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地走進正廳旁邊的佛堂,柳薇薇便看到母親孤零零地跪在佛像前,她等不及給母親請安,便焦急地問:“娘,我已經聽香雲說了此事,你如今還好嗎?我這便去向祖母求情!”
“你給我回來!”見柳薇薇拔腿就要向外跑,馬氏連忙叫住她。
“娘,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柳薇薇頂著一雙紅紅的眼睛,一臉不解地問。
“你這急燥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都這麼大了,還不穩重。”見柳薇薇這般作態,馬氏無奈地說道,語氣裡充滿了溺愛。
柳薇薇對於母親的勸告充耳不聞,她義憤填膺地說:“二姐姐要有不滿可以直接和娘訴說,為何要去告知祖母,將事情鬨大,柳亦熙實在太過份了!我去找她問清楚。”
“好了,誰讓你直呼你姐姐的名字!你的規矩呢?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摻和進來。”馬氏瞪著眼睛,眉毛豎起,對柳薇薇嗬斥道。
“本來就是嘛,二姐姐以往對娘也算尊敬,如今卻是變得討是尋非,讓大家都不得安寧,就連祖母也隻會偏袒她。”頭一次見母親如此雷霆大怒,柳薇薇小聲嘟啷著,不敢再違背母親說的話。心裡卻是對柳亦熙恨極了,想著下次找機會幫母親報這個仇。
馬氏沒聽清柳薇薇的嘟囔,也不想知道,她用手輕輕按摩著太陽穴,聲音低沉地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有事便快說,沒事你就回去吧。”
“娘,沒什麼事了,我陪你跪著吧。”說著,柳薇薇便跪在馬氏旁邊。
“你起來,你先說說有什麼事吧,我還不知道你嗎,沒什麼事怎麼會在這個點去我房間找我?”馬氏伸手將她撐起來。
不想母親難受,她隻好順勢站起來,見瞞不過母親,她又語氣不足地說道:“娘,過幾天不是賞菊宴嗎?我本來是想和你商討用什麼首飾,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如果是以前,柳薇薇肯定不會這樣求助母親,因為她知道母親過得不容易,手頭也不寬裕,但今年母親手頭突然富裕了,一下子給她提高了各方麵的待遇。
聞言,馬氏伸手握著她的手,笑著說:“你個小滑頭,怕是早就惦記著吧,我這裡有一套珍珠藍寶石頭麵,正好適合你在賞菊宴上佩戴,到時候我會親自為你把關你的終身大事。”
聽到母親的調侃,柳薇薇心中的悲傷暫時褪去,她不自然地扭動身子,臉蛋微微泛紅,她嬌羞地說道:“娘誤會了,女兒並沒有這麼想。”
“一轉眼,你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見柳薇薇這副模樣,馬氏輕撫著她垂下來的一縷秀發,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感。
燈光下的窗戶上倒映著馬氏母女倆相擁的身影,透露出一股溫馨的氣息。
眨眼之間便過了三日。
時至正興三十二年九月九日,又是一年一度的重陽日,陽光明媚,桂花飄香,菊展豐姿,茱萸遍插。望眼過去,京城的菊花似海,讓人仿佛置身於花海之中。
京城每年的九月九日,既是重陽日,也是長公主府舉辦賞菊宴的日子。隻見長公主府貴賓雲集,車水馬龍,方圓十裡都找不著下馬的地方。
剛從黑壓壓的人群中擠出,香雲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著裝,便立即回去稟報。
隻見她走到一輛黛色馬車的左麵,輕輕地敲了一下側窗,然後說道:“夫人,門房說大概還需一炷香的時間,目前我們前麵還有六駕馬車在等候。”
“我知道了,那我們就再等等。”馬氏正坐在車廂左側,聽到香雲的話便回答道。
柳亦熙今日一大早便被小桃喚起來洗漱更衣,早膳都隻是隨便應付一下便出門了,沒想到這麼早出門還是被堵在門口。困意襲來,她悄悄地靠在車廂內壁,開始閉目養神。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敲鑼聲,隻聽見右邊傳來一陣吆喝聲:“行人回避。”,正當柳亦熙想誰這麼大的儀仗時,前麵有一個聲音問出了她的心聲。
“表妹,這是誰這麼大的出行儀仗啊?”
“那是成安侯府的出行儀仗,那身騎白馬,穿紫色長袍的男子便是成安侯世子,據說成安侯世子已經19歲了,成安侯夫人這次參加賞菊宴,便是為了解決世子的終身大事。”
“不過表姐你這麼久沒在京城,對京城的圈子不太了解,我聽說成安侯夫人,十分重規矩,府上丫鬟仆役稍微犯一點小錯就會被重重責罰。”
“俗話說慈不掌家,我倒是覺得成安侯夫人治家有方。”
“嘻嘻嘻,我看表姐你是看上了成安侯世子吧。”
“表妹你彆胡說,我隻是發表一下意見。”
“好吧,好吧,是我錯了,輪到我們了,快準備進去。”
伴隨著車軲轆開始行駛的聲音,車廂外的兩個女聲也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聽完兩人的對話,柳亦熙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腰間的玉墜,她沒想到這麼快便遇到了自己前世的丈夫——齊時澤。頓時,她的內心紛繁複雜,千絲萬縷的思緒纏繞在一起,如同亂麻一般難以理清。
就在她陷入深思中時,一道嗬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薇薇,坐好!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聽到這話,柳亦熙睜開雙眼,便看見坐在對麵的柳薇薇轉過身子,趴在車窗上望著外麵。她順著柳薇薇的視線,看向車窗外麵,隻見一個長長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來。
隊伍的最前麵是鳴鑼開道者、然後是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中間是八抬大轎,後麵隨行騎馬武士,整個隊伍威武雄壯,顯示出一種不凡的威嚴和地位。
雖然隊伍人數眾多,但是柳亦還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隻見一個身穿紫色圓領廣袖長袍,腰係一條紅玉金紋革帶的男子騎在白馬上。
他的發髻被一頂金蘭花黃金冠高高挽起,鼻梁英挺,五官深邃,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
再次看到那一張她曾見過無數次的臉,柳亦熙死死地攥著手中的玉墜,她的雙唇緊緊地閉攏,像是一座無法攻破的堡壘,令人無法窺視她內心的怨恨。
此時,柳薇薇聽到馬氏的嗬斥,連忙將身子轉回去,她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敢說話。
不知不覺中,前麵的那輛馬車都已經進去了,便輪到了柳家的馬車。
馬車交由長公主府門吏停放後,柳亦熙一行人在一個青衣丫鬟的帶領下,走進了長公主府的庭院。漸漸走進庭院,便仿佛進入了一個人間仙境,舉目望去,院中亭台樓閣、假山流水,相映成趣。路邊繁花似錦,一陣清風吹過,花香四溢,令人心神俱醉。
眾人沿著青石路繼續走,前方是幾座建在湖上的朱紅色八角涼亭,隻見八角亭的石桌前坐著一些夫人小姐們,石桌上鋪滿各種點心,亭中時不時傳出一些歡聲笑語。
快要走到中間那座八角亭時,帶領她們的青衣丫鬟慢慢停下腳步,然後對著她們說道:“前方不遠便是西配殿,由於宴會還未正式開始,貴客們如果不想在殿中等候,可在涼亭中賞景,也可前往花園賞花或者內湖遊湖。”
“府中有丫鬟帶路,若貴客們想獨自賞景也可根據木牌上的指示行走,接下來另有人代我接待各位,我還需前往門口接待其他貴客,便就此退下了。”青衣丫鬟補充道。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藍綠色的丫鬟走了過來,然後詢問:“不知各位貴客是想去西殿客房休息,還是在院中賞景?”
“我們先在涼亭中歇息一下,然後再考慮去哪裡,母親您覺得如何?”馬氏轉頭對著柳老夫人詢問。
此刻,一個聲音呼喚道:“柳老夫人過來這邊坐吧,正好我們這裡還有許多位置。”
聽到這個聲音的呼喚,柳老夫人她們都順著聲音望去,原來是坐在右側涼亭的吳老夫人呼喚她們。
吳老夫人是柳青生同僚的母親,因兩家關係比較親近,她算是柳老夫人在京城唯一比較熟悉的人了。
既然是吳老夫人喚她們,柳老夫人當即便表示去右側涼亭歇息。柳亦熙她們便隨柳老夫人走向吳老夫人所在位置。
“柳老夫人近日可好?貴府的兩位千金生的溫柔可人,真是讓老身好生羨慕。”吳老夫人見柳老夫人走來,便打了一聲招呼。
柳老夫人一群人走到亭內,便找位置坐下,聽到吳老夫人的話,柳老夫人笑著說:“多謝掛念,你最近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聽說你外孫女最近回京探望你,怎麼不見你孫女和你外孫女?。”
“哎呀,你莫要取笑我,那兩個潑猴一刻都坐不住,已經去遊園了。”
“年輕人活潑好動,和我們老婆子不一樣,你們倆想去玩便去玩,不用陪著我。”柳老夫人被吳老夫人的話逗得眉開眼笑,又想起身邊的柳亦熙姐妹,想著年輕人坐不住,於是示意姐妹倆人去遊玩。
“祖母,我不想去遊玩,我還是陪著您吧。”柳亦熙聯想起前世發生的事情後便拒絕了柳老夫人的好意,她如今不想再與齊時澤發生任何交際。
前世她在花園遊玩時不小心撞到齊時澤,導致衣前的壓襟掛墜(相當於現代的胸針)掉落到他身上。也正因為掛墜落在他身上,他找她歸還掛墜時,才會及時救下被迫跳水後的她。
這邊柳亦熙剛拒絕了柳老夫人,柳薇薇立刻歡快地說:“謝謝祖母,那我就先去遊玩了。”
“好好好,你去玩吧。”柳老夫人點頭道是。
“還是你孫女貼心,耐得下心陪你。”吳老夫人羨慕地說道。
柳薇薇告彆後便興高采烈地走出涼亭,剛出涼亭便聽到吳老夫人對柳亦熙的誇讚。
柳薇薇上揚的嘴角又撇了下來,心裡快氣炸了,沒想到柳亦熙這麼虛偽,她不想出去遊玩,卻讓自己做對比,襯得自己如此不孝。
懷著滿腔憤怒的柳薇薇一路快步地向花園走去,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人,柳薇薇來不及停下腳步,便撞上對方。
“哎呦,痛死小爺了,你是沒長眼睛嗎?”一個身穿藍色圓領金絲廣袖長袍的男子,一邊用拿著扇子的手捂著額頭,一邊氣憤地說道。
剛張口準備給對方道歉的柳薇薇,一聽對方言語如此尖酸刻薄,又咽下了嘴邊的話,她看著對方露出的半邊臉,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怎麼不說話?看什麼看?是不是見小爺風流倜儻,看上小爺了?”男子見柳薇薇一直盯著自己,便打開手中的折扇,得意揚揚地說道。
柳薇薇一邊仔細地看著對方,一邊冥思苦想,還是未得到答案,直到對方放下右手露出全臉,她才想起對方是誰。
隻見該男子麵色暗黃,長著一對眯縫眼,看起來氣血不足的樣子,這不是外祖母的侄子——高運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