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事(1 / 1)

好記甜品 原源 3851 字 3個月前

黑夜之下,好家村祠堂外既燈火通明又寂靜無聲。

村長背著手閉著眼地站在祠堂門口,一動不動,看不出絲毫情緒。

院子裡放著幾把臨時搬過來的椅子,坐著幾位德高望重、神情不一的族老。有的眉頭緊鎖,有的睡眼惺忪。

好安和王翠花也在院子裡,隻不過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都鬨到祠堂門口了,看是有大事要發生。不少村民覺也不睡了,紛紛圍在門口,無聲地朝院子裡看去。

“是有什麼事嗎?”有的族老儼然一副剛被叫醒的模樣,對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有知道的指了指王翠花麵前的兩貫錢,又指了指王翠花,小聲說道:“村裡出賊人了,被抓個正著。”

話音剛落,便聽有人高聲喊道:“好大山來了。”

好大山正夢周公呢,被人從床上拉起,直到被告知王翠花出事了,才發現睡在自己身邊的媳婦不見了。

“村長,族老。”好大山頭都沒來得及梳,勾著腰,耷拉著眼,一副老實巴交的慫樣。

他一進院子便“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村長目光一閃,眼睛像滿院的燈火一樣,亮而尖銳。

“你倆睡一個被窩,你說你不知道?”

好大山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是真不知道。”好大山跪著往前踱了兩步,說道:“村長,不信你問問好三。”

好三就是剛剛喊他起床的人。

“他來的時候我還在睡覺呢,王翠花乾了什麼我都不知道啊!”好大山說著頭朝地,蜷起瘦小的身子,一副可憐模樣。

“嘖。”好安看了好大山一眼,轉頭對著王翠花低聲說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看來他要拿你祭天,好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王翠花聽著卻沒有要反駁半分的模樣,甚至肩膀還縮了縮。

不應該啊。

好安心想:王翠花可不是個受氣的人。她不僅在外和鄰裡鬨,在家和好大山乾架也是家常便飯。要是好大山說了假話,王翠花絕對第一個衝上去撕爛他的嘴。

難道好大山真不知道王翠花今晚翻牆偷東西?

好安沉默片刻,掃了一眼院外。

一個臉生的老太太擠在最前麵,伸著脖子朝院裡看。她身後還跟個年輕的婦人,也是個臉生的。

好安心下了然,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轉而對王翠花,說道:“大伯娘我記得你在屋裡時不是還說了什麼房契嘛,你這是——”

“沒有!我沒說!”王翠花連忙否認,抬手對村長說道:“這個是好安瞎說的,我不知道什麼房契。”

村長不解看向好安。

“或許是我聽錯了。”好安抱歉地笑了笑,半轉身對著王翠花,也是對著其他人,說道:“我還以為大伯娘是半夜來偷我房契的,順手偷了點錢。”

“這又關房契何事?”有族老好奇問道。

“唉,就是我家在縣裡的鋪子,前不久鬨了笑話。”好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有人趁我記不得以前的事,就冒充我去縣裡把原來的租戶趕跑了,直接沒下鋪子當成自家的,還一聲不吭地開了雜貨鋪呢。”

“還有這樣的事!”

好安家在村裡特殊,她家沒個大人,唯一的男丁好昕還是個娃娃,一家子現在靠一個小姑娘撐著。她家要是傳出被侵占家產的消息,不論是誰占的,都是在打好家村的臉!

想到這,族老眼神不由一緊,一拳狠狠垂在扶手上。

“易族老沒事啦。”好安笑笑,悄無聲息地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揚聲說道:“幸虧我機智,已經被我發現啦。那人我也被我送進大牢,聽說後日就要去北邊修河堤呢。”

“好!這種人就應該送去服勞役!”

“我一開始還以為這人和大伯娘認識呢,才誤認為大伯娘是來偷房契,順帶偷錢的。大伯娘既然說不知道房契一事,定然是認不得那人,也不知道那醃臢事的。此事是侄女錯了,差點冤枉好人呀。”好安陰陽怪氣道。

門口的王家老太太聽了好安的話心道:不好。她兒子說了,一定要讓王翠花承認這鋪子是她租給他的,這樣他才能出來。現在王翠花說她不知道鋪子的事,那她兒子還怎麼出來!

老太太忍不住了,趁著旁人不注意,“嗖”一下串到王翠花身邊,一麵拽著她的頭發,一麵齜著黑黃的大牙,說道:“什麼不知道,不是你說這鋪子是你的才租給有財的嗎?你把有財弄去坐牢,出事了,現在急著撇清乾係了?”

“娘,不是,啊——”王翠花頭發散亂,叫聲淒厲,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眾人被這一幕驚住,好安不做聲的朝旁讓了讓地方。

“快來人把她們分開。”不知是誰率先反應過來,吼道。

院子裡沒什麼年輕人,最後是門口幾個看戲的壯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人拉來。

王家老太太頭發淩亂,臉上有幾道久握不消的紅痕。她整個人伏在地上,哭喊道:“村長啊,你可要給我兒做主啊——”

“這到底怎麼回事?”村長問道。

“他們倆,王翠花和好大山。這倆人合夥起來騙我這個老太婆,還把自己的親弟弟送進牢裡啦。”

“我沒有。”王翠花伸手要捂她娘的嘴,卻被她娘一個轉身避開,自己反被一個壯漢製住。

這時,王有財的媳婦登場,她一邊含著淚扶起婆婆,一邊偷偷戳了戳她,說道:“小姑子說他們家買了一個鋪子,想要租給有財。有財沒有多想,以為是姐姐日子好了,來幫襯弟弟一把,就開開心心的應了,準備用鋪子做了點小買賣。誰曾想,鋪子剛開起來沒幾天,他就被衙門的人帶走了說他犯了法,我們今天特意去衙門問了,這才知道那鋪子根本不是小姑子家的。”

“不是的,是他看見我有房契硬要去的,我沒說過要租給他。”

一條繩上的螞蚱已然分邊站。

“房契?”好安適實的插嘴。

眾人突然想到好安剛剛說的事情,自然而然的把兩件事連了起來。

“好安家的房契?”村長冷臉掃了一眼王翠花,卻沒找到好大山,掃了院子一圈,最後再柱子後麵找到了。

“好大山,你知道這事嗎?”村長問道。

“我不知道,那是她娘倆的事。”好大山被揪出來,跪在正中央。

王翠花見好大山把事情都甩給自己,火氣一下衝上頭,掄起胳膊掙開桎梏。

瞬間,好大山的臉上多出兩道血痕,一看就是被撓的。

“什麼你不知道,當初就是你說好安一個姑娘家的沒用,你弟的鋪子應該歸你。”

“要不是你這麼說我會去偷房契嗎?”王翠花吼道。

“你還偷房契?”村長不可置信道。

今天這都什麼事,先是現場抓了王翠花偷錢,後麵親娘親自出麵指認女兒女婿坑害親弟,現在又爆出來她偷侄女的房契!

村長隻覺得兩眼一黑。

去年一年都沒今天一天的事多。

王翠花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大晏國偷竊按金額定罪。兩貫錢隻挨幾個板子關上幾天,偷房契這種大金額的,不是勞役就是流放啊。”有人小聲說道。

王翠花顯然聽到了,連忙狡辯道:“沒,那鋪子房契,是,是好安送我的。對,她送我的。我弟弟用鋪子也沒問題。是她,好安後悔了,又從我家偷回去了。”

“好安,你快去衙門說你搞錯了,放了我弟,我就什麼事都不跟你計較了。”王翠花的語氣帶著高高在上的哀求。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紛紛心照不宣。

“大伯娘這麼說我就要問問了,你說房契是我送你,那說說是何時何地,有何憑證?”

“我,這……”

好安根本不給王翠花說話的機會,直接道:“我好安是太有錢了嗎?隨手拿著鋪子送人玩?”

“各位叔叔伯伯都知道我和弟弟相依為命,整日裡想著法子的賺錢,房契這種重要的東西看得都是牢牢的,怎麼可能隨便讓人翻窗得去。”

好安也想讓王翠花認下偷竊房契罪,但這樣又涉及到她怎麼拿回來的,隻好在這放過她。

說話間,好安餘光瞄到旁邊休息的婆媳二人,這才是她對付王翠花的武器。

這兩人應該歇夠了吧。

於是,好安轉身看向王翠花,說道:“怕不是大伯娘在我家偷錯了,或是沒偷到,找人做了一份假的糊弄旁人吧。”

“我,這……”王翠花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落在王家老太太就是認了。

“好啊,王翠花,虧我還相信你,原來你弟說的都是真的,你是要該死他!”王老太太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發飆了,兩眼迸發出如刀尖般鋒利的恨意。她抓著王翠花脖子,朝死裡掐,混濁的淚,鮮紅的血,攪和成一團,落在地上。

眾人的眼睛都盯著院子裡的兩個人,全然沒發現,有一個人悄摸著走到好大山旁邊輕輕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