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日常。)
莫惜在江霖懷中睜開眼。
昨日大婚,她下意識地向江霖表明她不在乎一些隱疾——以至於今日日上三竿才醒。
誰說這男人不行啊,這男人可太行了。
她側躺在床上想換換姿勢。
今日床榻怎地莫名軟上許多。
她越過江霖想看一眼天色。
卻發現屋內陳設從暗紅實木變成——這是什麼感覺。
不如皇宮奢華,也不如她尚書府實用,但讓人看上去便想在家中閒坐。
江霖抬手壓住莫惜支起的頭上。
“餓嗎?”
莫惜見他醒了,剛想伸手掰他的頭,讓他側頭看向身後。
驀然察覺一絲不對。
“你……長發呢?”
“這是千年後?”
江霖眯著眼睛含糊地答了一句:“什……”
待看清麵前景象後瞬間坐起來。
大雍天子低笑兩聲,向上堪稱“瀟灑”地抹了一把頭發。
“是,這個時代,男子短發才是常態,”他彎著雙眸看向莫惜,“所以要參觀我家嗎?”
莫惜挑眉坐直身體,二人身上還是夜半侍女送進來換上的乾淨衣服。
江霖摸了摸下巴,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塊黑盒子,不知道做了什麼,上麵泛起光亮來。
隻見陛下在上麵點了兩下,又將黑盒子放回榻上。
“這裡時間竟然沒變,是我穿到大雍那天的第二日。”
莫惜指著榻上的黑盒子:“所以那是黃曆?”
江霖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
笑意沒停下來過:“不止黃曆,那裡麵包羅萬象,在這個時代,可以完全實現‘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稍後我教你用法,現下先下來梳洗用膳。”
莫惜掀開被下床,踩在地磚上左顧右盼,還是有些新奇。
“如此大片的陶瓷,你在這個時代看起來也是富庶人家。”
江霖看了一眼地磚,搖搖頭。
“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一兩銀子可以買下屋中全部。”
“但是沒辦法在大雍實行?”
莫惜接上他下半句話。
“缺什麼?”
江霖帶著她走進衛生間,拆出一支新的牙刷放到莫惜手中。
伸手按下燈的開關。
“缺電。”
莫惜抬頭看向那發光的圓盤。
江霖就著她的手,將牙膏擠到牙刷上。
“這個時代大部分東西,都是靠電力驅動。”
莫惜看著手中比大雍更加精致的牙刷,將蘸著白色醬料的牙刷塞進嘴裡。
瞬間便皺起眉。
“如果辣的話就吐掉。”
莫惜搖搖頭,倒不是辣,隻是沒嘗過這種味道。
他看著江霖漱口,用一旁的小瓶倒出什麼,在臉上塗抹,洗臉。最後囑咐她那是現代的“皂角”,隨後轉頭出去。
莫惜捏捏這個,碰碰那個,擺弄一會可以出水的裝置。
最後將視線落在一旁上寬下窄的圓筒上。
江霖竟然說,這是用來出恭的。
莫惜搖搖頭,走出門。
抬頭看見江霖將兩個盤子放在桌子上。
上麵擺著兩片——饃饃?
肉夾饃?但不對呀。
這饃饃中間夾了五顏六色的其他東西。
江霖幫她拉開椅子。
“對付吃一口白人飯吧,大雍都沒有,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晚上我們去吃好吃的。”
莫惜總覺著,好吃的這個詞出來時,江霖眼神有一絲促狹。
“白人飯?”
江霖揚揚下巴。
莫惜試探性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饃饃。
眼睛亮亮地看眼看向江霖。
“裡麵有何物?從未吃過。”
“很多,且大雍都沒有,所以可能沒辦法解釋太詳細,很多都是藩國近幾百年傳入我朝的。”
莫惜正想細問,榻上卻突然傳來撫琴之聲。
說是撫琴又並非瑤琴,是有琴之韻,簫之悠,鐘之宏,箏之輕。
江霖走過去,卻在莫惜的視線中拿起那黑盒子。
聽見他對著黑盒子說:“放電梯裡就行。”
莫惜本想掀開手中“白人飯”,一探究竟。
聽見這音樂生生頓住。
江霖就在她的注視下換鞋,打開旁邊的門出去。
少頃,便拿著一個花花綠綠,不知什麼材質的袋子走了回來。
大雍帝王走到莫惜身前,將袋子遞給莫大人。
“試試?家中並無女子衣物,隻得臨時買了一件。”
莫惜挑眉,結果那袋子,打開卻沒看出衣物適合構造。
“我以為你在這個時代沒有下人。”
江霖眨眨眼,旋即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莫惜。
“若我有下人瞞著你,你會覺得我騙你嗎?”
莫惜歪著頭,確是不解。
“你在大雍是一朝天子,在這裡看起來也是家中富庶,有下人有何不對?”
江霖轉轉眼睛,反思了一下。
問莫惜這種問題確實是大意了,畢竟尚書大人從小的認知就是如此。
他搖搖頭,將莫惜推進臥室:“不是下人,這個時代確有傭人,但我隻是普通人。”
莫惜抱著袋子看著麵前被關上的房門。
伸手拿出衣物。
展開平鋪在榻上時,莫惜第一反應:稱不上富貴也稱不上有多好,但這紋樣和款式她從未見過。
第二反應:這要怎麼穿才對。
哦,好像與大雍的衣物也想差不多,襦裙合一,隻是穿法相對……粗俗。
她將襦裙套在頭上,整理好——但總覺得背後不太對。
兩片布左右掀開,中間露著一片皮膚。
她低頭看了看,按剪裁看,是穿正了的。
莫惜學著江霖的動作擰開門,隻探出頭去。
江霖正在門口站著,聽聲音抬頭後,便看見一個圓圓的毛茸茸的腦袋伸出來看著他。
他想了想衣服的樣式——福至心靈。
“衣物露背了?”
莫惜剛要開口,被這人先聲奪人。
“是如此故意安排?”
江霖輕笑一聲。
“不是,是拉鏈,轉身我幫你。”
莫惜抬起頭,目光遊移著轉身,直到徹底轉過去才鬆手放開房門。
露出身後光潔的後背。
江霖喉結動了動,貼近莫惜。
成心將呼吸噴灑在姑娘紅透的耳背上。
伸手攏起兩側衣物,異常緩慢地向上“磨蹭”這拉鏈。
莫惜皺眉,偏頭躲開他的呼吸。
“白日宣淫。”
身後江霖的笑聲貼著耳朵傳進莫惜腦海中。
“如何宣淫了?”
莫惜抿著嘴。
江霖連忙投降,加快速度拉上最後一截。
身後之人後退兩步。
莫惜感受到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掃視。
“好像有點大了,一會出門再買彆的吧。”
莫惜轉回身,裙擺隨著動作輕輕飄蕩起來。
“可有發釵?”
江霖搖頭,隻從衛生間櫃子裡拿了一把梳子。
“這個時代女孩子不需要束發便可出門。”
二人走出樓門。
莫惜仰頭看著高樓林立。
剛剛在屋子裡她便想問了——這些窗欞,都是用清澈無痕的琉璃製成?
實在是巧奪天工。
高樓中間,官道平整——一座座什麼東西疾馳過去。
莫惜想,大概那就是這個時代的馬車。
身側傳來江霖的聲音:“有一樣東西我覺得你可以去看一下,我們考慮如何在大雍普及。”
莫惜偏頭望去。
平日裡酷愛廣袖大氅的江霖,今日束袖短衣。
倒彆有一番利落的風味。
隻見江霖走到官道旁,抬手攔下一輛“馬車”。
疾馳的車停在二人身前。
莫惜一路望向窗外。
景色實在與大雍大相徑庭——但有些地方,確確實實少了很多煙火氣。
二人停在一處。
江霖掏出那黑盒子晃了晃。
於是莫惜聽見轎廂內響起女子的聲音:“微信收款,十五元。”
下車後,莫惜第一眼便看到鐵欄內滿是孩子,嬉戲打鬨。
她歪頭看向江霖。
“私塾,但這個時代孩子們不需要花錢請先生。
錢財國家負擔。
另外,忘記和你說,這裡也是燕北地界。”
莫惜這次確實稍稍震驚一下。
半年前燕北餓殍遍地,連完整房屋都沒有的場景曆曆在目。
她垂頭思忖片刻。
“教育的確是興國之本。但這歸禮部或是吏部所管?”
江霖偏頭反問。
“戶部有何不可?”
莫惜瞪他一眼。
“我怕是會成為群臣眼中之釘。”
江霖低頭,牽住莫惜的手,向前走去。
戶部尚書一驚,忙想收回手,卻被略顯粗糙的大手困住。
她皺眉眯著眼睛警告地看向江霖。
卻被這人眯著眼睛笑回來。
兩人走到小攤旁。
江霖熟練地開口,要了一份烤冷麵。
莫惜盯著麵前人的手在那塊鐵板上上下翻飛。
飄散出的氣味鑽進她的口鼻。
嗆人,但意外地很有食欲。
老板插上兩根簽字,將紙盒裝進袋子裡遞給莫惜。
莫惜抱著紙盒,有些不知從何下口。
“嘗嘗,我幼時很愛,年紀漸長倒是吃得少了,今日借你之光。”
戶部尚書本來想問他為什麼隻買一份。
但看到這人在街上買了一路東西回來時,她大概理解了。
到底誰吃得完。
直到莫惜扶著腰,連連擺手再也吃不下了,江霖才將袋子整理好,領著莫惜進了商場裡的服裝店。
與大雍大相徑庭的款式琳琅滿目。
但料子都不如何。
莫惜皺眉搖頭,拽著江霖出去。
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留在這個時代,沒必要買這些長久留存的。
江霖偏頭看她,當然明白這些東西入不了莫大人的眼。況且,知道他並非貴族子弟的莫惜大概也是有意識替他省錢。
他前半輩子“勤儉持家”——隻是物欲稍低一點,所以也算攢下錢,怎麼也夠莫惜平平常常揮霍一天。
江霖想了想,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某眼。
旋即輕笑一聲。
“古裝權謀誒?我們去看看?”
戶部尚書疑惑地“嗯?”一聲。
被陛下拽著從電梯上到四樓。
“電影?”
莫惜坐在後排的椅子上,盯著麵前白幕。
周圍零零散散地走進幾個人。
“便是一種戲劇,隻是以特殊手段保存下來,可以隨時反複觀看。”
大堂這時倏地暗了下來。
莫惜身體瞬間繃緊。
雖說她暫時已經習慣這個時代走到哪都是燈火輝煌,但突然陷入黑暗還是足夠讓人警覺。
身旁的人似乎察覺到氣壓不對,大手搭在莫惜手上。
麵前白幕驟然亮起。
莫惜轉頭看向光源。
不得不佩服這個時代之人才思敏捷。
的確是身臨其境。
就是這“電影”情節和造型讓她摸不著頭腦。
女子帶著步搖搖頭晃腦。
男子身為堂堂攝政王,不理朝政隻美妾在懷——莫惜甚至懷疑江霖在暗示她什麼。
莫惜一邊適應燈光的變化,一邊眯著眼問江霖。
“這種留影在大雍做不到嗎?”
江霖咂咂嘴。
“隻一個場景倒是可行,但不見得比繪畫方便。倘若回去有時間我試試可不可以精煉銀礦。”
莫惜視線掃過窗外。
隻見一個形似水車之物在琉璃窗前滾動。
但她記得,這附近並無河渠。
江霖順著尚書大人的視線望過去,會心一笑。
“摩天輪,可載你到高空之中,可要瞧瞧?”
莫惜歪頭:“我以為你們可以上到萬丈高空了。”
江霖牽著她下樓。
“可以的。”
戶部尚書轉頭看他,等他的下文。
畢竟若是沒其他情況,這位大概早就帶她去了。
“但是你沒有……”江霖略作思索,“路引,沒辦法帶你上去。”
莫惜了然。
無論何朝何代,統治者必定會更在乎安全。
她看著江霖拿著兩片藍色紙條回來,和那“電影票”大小類似。
心知這大概便是所謂“摩天輪”的通行證。
果然,江霖將紙條遞給摩天輪守衛。
二人鑽進其中一個“筒車”中。
筒車徐徐升高。
當真是耬海無垠,車流如梭。
莫惜看著腳下縱橫的官道,突然便明白為何人願往高處走。
眾生行色,儘收眼底,皆做塵煙。
快到最高處。
對麵江霖突然坐過來。
莫惜狐疑地轉頭,正正將臉送進來人手中。
江霖就輕輕捏著莫惜下巴。
對著那雙朱唇印了上去。
直到快到地麵,莫惜喘著氣推開他。
江霖才沙啞著附在她耳邊。
“我們這的人說,若於摩天輪極高處相吻者,此生不渝。”
莫惜勾了勾嘴角,鑽出摩天輪。
本來也沒什麼氣性,陛下這麼一解釋,反倒讓人更加愉悅。
二人就這麼在這“遊樂場”閒逛至東君西垂。
直到江霖明顯察覺到身旁小姑娘步伐變慢,開始有氣無力。
莫惜又被拽著到了火鍋店。
她看著麵前銅鍋以及滿桌沒見過的菜品,抬頭看向江霖。
江霖正好將一片肉卷放進莫惜碗中。
“嘗嘗,大雍雖說可以煮,但底料和菜都吃不到。”
莫惜垂眸,默默品嘗。
很多東西即便是皇宮也未曾得見。
今日一見怕是今生隻此一次——當然,前提是她能找到回去大雍的辦法。
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二人沿著江邊,晚風拂麵。
散步至家中。
莫惜難得地攤在榻上——聽江霖說,這軟蹋也有彆名,喚作“沙發”。
當真古怪。
江霖湊過來,遞給她一杯黑黢黢形似湯藥的汁水。
莫惜皺著眉,頭向後傾倒。
“為何喝藥?”
難不成是避子湯?
想到這,莫惜倒是賭氣似的接過來一飲而儘——隨後便覺得胃氣上湧。
她連忙捂住嘴,嗔怪地看向江霖。
江霖倒是好整以暇,垂眸看著他,唇邊掛著笑意。
“我不聽。”
他裝模作樣捂起耳朵。
隨後便聽到莫惜不甚響亮的一聲飽嗝。
以及一個後腦勺。
江霖心想:“玩脫了。”
忙坐在沙發上攬住尚書大人。
又是撩撥又是道歉。
本想著帶莫惜玩兩局現代人愛不釋手的電子遊戲——結果春宵“沙發”暖,一發不可收拾。
再睜眼,屏風雕欄,懷中美人穿著他現代的襯衫熟睡。
好似黃粱一夢。
罷了,還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