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宋幼禾一戰成名。自打那天以後,府裡許多下人遠遠見她就繞著走。
如此也好。既有自保的能力,也不會有人欺負她懦弱。
很好,日子又清淨許多。快哉快哉!
她樂嗬嗬地想著。加快了手中的刺繡速度。
她繡的手帕已經快攢有一小筐,手藝也是越來越精湛。以如今的速度,很快便能攢一滿筐。送到集市售賣。
人成功在望之時乾活就會特彆有勁,比如現在的宋幼禾,手上穿針引線的動作不停,簡直一個活脫脫的刺繡機器。
但與此同時,也有人在一旁愁眉苦臉,無精打采。比如蓮草。
她做事向來凝神專注,現下卻歎氣個不停,活脫脫一個小老頭。
宋幼禾聽她不停歎氣,忍不住伸手揪了一把她圓圓的臉。
“彆歎了彆歎了,好運都要被你歎沒了。”
蓮草聽她這麼說,立刻“呸”了兩聲,鼓著嘴道,
“夫人淨說些不吉利的話。”
宋幼禾心想,那還不是為了安慰你。但知道小丫頭是為了那日和霽月起衝突的事情自責,擔心對她這個主子造成不好的影響。心裡不由一軟,嘴上安慰道,
“不要緊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不在意,你也無需多想。”
蓮草一張小臉卻垮的更厲害,眼看快要哭了,
“都是怪我強逞意氣,玷汙了夫人的名聲。我那日實在不該跟霽月姐姐起衝突的……”
宋幼禾一聽頭都大了,什麼玷汙名聲啊,哪裡有這麼嚴重。趕忙放下手裡的針線,順著她的後背,
“原本就是霽月不對,她出言不遜,又先動手打了人。又怎麼會是你的錯呢?”
“可將軍幾天不曾過來了...”蓮草哭喪著臉,“霽月日日在將軍麵前服侍,怕不是她吹了耳邊風,惹得將軍對夫人多了不好的看法...”
“好了好了,”宋幼禾慌忙打斷她。李慳的確有幾日不曾來了,連她托下人送去的小菜都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回來的人說,書房門口守著的家仆得了將軍的命令,根本不讓任何人進去。
但她隱隱覺著是他公務繁忙的原因。李慳前些日子來見她見得太頻繁,導致她都出現了錯覺,忘了他原本是那不近女色,勤勉公務之人。
宋幼禾下意識覺著李慳不是蓮草猜測的那種人。他明辨事理,怎會因為一個丫鬟幾句挑撥,就對她轉變了態度。
但如果真是那樣……就屬她看走了眼。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她留念。
“現在想些有的沒的,還不如老老實實把手上的帕子繡完了。”
她摸摸蓮草的小臉,輕聲喝道,
“他李慳不來又怎樣?失寵又怎樣?你我二人有手有腳,就算脫離了將軍府的庇佑,照樣能活得出彩!現在要緊的是掙錢攢錢,錢最重要!有了本金,以後可以開商鋪做生意,生活何愁沒有辦法!”
蓮草軟乎乎的小臉被宋幼禾捧著,麵頰的肉擠成一坨,滴溜溜的眼珠望著宋幼禾,一臉似懂非懂。
但不知怎的,她下一秒又忽而瞪大了雙眼,掙脫出宋幼禾的魔爪,驚恐的看向她身後,
“將.…..將軍!”
宋幼禾聽見她稱呼,後背瞬間繃直了。
她以後慷慨陳詞之前一定要記得先關門。
好嘛,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也不知她剛才一番發家致富的豪言壯語被他聽去了沒有。
她遲緩地慢慢轉過頭去,對上男人幽深的目光,立即換上了一個完美的笑臉,
“不知將…夫君大駕光臨,妾身有失遠迎啊哈哈哈!”
她在他的注視下心虛地行禮,嘴裡說了一連串套話。
李慳見她行動如同卡了殼一般,心中覺得有趣。他本是幾日不見她,覺得心中悵悵,才特意親自來尋。可如今見到了人,麵上卻沒流露什麼多餘表情,隻淡淡吩咐旁邊的小廝道,
“將夫人的所有東西搬過去。”
……啊?
她不就是吐露了些真實的人生理想嗎?至於被發配小黑屋嗎?
還是因為她前幾日打了霽月的緣故?
宋幼禾驚訝不已,本想和一旁的蓮草交流眼神,不料那丫頭聽到將軍吩咐,更是一臉驚恐,看樣子比她還要慌張百倍。
她心中扶額,知道無人指望,就先吩咐蓮草退下,以免真要受罰會嚇到這丫頭。
“景鸞這是……要我搬到哪去?”
宋幼禾看著一群家仆紛紛湧入小屋,開始有序地挪動收拾起她的日常物品,心中不安,硬著頭皮朝麵前的男人發問。
李慳朝她走近幾步,俯下腰貼近她的耳畔,氣吐如蘭。
“自然是我房中。”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幼禾心頭大大的問號又變成了驚歎號。
搬到他房中?
這個時代,一般隻有正妻才能與丈夫同寢共居。不過對於受寵的妾室,也有例外。
李慳這是要與她夜夜笙歌的意思嗎?
宋幼禾被自己的腦補震驚,當即甩了甩頭,又立刻意識到李慳離她極近,慌忙收起小動作。下一秒卻發覺男人湊的更近,勻薄的雙唇幾乎要貼上自己的臉頰。
他聲音不疾不徐,語氣中卻夾雜一絲戲謔,
“怎麼,與為夫同床共枕,夫人不滿意?”
距離太近了。宋幼禾又聞見他身上那股熟悉淡雅的廣玉蘭香。
可惡,又誘惑我。她心想。
她剛一退後,雙腿便抵上了桌沿。退無可退。
於是宋幼禾隻好乾笑道,
“自然……滿意。”廢話,她還能不滿意嗎?
“不過是有些突然,一時反應不過來。”
李慳沒有說話。他起身又俯瞰著她,一手撩撥著她的青絲,又纏了幾縷繞在指間。
母親為報恩情才送了女人過門。他冗務纏身,本對她留意甚少,從前即使侍寢,他也隻視作常例,極少留意到女人信香的氣味。
這些時日漸漸與她親近了,覺察出自己心意變化,才隱隱覺出那清淺的氣味似乎與往日有許多不同。
如今她信香的氣味聞起來是令人受用的樟木清香,不像其他乾元那般具有攻擊性,一如本人不張揚的性格。味道淡淡,卻極易辨認,讓人浮想起豔陽之下草木明媚生長的姿態,聞之唇齒留香。
他靜靜感受著她身上舒服的木質香氣,忽而不經意地解釋道,
“我的信期快到了。”
宋幼禾腦袋一甕,抬頭看他。
李慳雖然俊美出眾,但她從普通的現代世界而來,潛意識裡一直將他當作普通男人對待。很多時候並沒有意識到他還是一個坤澤。
一個還沒有被標記的強大的坤澤。
信期,在她閱讀的其他狂野的小說裡還有更流行的說法。發情期,顧名思義。
據說omega在周期的發情期內會表現的極度依賴自己的alpha,乃至必須寸步不離。
另外,發情期的omega信香氣味也會變得極度濃厚,以至於聞起來非常美味,從而吸引無數虎視眈眈的乾元。所以發情期時的Omega也必須受到格外的保護。
當然,宋幼禾沒有親身經曆過坤澤的信期。不過,想想上次侍寢的回憶……她對書裡形容的“美味”其實有較為深刻的體會。
雖然早就被劇透了關鍵信息,但如今由李慳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她心中泛起不小的波瀾。
他頂著這張俊美無鑄的臉說出這些話,這不是在考驗她的定力嗎。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她陪著他度過這段時期?
不過…為了保密身份,他們之間連臨時標記都沒有。她能算作他的乾元嗎?
還是其實不是非她不可,隨便一個乾元都可以?
一想到書裡的正牌女主,宋幼禾心裡又開始不舒服。
但李慳沒有給她emo的機會。他側眸掃了一眼桌麵上新做的半成品帕子,忽而話題一轉,
“你想獨立?”
宋幼禾無意識點頭,意識到不妥,又飛快搖頭。
他來時定然聽見了她發表的那些豪言壯語。呃,不知道她現在全盤否認還來不來得及。
但李慳沒有給她表決心的機會,曲起手指叩了下她的額頭,正色道,“不準。”
他來時聽見她說著什麼“脫離將軍府”的話,不知怎地,驟然心中一緊。
雖然還未弄清女人的真正意圖想乾什麼,但絕不允許她離開他。
“想要什麼開口直說便是。寒山寺那邊,我會安排人打點,你無需擔心。”
李慳麵色如舊。宋幼禾卻微微一愣,原來他一直知道她憂心的事。
府裡儘數是他的人,要知道她的情況並不難。就看有沒有心。
她點頭稱謝,心中卻舒展開來,篤定了幾分原先的答案。
看,自己沒有多想,他還是有幾分在意她的。
不過看著他墨色的眼,宋幼禾又突然生出一個疑問。李慳作為坤澤,在原主未入門之前,都是怎麼度過信期的?
他不近女色又嚴謹克製,難不成全然靠藥物和遠超常人的定力硬扛吧。
李慳看著清冷自持,說白了就是…禁欲係。
一想到他紅著眼,在她身下宛轉承歡的模樣……她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上次是意外,醉酒後她印象零碎,不能作數。
那這次……她總可以光明正大的肖想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