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朝說不出話,隻有口中那一絲甘甜混著苦澀的味覺是清晰的。
“嘔……”
給孟行朝喂藥是真夠費勁的,因為他不怕疼不怕累,唯獨怕苦,連她自己喝藥的時候都是趁著身體不注意猛然灌進去,更彆說由彆人代做。
見她難受,祝尋隻好讓她靠在肩上,一手掰著嘴,另一隻手喂藥。這場景全然沒有電視劇裡那樣溫馨,甚至可以說有些殘暴,像某種行刑現場。
一番折騰後,他將她平緩的放在床上,整個右臂都麻了。
而孟行朝自然不知道這些,她隻迷迷糊糊地想:這藥這麼苦,一定是有作用的吧。
不知睡了多久後,孟行朝悠悠轉醒,慢慢轉頭看向窗外,已日薄西山。她清醒了,身子依然覺得冷,不過好在燒已經退了。
屋內很清淨,外麵卻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貌似是什麼人在爭吵。
“吱呀——”
她推開窗,早冬的寒意立馬鑽進來,激得人止不住打個寒顫。於是趕緊裹好被子,淺淺向外探去。
“不行不行,我要見她,你說她病了,那我得看看才知道是不是真的,萬一她出了什麼事兒而你謊瞞不報,我也未可知啊。”
“吵什麼?”
孟行朝不算有生氣的聲音,反而增添了一絲威嚴。左小西一聽見她的聲音,立馬掙開了祝尋的桎梏,跑到窗戶邊。
“婉兒姐!”他扒在窗邊,跟隻小耗子似的。“我說你今兒個怎麼沒來出攤呢,原來是病了,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一些?聽他說你已吃過藥了。唉都怪昨夜裡這一場雨……”
孟行朝哼笑了一聲。他在她眼中無所遁形,大可以不必這樣表演。“今天生意怎麼樣?”
果不其然,一提到這個,左小西臉上的笑是掩也掩不住。他“嘿嘿”兩聲。“托您的福,呃、還真不錯!不光是南巷的人,連你之前在芙蓉街的舊主顧也有光顧的,都跟我打聽你哪去了。”
“你怎麼說的?”
他眼冒精光:“我那時還不知道你病了,隨口說了句話搪塞了過去。”
“咳咳!”忽然灌風,她肺部一陣瘙癢,不由得咳了兩下。在一旁看著的祝尋不耐煩的拽了左小西一下,擠過來,道:“都告訴這小子了,你生著病身子不利索,叫他彆打擾你……”
孟行朝淺笑了一下:“無妨。”
左小西立刻自以為得到了支持,麵對著祝尋臉上也不服氣起來:“嘶——彆拽我!” 在看向孟行朝時,又是一副討好的笑臉。“婉兒姐,那個……”
眼看他扭扭捏捏的,孟行朝:“說就是了,我還能吃了你麼。”左小西又笑了笑,這才道:“那料粉我估摸著不是很夠用,姐,你看你又生病了,不好勞累,不如交由我來做吧?”
孟行朝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你還知道關心我的身體。沒事,不勞累,料粉你省著點用,沒了就來找我。”
聽見這話,左小西的表情一個沒掛住。“婉兒姐——”“太冷了,把窗戶關上吧。”
祝尋就等著她這句話呢,聞此殷勤地用身體把左小西隔絕在後。
“行了行了,人你也見了,趕緊走。彆害婉兒的病又加重了。”
左小西身體矮小,被他一撞就是一個踉蹌,又不好說什麼,隻能探著頭又對孟行朝道:“婉兒姐,好好養病,我得了空就來看你!”
祝尋冷著臉將他趕了出去。
他蒜哪根蔥?一口一個婉兒姐的,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婉兒隻能他叫。
孟行朝重回暖和的被窩,由內而外深深吐出一口熱氣。
然而安靜的沒一會兒,又從廚房傳來一聲驚叫。她翻了個身,不打算理,可是實在是睡得太久了,再加上方才吹過的冷風,這會兒倒是精神得不行。她翻身下床,正好對上剛走進的祝尋。他大驚:“娘子你身子還沒好全乎,怎麼下地了!”隨後趕緊強製性的把她扶回到床上。
孟行朝很無語。她隻是發燒而已,又不是坐月子。
“我餓了。我想吃飯。”
“呃……”祝尋表情有些尷尬,道:“我想到你這會兒要醒,醒來肯定會餓,所以做了飯。”孟行朝點點頭:“那正好。”她起身。
“娘子,我把桌板搬到床上,你就在這兒吃吧,萬一一出去又受了寒。”她又被按了回去。
孟行朝一聽,覺得有道理。不過她問了問:“剛剛你喊什麼?”
他表情有點難看。“我本來煮著飯,可那小子來的太不是時候,我出去應付了他一陣兒,誰成想,飯糊了。”
孟行朝若有所思,飯糊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她不說話,祝尋便以為她介意,說:“要不你先等等,我再去熬一鍋?”
“嗯?”孟行朝迅速站起來:“不用不用,飯糊了就糊了吧,能吃就行。我隻是病了,又不是一月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還真把我當大小姐啊。”就這麼丟掉,也太浪費糧食了。
看著她的樣子,貌似是真的不在意。好吧,祝尋去幫她把飯盛了過來。
糊掉的飯反而倒更添一分鍋氣。孟行朝一天沒吃東西,這會兒看見鹹菜配米飯都食指大動。
祝尋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得了風寒不宜沾染油腥,雖然清淡了點,但對身體有益,你就將就吃這一頓,等完全大好再說吃肉。”他頓了頓:“還有那個左小西,我覺得還是不要和他來往的好。我在村裡打聽過了,那小子很少在村裡住,一直在外麵跑,跟著那些地痞流氓混,看他那猥瑣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免不了……”
“對了,”孟行朝擦擦嘴,打斷了他。“你從哪裡為我找到的藥啊,如此見效?”
“去村長家求的。前些日子聽聞他小孫子也患上了風寒,想著他那應該有藥。”
“你不是梧桐村人,我本以為村長會對你百般刁難呢。”
“既然在這兒落戶了,那從今往後就是這裡的人。這還是村長說給我聽的呢。”
“啊,果然是村長,用的藥都和我們尋常人家不一樣。”
“那是了,做村長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不從中撈些好處,他怎麼可能願意呢。”
她問什麼他都對答如流,鎮定自若的樣子,臉上一撇淡淡的笑意。她便不問了,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攪著勺子。
“吃不下了?”他眨著眼問了一句,又自顧自說道:“你生著病,胃口不好也正常。吃不下就不吃了,還有些蜜餞,我給你取來。”
“不用了。”孟行朝叫住了他,然後掀開被子。“我要去繼續炒料粉,左小西嘗到了甜頭,估計很快就會再回來。”
祝尋訝然,眼疾手快地擋住了她的去路。“我之前沒發現我的娘子竟是個拚命三郎呢。你剛剛才不發熱了,病氣還沒完全去除,就算要乾活也得再等幾天,現在是最應該好好躺著休養的時候。”
孟行朝活動了一下脖頸,覺得身上鬆鬆快快的,除了有些冷,沒什麼彆的毛病。“又不是要乾什麼重活,炒個料粉而已,就當飯後消食了。”
“不行。”祝尋從來都是向著她、對她說一不二的,偏生這時候倔得很。
孟行朝直視著他的眼睛,兩人無聲地對峙。要說誰家兩口子為這種小事乾起架來,那真是有點好笑。她終是敗下陣來,重新回到了床上,裹上被子。彆的不說,祝尋蓄的被子還挺舒服。
“那我要睡覺,你彆打擾我。”
“好,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重新躺回床上,孟行朝就蔫吧了。睡又睡不著,又沒什麼好玩的,除了身體不受累和蹲大牢有什麼區彆。她又想起那日係統給出的選項裡的那本民風大全,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提供這種東西了,早知今日當初就該選本書。
想起上輩子在現代的日子她也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工作之餘就是健身、運動、旅遊,生病的日子也不常有,就算生病了,也要讀書、看電影……總之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兒乾那。時的它肯定想不到未來會有一天在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方位的山村裡,百無聊賴地數著房梁上的蜘蛛網。
一靜下來,周圍環境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後山上經常會有“咕咕咕”的叫聲,不知是什麼動物,肉肉也是個傻狗,一聽見就要和人家對罵,可敵暗我明,它每次都是廢無用功。於是孟行朝把它喊到了身邊。
“你這笨蛋,這樣叫有什麼用?你要學會做彈弓,用彈弓射它才能一勞永逸。”肉肉歪歪頭,也不知道它聽懂沒聽懂。
它說不了話,門口的祝尋可沒掩飾自己的笑聲。
孟行朝身子懶懶的靠著,眼神一瞥:“笑什麼?”
沒成想他倒是誠實:“笑你可愛。”
她眼神收回,沒理他,他就把肉肉喊了過去,非要給她展示他新教會它的技能。他不知什麼時候用樹枝做了個兔子形狀的玩具,在肉肉麵前晃了晃,忽的丟了出去。肉肉也很給麵子,一個跳起接到,躍起的身姿漂亮無比。
“咦。”祝尋接過玩具,想揉揉它的狗頭卻被玩具上的口水封印住了動作,尷尬地動了動嘴角。
孟行朝也笑了,發自肺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