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好大河留下不少衣物,都被她娘整理好放在箱子裡。
好安挑了一套最薄的準備給謝宗林送去。
淺灰色的夏衣料子一般,但針腳細密。
這樣的衣服該收多少合適呢?好安摩挲著衣服,心裡盤算著。
“姐姐,你盯著爹的衣服乾什麼?”
“嗯?”好安抬頭。
“你怎麼知道這是爹的衣服?很明顯嗎?”
這衣服上也沒寫名字啊。
“娘說這衣服爹常穿。”
“那箱子裡有爹不常穿的嗎?”
要是被彆人發現謝宗林穿著她爹的衣服,不太好。更何況她還不知道謝宗林的底細,不確定這個人是好是壞。
她不想招來麻煩,但又想賺這筆錢。
她爹早不知道死哪去了,這麼多衣服放家裡也是放著,不如廢物利用。
“娘說箱子裡的衣服爹都常穿,她經常拿出來曬。”好昕一想到娘親,心情不免低落許多。
他對爹沒什麼印象,但和娘的感情很深。
“好啦。趕緊吃飯,吃完我們去給娘上柱香。”好安抬手摸了摸好昕的腦袋,安慰道。
“真的嗎?”好昕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可是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逢年過節。”
“沒事。”好安刮了一下好昕的鼻子,說道:“孩子想娘不分時間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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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讓好大河的衣服不被認出來,她得想個法子。
好安拿來剪刀針線,將衣服平鋪在桌子上。
“哢哢”兩剪子下去,長袖變成了短袖,衣擺也從膝蓋提到大腿。
不錯。
好安看著已經變樣甚至微微變形的衣服點了點頭。
但不能隻改變樣式。
衣服最重要除了樣式,還有材質和顏色。
材質是變不了,樣式現在已經改的差不多了,就是這個顏色要是換一換就完美了。
好安掃了四周,目光定格在一筐青皮核桃上。
上次好昕好奇剝了幾個,手現在還黑的跟挖煤似的,上色牢的很。
好安果斷的把剩下的核桃都開了。
新鮮的果皮和草木灰加水放鍋裡煮沸,然後再把衣服也放進去煮,加鹽固色,接著衝洗,晾曬。
等衣服乾了,淺灰色已經變成了土棕色。好安看著大變樣的衣服甚是滿意。
她收起衣服,正要出門,瞧見桌上還剩了點飯菜,便順手捎上一份往破屋走去。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破屋已經大變樣。
四周不大的縫隙被謝宗林拿樹枝和稻草堵住。
屋子中間有一團灰燼,一看就是剛燒過火。
他甚至還拿稻草給自己編了塊草毯子當被子蓋著,儼然一副把這裡當家的模樣。
“手藝不錯。”好安調侃道。
“以前經常編。”謝宗林一麵給好安挪了塊乾淨的地方,一麵拿毯子擋了擋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
“你要的東西都給你帶來了。”說著,好安把一個瓦罐和衣服遞過去。
“瓦罐十文一個,市場價童叟無欺。”
謝宗林聞言點頭,說道:“我知道。”
“衣服,五十,不,六十文。”
她的手工費不能不收。
謝宗林左盼右盼的衣服終於來了,他連忙拿起上衣正要穿上,手卻突然頓住。
他要是現在穿的話就沒有拿毯子了。
父親說過女子注重名節,之前是自己昏迷不醒,害人家姑娘汙了雙眼,現在自己醒著,覺不能再犯!
於是謝宗林抬眼對上好安的眼睛。
“怎麼,嫌貴?”好安皺眉,那大半框核桃可費了她不少時間,絕不能降價!
“……不是。”謝宗林見好安完全沒有避嫌的打算,隻好自己背過身去把衣服穿上。
衣服顏色不明,但質地柔軟,比謝宗林以前穿過的衣服都好。就是這個袖口和下擺有些參差不齊,有礙觀瞻。
“你看著瘦沒想到還挺撐衣服,我原本還擔心大了。”好安不僅光明正大的看還點評上了,“身材不錯。”
謝宗林“刷”一下,臉紅到耳根。
“我帶了飯,你要嗎?”好安打開盒子,露出一份豆芽菜和粥,說道:“素菜一文,粥也一——”話未說完,好安突然看見草堆旁放著幾根被啃過的細骨頭。
“你吃過了呀。”好安惋惜,看來這兩文錢賺不到了,便捧起碗筷準備自己吃掉。
“不。我更想吃些清淡的。”謝宗林連忙拿過飯盒,解釋道:“是那隻鳥停在門口,我太餓就抓吃了。”
“一共四百文,我記著。”
好安挑眉,順杆子上爬:“那晚飯需要嗎?保證物美價廉,量多實惠。”
謝宗林捧著碗,偷偷瞄了一眼好安。
姑娘眼睛清澈,眼神真摯,流露著善良光芒。
“要,早晚都要。”謝宗林滿臉通紅道。
“行,今晚我給你送來。”
一天四文,蒼蠅再小也是肉。
好安中午還要出攤,等謝宗林吃完飯便收回碗筷美滋滋的離開了。
————
冰粉一如既往的受歡迎,這幾日更是賣的飛快。她的攤子現在每天都要排隊,一桶半,半個時辰就能賣完。
但她依舊沒準備增量,這兩天忙謝宗林的事情,根本沒時間進山去摘,冰粉籽庫存真的不多了。
好安賣完冰粉,便麻溜的收拾收拾準備回家。還有幾個竹碗沒收回來,她也不擔心,大部分都是在附近幾家攤位上,老板們明天都會還過來。
回去的路上,好安看見一家書肆,不由想了想。
現在她手裡進賬的有豆芽、冬瓜糖、冰粉,還有謝宗林的欠債。
出賬的有黃豆綠豆、紅糖、冬瓜、每日的牛車出行費還有和劉樹林的合作款。
進出的東西越來越多,還是要搞個賬本好好記賬才行。
於是好安將東西放在車上又繞了回去。
書肆門頭不大,但內裡寬敞,靜得落針可聞。
好安不耽擱徑直走到放紙的櫃子前停了下來。
“姑娘是想買紙嗎?”掌櫃扭著胖胖的身子,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問道:“是想買寫字的還是畫畫的?”
“寫字的。”好安抬手隨意地指了一種問道:“這種多少錢?”
“姑娘好眼光,這是我們這最好的新管紙,擴散小而勻,落筆交疊,筆筆清晰,隻要一百文。”掌櫃的小肉手靈活地豎起一根手指,悄悄說道:“全鎮最低價!”
“一刀?”好安彎腰湊近仔細瞧了瞧,紙麵光滑,細嫩綿密,隱有簾紋,這個價格還真……
“十張。”
這個價格還真……好貴。
不愧是書中自有黃金屋。
好安尷尬地直起身,目光毫不猶豫地轉向其他紙。
掌櫃也很有眼力見,主動介紹起幾款其他的:“這種竹下紙也不錯,潔白平整是大部分學生的首選,隻要五百文一刀。”
一刀一百張,算下來一張紙就要五文!
怪不得那些學生買她的冰粉眼都不眨,感情也就一張紙的價錢。
後日就要入伏了,冰粉提價是不可能的,她必須搞個新的甜品圈錢。
既然他們都這麼有錢,就彆怪她使勁薅了。
“還有一種三百文一刀,”掌櫃走到角落,攆起一張紙遞給好安,說道:“十分便宜,但容易暈染,抓色不好,棉棉脆脆的沾水就爛。”
好安伸手摸了摸確實手感粗糙,紙麵上的紋路雜亂,常有凹凸。
掌櫃見好安麵露嫌棄便找補道:“這個練字還是湊合的。”
可她不是拿來練字,是拿來記賬的啊,要能長久保存的那種。
好安前前後後看了幾種,最後還是覺得竹下紙最適合,便問道:“竹下紙可以按張賣嗎?”
掌櫃擺擺手說道:“除了新管紙,其他的都不散賣。”
“我要個一二十張就夠了,一刀實在太多了。”
“一刀不多啦。”掌櫃伸出小肉手指頭,比劃說道:“寫一次課業至少用一兩張吧,一個月三十天,最多三個月就用完了。”
不論好安怎麼說,掌櫃就是不願意散賣,好安沒辦法便準備回去從好明輝那買幾張。
剛要踏出店門,掌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哎姑娘我這有一些帶瑕疵的竹下紙可以散賣,你要嗎?”
好安迅速收回踏出去的腳,轉身問道:“能先看看什麼樣嗎?”
“行,你等等,我去拿給你。”
沒一會,掌櫃握著小幾十張竹下紙擺到櫃子上,說道:“也不是什麼太大的瑕疵,就是折痕比較厲害,還有些黃斑破損。你要是要我算你四文一張。”
散賣,還有折扣。
好安一張一張的翻開檢查,很多地方都有折痕,有些折得厲害的都破了。用這個寫課業是不大好看,但好安無所謂,能寫字就行。
“一共二十六張,我都要了。”
好安不帶猶豫的從布袋子裡數了一百零四個銅板放在櫃台上,剛剛還滿滿一兜的錢頓時少了一半。
“你這可以幫忙裁紙嗎?”好安正要拿紙離開,突然瞥見牆角的一把裁紙刀。
一張紙大多數都是寬兩尺,長四尺,直接用來做賬本就太大了,四尺開六的話大小就剛剛好。
掌櫃笑眯眯的開口說道:“一次五文。”
“哈哈。”好安尷尬的笑了兩聲,擺擺手說:“不用了。”
這種小事就不勞煩彆人了,還是回家自己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