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擊(1 / 1)

前腳何媽媽剛走,後腳小桃便回來了。

隻見小桃麵色如土,身體不停地哆嗦,像失了魂似的走了進來。

小桃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小姐,庫房……庫房裡的嫁妝,除了一些布匹,幾乎都被換成一模一樣的贗品了。”

“那些贗品做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我看出屏風所用的緙絲材質不對,恐怕也無法辨彆真假。”

“如果不能以假亂真,又如何能騙我們這麼久。”柳亦熙自言自語道,聲音輕得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小姐你說什麼?現在該怎麼辦?依我之見,庫房的鑰匙一直由王媽媽管理,這件事肯定和王媽媽脫不了關係。”小桃漸漸緩過神來。

“你說得沒錯,王媽媽就算不是主謀,也一定是幫凶。你先派人盯著王媽媽,看她和哪些人有接觸,然後之前讓你派人去她老家的事,也抓緊一下。”

柳亦熙沒有回答小桃前麵的疑問,她也沒有想到王媽媽和繼母這麼快就已經開始動用她的嫁妝了。

小桃回複道:“是,小姐,我早上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一下,這裡去通州,走水路大概需要二十日左右。”

小桃總感覺小姐早上醒來後像變了個人。小姐的外貌習慣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行事卻變得更加果斷,性格也更有主見了。

而且小姐對於嫁妝被換,似乎早就知道,小姐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到處透著古怪。

時至中午,柳亦熙吃了一些點心,便進屋休息了。

進屋後,柳亦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一絲睡意。思緒在腦海中翻滾,一張張麵孔,一段段記憶不斷浮現,讓她無法平靜。

“小姐,還有三刻便未時末,小姐該準備去給老夫人請安了。”小桃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

“我知道了,你進來吧。”柳亦熙神情恍惚答道。

聽到回答,小桃繞過屏風輕輕地從側麵走進去。

在小桃的服侍下,柳亦熙很快收拾好自己,然後帶著小桃一起出門。

主仆兩人剛剛準備出西廂房,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從前方傳來:“二姐姐這是要去哪裡呀?”

一個穿著螺黃色浣花錦裙的少女,從對麵走來,隻見那女子皮膚白皙,容貌秀麗,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令人心生好感。

少女不一會兒便走到柳亦熙的身前,她掃了一眼柳亦熙的衣著打扮,眼裡閃過一絲嫉妒。還未等柳亦熙回答,便又嬌笑著說道:“二姐姐今日戴的牡丹華勝,甚是好看,襯得你雍容華貴。”

柳亦熙看著眼前的少女,眼睛裡燃燒著複仇的火焰,緊握雙拳,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她沒想到這麼快就碰到了自己前世的仇人。

令柳亦熙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眼前這個少女——她的繼妹柳薇薇,為什麼要陷害她。柳薇薇幼時喪父,而她幼時喪母,她一直以為彼此惺惺相惜,對其百般照顧。

少時,因為同情柳薇薇幼時喪父,每當對方表示喜歡她某件首飾的時候,她都會直接將首飾贈予對方。

暫時壓下心中的仇恨,柳亦熙鬆開雙拳,她抬手摸了一下頭頂的牡丹華勝回答:“我準備去正院陪祖母用晚膳。這金絲牡丹華勝是我在珍寶齋買的,我同珍寶齋掌櫃是舊識,三妹要是想買,我可讓他予你讓利。”

柳薇薇聽後神情僵硬,笑了一聲掩飾自己的窘迫,然後說道:“我不太喜歡牡丹,還是二姐姐更適合牡丹。”

“我還以為三妹的喜好和我相同呢,畢竟從小到大,但凡我喜歡的物品,三妹都表示喜歡。”柳亦熙故意假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大概是長大了,喜好也就變了。”柳薇薇眼神慌亂,不自覺抓緊了手中的帕子。

“是啊,人心易變,長大了也就變了!”柳亦熙感慨道,這一番話似乎暗有所指。

聽到此話,柳薇薇一頭霧水,麵帶疑惑地問道:“二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隻是突然有感而發罷了,聊了這麼久,我也該走了,祖母怕是已經在正院等我。”柳亦熙如今還未打算對柳薇薇做什麼,她和柳薇薇道彆後,便帶著小桃走出了西廂房。

望著柳亦熙離開的背影,方才那番話令柳薇薇內心忐忑不安,不知道為什麼,柳薇薇感覺她的心思仿佛完全暴露在柳亦熙的麵前,無法隱匿。

一直以來,柳薇薇對柳亦熙都十分羨慕,隨著她慢慢長大,這份羨慕便逐漸積累成了嫉妒,同樣是失去單親,但柳亦熙就過得比她幸福。

柳微微的童年也有過一段幸福時光,但她的幸福在她六歲時被打破了。

柳微微六歲的時候,父親戰死沙場。因她的父親與母親聚少離多,未曾留下一子,於是族老們以母親無子為由,奪走了她家幾乎所有資產,強行歸族裡。

當時她的母親堅決反對族老們的行為,甚至試著求助娘家,可是母親隻是一個庶女,外祖父是不可能為了一個庶女去和劉家作對的。母親一人無法抵抗宗法,最後決定帶柳薇薇離開這個“吃人”的劉家。可是,族老們卻表明:你可以自行離去,但不能帶走劉家的女兒。

柳薇薇深刻記得那天她被母親死死地抱在懷裡,母親靜靜地坐了一晚。第二日母親頂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去和族老們協商,最後是以付出幾乎全部嫁妝的代價,母親帶著她兩手空空地離開了劉家。

自太祖建國以來,鼓勵寡婦改嫁,金朝法律規定:女居父母喪及夫喪而貧乏不能自存,並停百日外嫁娶。

母親守寡滿百日後,就被外祖父許配給其看好的戶部一小吏,便是柳亦熙的父親柳青生。

這邊柳亦熙帶著小桃穿過遊廊向正院方向走去,柳老夫人就住在正院次臥。

柳宅乃一處三進院落。雖然隻是三進院子,但占地麵積還算大,足足有一畝半。這座宅子還是柳亦熙母親在世的時候買的,當時隻花了3000兩,如今怕是5000兩都沒地方買了。就連京城官員也時常感歎:京城居,大不易。

柳家人口簡單,正經主子也就8人。柳青生夫婦及柳老太太住在正院;柳亦熙和柳薇薇住在西廂房;柳青生的庶長子及其妻子,還有嫡幼子都住在東廂房。柳青生雖有一個妾室住在後院,但算不上正經主子。

離正院越近,柳亦熙的心情越不平靜,她走到門口遲遲未進,一想到能再次見到祖母,她的內心既緊張又期待。

正在柳亦熙踟躕不前時,隻見一個身著紫色長襖裙,滿頭銀發,麵容慈祥的老太太右手拄著一根拐杖向她迎來。

柳老夫人抬起左手緊緊握著她,一臉關心的問道:“熙兒,今早春蘭道你身體不適,我這心裡甚是牽掛。如果不是春蘭說你並無大礙,我都準備去看你了,你今兒來得這麼晚,是身體還沒好嗎?”

見到柳老夫人的刹那,柳亦熙感覺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隻剩下她自己的心跳聲。她愣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抱著祖母,所有的思念和痛苦都在這一刻釋放。靠在祖母的肩膀上,她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肆意地流淌。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還哭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她這一哭,讓柳老夫人頓時大驚失色,一下子不知怎麼辦才好。

過了一會,她才回過神來,便抬起頭用手擦乾淚水連忙安慰道:“祖母我沒事,我隻是見到您太開心了,一時間喜極而淚,您不必擔心。”她的聲音還帶著一絲顫抖。

“你這傻丫頭,昨天不是才見過嗎?你和祖母說實話,是不是馬氏欺負你了?”柳老夫人並不相信柳亦熙的這番話。在她的記憶中,除了張氏離世那會兒,柳亦熙從來都沒有在她麵前哭過,今日這般作態肯定是受了巨大的委屈。

一旁的小桃也許久未看到小姐如此傷心,自然是氣上心頭,便搶先回答了老夫人的問題:“老夫人,您要為小姐做主啊,因過幾日便是賞菊宴,所以今早夫人給小姐送了兩匹浣花錦製衣。”

“但是這兩匹浣花錦卻是柞蠶絲為原料,您可以看看這些布料的色澤和觸感,剛剛來的路上,我還看到三小姐穿著純蠶絲製作的浣花錦裙。同是浣花錦,兩者相差不止五倍。”小桃一邊說,一邊雙手捧著帶來的布料示意給柳老夫人看。

柳老夫人自然對小桃深信不疑,畢竟小桃從小由張氏教導,而張家又是以布料發家,據聞識彆布料是張家男女老少必備的技能。

聽聞小桃此言,柳老夫人十分憤怒,狠狠地跺了一下拐杖。她立刻對身邊丫鬟說:“小翠,你去把馬氏給我叫來,我倒要問問她,這般苛待我柳家的女兒,她是怎麼當這個家的?”

“是,老夫人。”小翠領命後便出去了。

“祖母,您彆生氣了,為此氣壞了身體不值得。”柳亦熙一邊溫和地說,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部,幫她消消氣。

“你這丫頭,馬氏如此對待你,你為何不和祖母說,在祖母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受儘了委屈?”柳老夫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祖母,隻要有您在,我就不怕委屈,您是我最敬愛的人,唯願您長命百歲。”這句話是柳亦熙最真誠的心裡話,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祖母一直都處處為她著想。

前世祖母在她出嫁的第二年便告彆人世,恰逢她那時和成安侯夫人關係緊張,夫妻感情也逐漸破裂。當時噩耗傳來她痛不欲生,重大的打擊之下便大病了一場。

柳老夫人聽了這話,內心十分感動,她輕輕地摟住了柳亦熙。

小桃心裡有一肚子話未說完,在一邊看著兩人心裡十分著急,便說道:“老夫人,夫人不僅僅在今日這件事上待薄小姐,平日裡還做了許多過份的事,這其中最過份的是夫人在三年前便以小姐經營收入頗多為由,停了小姐的月錢。”

在小桃看來,雖然每月5兩的月錢,對比小姐的收入來說九牛一毛,但是同為柳家的一份子,這是小姐應得的,夫人不能區彆對待。

“什麼?她怎麼敢如此行事?”柳老夫人驚訝道,聲音不自覺提高,她心裡既震驚又憤怒。

就在這時,小翠進來了,她開口說道:“老夫人,夫人已經到了,就在門外候著。”

“她來得正好,喚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