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1 / 1)

將笙歌 咂酒 3861 字 1個月前

什麼消息擴散!他的好母後為奪兵部,設了這麼大一個局,消息會不會從長陵軍透出,不過在她一念之間,現下老臣敢這麼說,無非是逼迫他速下決斷罷了!

“朕已說了,思後再議!”抬頭,目光淩厲的一一掃過堂下眾人,崇帝咬牙道:“長陵軍主將榮達已駐守長陵六年之久,如若連自己軍中的消息都按不住,朕瞧著他這主將之位,也該換了人坐坐了!”

他們要動林賀,那他就拔了榮達,屆時空位高懸,誰的人頂上,還得較量後才知真章!

堂下老臣猶疑著互相交換眼神,位於前首一直沒有出聲的雲閣老側出一步,率先稱是,餘人追隨,一並應是後行禮退下。

出了子陽宮,雲閣老揚手,令周圍臣屬彆再贅言。

回身複瞧了眼身後明黃的宮殿門帳,他古怪一笑,旋身往太後所在的鳴鶴宮去了。

人聲遠去,才敢露出怒容。崇帝拿起手邊的茶盞擲於堂下,啪的聲碎響,指著兵部尚書林賀就罵:“朕將兵部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

林賀一哆嗦,熱茶湯濺到了手背上亦不敢躲。“微臣萬死!”

“你萬死有什麼用?”負手在龍台上往返踱步,崇帝氣憤難當。“軍甲有虧,材料、造製、運輸、收冊,哪一處都能查能究,破局之法亦有萬千!”

“本是轉腕即解的事兒,偏有你兵部的屬官主動跳出來認罪自戕,將屎盆子在兵部頭上扣了個勞實!你說!你是如何禦下的!”

再不敢言,林賀俯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深怕再激起更大的聖怒。

一切發生的太快!昨夜三更長陵奏報才入京,他受傳召一炷香後就進了宮,前後腳的,兵部一處負責監造的員外郎便在書房中服毒自儘身亡,死前還寫下血書一封,承認自己貪墨瀆職,以次充好,產出瑕疵軍甲的重罪。

書中雖未提及半句他人,但兵部出甲,需經除本處外多人抽調查驗,簽審畫押,一批軍甲想要確認完工合格運出上京,幾乎要轉過兵部大半核查部處,最高竟至兵部左侍郎!

所以,問題就嚴重了!

造假事小,如此數量的次甲竟也順利通過了各處查驗,這才事大!

一個小小的員外郎,一批甲貪墨不過千兩,定不可能挨著部門層層打點,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兵部各查驗部門形同虛設,由上而下皆玩忽職守,導致次甲未被查出,直流進了長陵大營。

死了一個員外郎,牽連半個兵部的官長,遭此清洗若成,崇帝先前數年的隱忍布控,將瞬時毀於一旦!

林賀有苦說不出,兵部有此嚴密的查驗流程,次甲根本不會是兵部製造流出的,可員外郎認罪一死,他百口莫辯,自身都難保,何來追查次甲來源之機?

謝燃從偏殿入內,行禮後安靜的立於一旁。

事情始末他已知悉,不過以他來看,太後的打算遠不止換血兵部。

刻意挑了謝家軍和長陵軍對壘時爆出次甲,消息還是在他大婚日遞進宮裡,·對謝家的針對顯而易見。

看來,程謝兩家相合,拉平了朝中大勢,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謝燃,朕已派人去查兵部一處,你帶人去長陵。十日後,三司會審。”

謝燃領命,正欲告退,又被崇帝喚住:“欠你的婚假,待你歸來,朕三倍補你!”

婚假不婚假的,謝燃其實並不在意,不過後日回門,他若離京,她就得一人歸家……

這是他們婚後,首次回程家,他不能伴她,實是心中有愧。

快鞭催馬,他趕去營地點人部署,安排好行前一切,約定好出發時辰,又馬不停蹄返回了謝府。

這一年多,他在朝中雖無官職,可時常離京替聖上辦事,整個謝家早習以為常。

到家已是日暮時分,他先去書房跟父親通了消息,半個時辰後就要出發,他著急回自己的院子,出門遇上母親潦草說了兩句就要走。

寧氏哪可能看不出自己兒子的心思,臉色微變,她喝住他的腳步陰陽怪氣:“急吼吼的回去作甚?你心裡記掛著她,她呢?”

謝燃腳步一頓,覺得母親尤實對她苛刻太過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離家,不放心的折回身去,朝母親鄭重行了一禮。

“母親,兒有要事去辦,她初到謝家便不能伴她,您最是心善,幫兒善待她吧!”

她這三兒,從來孝順少言,獨立自守,難得這般軟下身來,求助於她。寧氏內心雜陳,既有兒大不由娘的苦楚,亦有仍被需要的慰藉。

輕歎一聲,她拂去他肩上的浮塵,不願他出行掛心,張口應承下來。“冤家,你都這般說了,我還能如何?”

謝燃笑開,對著母親又是一拜。

寧氏憂心,紅了眼尾。“你每次辦差,娘都夜夜難寐……”知道他領得都是聖人不得明說的陰暗差事,洪流渡河,難關重重,稍不留神就會要了性命。

可她是武將家屬,除了次次幫他收拾好行囊,盼他安歸,還能做什麼?

“你這新婦倒好,人一邀她,她就自顧自的去了,何曾將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

“她出門了?”謝燃微愕。

想著就來氣,寧氏道:“懷玉縣主過府來瞧你祖母,嚷著非要見她,聽聞你進宮去了,見罷還要帶著人走,說是玉瓊樓來了新廚子,要帶她去嘗鮮!”

說心坎話,她是一萬個看不上那個懷玉縣主!喪夫後不知閉府居家收斂,反而另開府邸,日夜笙歌,各街流連,哪有一點上京貴女的矜持,真真是女子之恥,放蕩至極。

可偏偏她得老夫人青眼,她即是不滿也不好言明。

今個兒她帶了謝家新婦出門,趕明兒,上京還不知要傳出何樣的閒話來!她真是想不明白,老太太為何會同意她們一起出行,難不成連長歌的名聲也不顧了嗎?

玉瓊樓?

不是食肆而是酒肆?

謝燃沉吟,麵色暗了兩分。

在上京,有專門經營美食飲酒的食肆,也有可聽曲兒玩樂,順帶飲酒食的酒肆。玉瓊樓即是第二種所在,菜式糕點雖也不錯,但遠不及裡麵的伶人有名。

“我去拜彆祖母。”

告彆了母親匆匆去了祖母的鶴居,他未談及差事,隻說宮中事急,他需得出門幾日。

孟老夫人歎息,主動提及回門一事。

謝燃想了想道:“我修書一封,讓吟歲回門時捎給嶽父,待辦事歸,我再登門告罪。”

微微頷首,孟老夫人滿意道:“程大人和善,想能體諒。”

話罷,她囑咐了幾句,讓他行走在外定要格外小心。

謝燃一一應下,垂了垂眼簾,張口想問什麼,又沒開口。

孟老夫人逗他,隻作不見,趕人道:“快去吧!彆耽誤了正事兒!”

被半推著起了身,謝燃腳步停緩,行到門前終是忍不住回頭問:“祖母怎會讓她同玉姐出門?”

玉姐是他們私下喚懷玉公主的親稱。她是安王長女,當年蕭朝老帝逝,新君幼,國界異族動靜頻繁。為安躁動,太後做主將其嫁給了西域王,老西域王已年近五十,在她嫁去的第四年就因病而亡。

崇帝這時羽翼漸豐,已有些話權,百般轉圜,才將人從邊境接回,至今轉眼已又是兩年。

他們和她從小在宮中一起長大,親如家人,他對她自有親情在,不似外界那般看輕誤解詆毀。

可玉姐喜愛如玉公子是真,讓她帶著程語笙一起,兩人豈不是一拍即合,他實在難以安心。

“聖上允你婚假又突然召見,想是要事。我怕你無法陪她,故叫玉姐相陪。”孟老夫人彎腰逗弄著趴在榻上矮案下的貓兒,頭也未抬。

謝燃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時辰不早了,她也該歸家。可祖母不提,他也不好張口說命人去接,好似不滿祖母的決定一般。

千言萬語,隻能是深深一躬。他喚:“祖母……”聲音中,有討饒哀求之意。

嗤的笑了,孟老夫人作罷:“得了,你忙去吧!飯後,我自會派人去接的。”

適時才放下心,他抬頭瞧了眼滴漏,見時辰還富餘,道:“不勞祖母了,孫兒自己去接。”

笑著搖頭,孟老夫人擺手。到底還是年輕,平日裡再端出老成的樣子,遇見情愛,仍是沉不住氣兒。“去吧去吧!”

都是花兒一樣好的年紀,就該熱熱烈烈的綻放才是啊!

謝燃出府牽馬,吩咐福全收拾好東西送去給尹平,自己則打馬,快速朝玉瓊樓而去。

玉瓊樓,樓如其名,修建在湖心山頂,白日裡可佇立高台,遙望屋舍飛簷湖光山色,入夜後,可依靠欄邊,靜賞薄霧伴月扁舟踏湖。恰如九重玉瓊,仙不似人間。

占著如此卓景,自不是凡人想來便能得進。

來此的,皆是皇親貴胄,享得也是玉食佳釀,精舞絕唱,不可一般。

坐得是整個玉瓊樓最好的位置,程語笙小口抿著果飲,眼睛好奇的四處打量。

“你不飲酒真是可惜……”懷玉依靠在玉側裡,一身丹霞宮裝似火如雲,配著滿頭的金石玉器,華麗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