連提筆先生寫的字、念的信,她們都不能確定是否本意。
那不是完全把選擇愛情的權利交在了彆人手中?
徐沁下定決心,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她勢必要拿回信局。
此時,本說替謝卿珩去辦事的澤聿提著東西走來,謝卿珩見到後揮揮手,讓他去外麵等著。
“我先出去說些事,你自己逛逛。”語畢,謝卿珩搖著折扇踏出店外。
【給主播買桂花糕了。】
【主播一句話,男主放心上了。】
【大饞丫頭,男主對你也太好了吧。】
徐沁按捺住快要翹起唇角,靈動的眸色瞬間變得清冷。
她走進帷幕附近,傾耳覆聽。
“姑娘,與您寫信的公子家中變故,現缺現銀五十兩周轉,你看是我替你寫信回絕還是你籌錢相助?”
提筆先生賊眉鼠眼,說話時眼中精光冒出,一看就有貓膩。
霎時掀開帷幕,徐沁奪過先生手中信箋,闊聲念道。
“吾念,不知安康?寒霜漸來,望汝添衣增褥,待春時吾歸。”
徐沁語氣不善,冷聲問道:“這信中知字未提需要銀錢之事,不知先生從何處得知他遇家中變故?!”
店中遇見惹事之人,店主也不慌應對眼前的趙家千金,直直地朝徐沁快步走來,麵露凶色。
“哪裡來的瘋婆子,你認識字嗎,就在這胡言亂語,要是因你耽誤了這位姑娘的親事,你擔得起嗎?!”
徐沁嗤笑一聲,“城中不止我一人識字,不如將這封信交出去讓大家一同看看,是否有籌錢之意。”
我不識字?!老娘本碩連讀,不說是高材生吧,閱讀理解總是會的。
趙家千金聽聞有人與自己一同遇見需要籌錢之事,心中也感蹊蹺。
“我乃趙府嫡女,識文斷字倒是沒問題,不如交我看看?”
徐沁心中大喜,如果能因此事讓趙家千金頓悟自己也被這黑心店家欺瞞,豈不是能加快她認清渣男麵目的速度?
感念一笑,徐沁遞上信箋,“那就勞煩姑娘一同看看,是否是我不懂文言。”
信箋不過寥寥數語,隻需一眼便將內容看完,“店家,信中確無籌錢之意。”
不等說完,店家便將話堵上,“這位提筆先生是近期新來的,估計信箋繁多看錯也實屬正常,姑娘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
麵對店家胡謅的借口,徐沁毫不退讓,“原來是看錯了,那我就好奇了,怎麼店中二位客人都恰巧碰見需要籌錢之事,到底是碰巧還是你店家故意為之?!”
店主給提筆先生使了眼色,徐沁自然看見了,她不怕把事鬨大,不鬨大怎麼讓這些女子幡然醒悟,自己被當成了ATM機。
“莫在這胡鬨,耽誤我做生意,趕緊離去,否則我便告官府將你以擾亂經營之名定罪。”黑心店主招招手讓被提筆先生喚來的小廝們將徐沁驅逐出去。
見麵前數位壯漢,徐沁順著被推搡的力度往地上一倒。
本該跌落在冰冷僵硬的地磚上,觸感卻是溫熱胸膛。
徐沁一抬眸,彈幕再次飄過。
【氣死我了,到哪裡都有專門騙女人錢的壞種啊,這種錢都騙。】
【騙來的錢就去賭,惡臭。】
【女主不行啊,打半天嘴炮什麼都沒改變。】
【男主一回頭就看見老婆被欺負了,生氣了生氣了,有人要遭罪咯。】
徐沁捏了捏謝卿珩的掌心,“我沒事。”
寒光從那副墨瞳中冒出,徐沁連忙輕聲遞話,“你看這店家虎口有繭,拇指也有,定是長期握骰盅所致,估計他就是用信局幫他斂財,拿了錢去賭博。”
謝卿珩驚訝於徐沁有如此細微的觀察力,“那又如何?惹了我的夫人,總該付出點代價。”
【哦莫哦莫,戀愛腦小狗上線了,霸氣護妻!】
【就愛看這種!好好嗑嘿嘿。】
徐沁可是見過謝卿珩的手段,殺人無形不見血跡,她本意才不是要搞成你死我活的局麵,她隻是想收回信局順便教訓下黑心店家罷了。
“夫君,近期不可多事。”徐沁暗示道,畢竟宮中的大人物說不定會暗中派人盯梢。
徐沁俏皮地晃著謝卿珩的衣袖,“再說了,我還有事求夫君呢,你可願幫我?”
一旁的店家粗著嗓子吼道,“哪裡來的毛頭小子,管好自家的夫人,告去官府你賠的起我的損失嗎?”
澤聿正欲開口:“膽敢對小侯爺……”
“澤聿,走了。”謝卿珩淡漠開口。
【吵架不重要,和老婆聊天最重要。】
【老婆有求於我耶,我一定要幫到老婆。】
徐沁走進趙家千金身側微微欠身,“小女初到京中不懂規矩,姑娘今日抬手解圍,甚是感謝。小女自覺與姑娘有緣,若不嫌棄,擇日登門拜謝,若能處成金蘭也是喜事一件。”
徐沁話說的漂亮,人也有禮,趙家千金也極有好感,“好,我定備好茶點等姑娘到來。”
不錯,能和趙千金搭上關係,幫她認清渣男的進度又增加了些。
徐沁邁開步子朝謝卿珩走去,“夫君,我們走吧。”
剛出門一會,謝卿珩冷不丁說了一句,“冷了。”
“冷了?”徐沁也被這一句話弄怔了神,“什麼冷了。”
【桂花糕冷了!!!!】
哦哦哦,桂花糕。
徐沁牽起謝卿珩手中拿著的油紙包,“這是什麼?”
“桂花糕。”
裝作驚訝模樣,“給我買的嗎?!”
【不然呢!!!】
【主播,你在這樣我可就要替男主傷心了啊。】
“不是,買回去當裝飾的。”謝卿珩不自然地側過頭。
徐沁忍俊不禁,揚起明媚的笑容,“謝謝夫君,不冷不冷,還熱乎著呢。”
就著油紙,徐沁也不嫌丟人,一邊走一邊吃。
澤聿忍不住在謝卿珩身後嘀嘀咕咕,“小侯爺,少夫人這般舉止是不是有些不妥?”
謝卿珩橫了他一眼。
【要你管,要你管!】
【人家覺得主播這樣可愛的很,你個小屁孩懂什麼!】
“夫君。”倏地,徐沁收起了笑容,略帶嚴肅般說道:“我想要信局。”
“好。”如星隕般磁性的低音緩緩響起。
徐沁愣了,“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隻是要個信局而已。”
【對呀,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主播大膽說,你彆小看了男主,頂級戀愛腦。】
【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拚命給你弄來。】
雖然一直被彈幕劇透謝卿珩對自己一見鐘情,隻是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太過冷漠和克製,完全看不出他有多喜歡自己。
隻是此刻,這份喜歡讓徐沁感受到了實質,宛如一顆泛著鎏光的玻璃球,初看透明清澈,靠近後才能發現隱藏在球中的異彩。
徐沁緩了片刻,輕聲開口。
“那位店家嗜賭如命,我想找你借人手,給他打造一場隻屬於他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