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四姑娘來了。”守在清荷院門口的盛雲,遠遠瞧見主子,兩三步迎上去。
紀宜遊還沒從她爹的奇特腦回路裡繞出來,蔫蔫道:“來就來唄。”
盛雲複雜道:“四姑娘瞧起來不太對勁,不要吃食,不要小玩意,也不四處走動,在主樓坐了一盞茶,一動沒動過。”
“?”紀宜遊震驚,“這還不對勁,換芯子了吧。”
紀宜淼的性子府內儘人皆知,年紀在漲,心理從來沒漲過,每天精力足得跟哈士奇一樣,讓她靜坐,堪比登天。
“奴婢也覺得很奇怪,才早早來此守著提前告知姑娘。”
兩人加快步伐,快速返回主樓。
與此同時,等待許久的紀宜淼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她掐著虎口,維持著端坐的身姿,第三次開口道:“三姐姐還有多久回來。”
蓉蓉:“盛雲去院門口候著了,若瞧見姑娘,定會趕回來。”
紀宜淼麵露不耐,但很快又儘數壓下,她望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婢女書嬌:“你再去催催。”
書嬌沒應聲,反而是將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按壓,緩解她的僵硬:“姨娘囑咐過,要有耐心。”
紀宜淼神色一僵,收回視線沒再說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正當她覺得全身有數萬隻螞蟻攀爬啃咬,渾身不自在時,門口遽然響起腳步聲,她下意識地想起身,肩膀卻被輕壓了下。
湧出的情緒被打散,她不甘心地繼續端坐,直到翹首以盼的身影從溫暖的陽光踏進屋內,她起身行禮:“三姐姐萬安。”
氣喘籲籲的紀宜遊:“?”
盛雲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耳邊:“姑娘,是不是很奇怪。”
“是。”說起來,以前好像也見過紀宜淼這副溫婉卻隱隱透著拿腔作勢的古怪,她不動聲色端詳著紀宜淼,好半晌,上前扶住,“客氣什麼。”
紀宜淼也很不習慣自己的樣子,但她昨日同娘親保證過,要聽話,彎起眼眸道:“昨日在姐姐的院裡多摘了蓮蓬,今早小廚房熬了蓮子羹,妹妹特意帶了些。”
紀宜遊:“……”姐姐妹妹的,她都快被繞進去了。
她示意蓉蓉接過食盒,也客客氣氣道:“今早請安時,祖母說你染了風寒,可有好些。”
“好多了,謝姐姐關心。”
紀宜遊看著她不似往日紅潤的麵頰,以及鼻息間濃稠的近乎淹沒她的香味,輕皺了皺眉,太反常了,有種哈士奇披了層金毛皮既視感。
強烈的困惑和不安讓她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她後退了一小步,與還在微笑的紀宜淼保持距離,揚起唇角,笑意盈盈的試探道:“你來找我,可有要事?”
紀宜淼呆了一瞬,似乎在想她來清荷院的目的,卻始終沒想起來,偏頭看向了書嬌。
後者無奈歎氣,幫她說道:“姑娘想去六日後的宴會,但她甚少出府,參宴更是少之又少,是以想讓三姑娘陪同一道。”
紀宜遊擰眉,宴會的邀帖她早已回拒,更何況宓安郡主與她們八竿子打不著一處,人家送邀帖走個形式,她們真去算怎麼回事。
“你為什麼想去宴會。”
紀宜淼垂著臉,手指攪著披帛:“想去玩。”
“嗬。”紀宜遊無語地笑了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身為丞相府的女眷,每月送來的邀帖數不勝數,不是這個賞花,就是那個喝下午茶。
女眷們圍在一起,大抵三件事,家長裡短,攀高謁貴,阿諛奉承。
去玩,好新鮮的詞。
她摸著小臂的雞皮疙瘩,幽幽然道:“是你自己想去玩,還是崔姨娘讓你去玩?”
紀宜淼愣住,她不會掩飾神情,答案明晃晃地映在那張嬌媚的臉上。
倒是婢女書嬌忽然出聲:“三姑娘若不願前去,大可拒絕,何必揣測姨娘。”
紀宜遊瞥了眼婢女,不冷不熱道:“主子說話,你插什麼嘴,出去。”
書嬌沒動彈,甚至看向紀宜淼,後者愣愣的像僵住了。
場麵一度降至冰點,空氣彌漫著不知名的香味,混合著微弱的鐵鏽,紀宜遊饒有興味地看著主仆兩人:“宴會呢,我是不可能去的,你若真想去玩,就自己去。”
她又不是什麼大傻子,人家挖坑,她往裡麵跳。
“哦哦,那我……妹妹先回了。”紀宜淼鬆了口氣,起身又行了個禮,步履緩慢地離開。
紀宜遊瞧著她後背過於厚重的衣物微眯了眯眼。
房內安靜片刻,盛雲憂心道:“四姑娘好生奇怪。”
“不奇怪,她以往不是沒這樣過。”紀宜遊抬手揉了揉額角。
盛雲疑惑:“姑娘如何知曉是崔姨娘讓四姑娘來的。”
“紀宜淼雖然腦子不好使,但也知道宴會這種地方去不得,今早還以染風寒告假,現下跑清荷院同我說要去宴會,豈不反常。”她頭疼道,“以崔姨娘不會善罷甘休的性子,我這裡行不通,怕是又要去找爹爹吹枕邊風了。”
“姑娘要先下手嗎?”
紀宜遊搖了搖頭,羽林軍進府後崔姨娘安靜的離奇,估摸在醞釀幺蛾子:“先看看她想做什麼,暫時不動手。”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告示貼了嗎。”
盛雲點點頭:“貼了,昨日買藥時貼的。”
“那就好,這段時間你們兩個注意下,前來領賞銀的女子裡,有沒有格外好看的。”
盛雲和蓉蓉齊齊應聲:“是。”
午膳過後,紀宜遊得閒宿在二樓的軟榻裡小憩,迷迷糊糊之際,窗戶驀然被敲響,她翻身,掀開眼皮瞥了眼。
視線內大粉耗子手腳並用地正在翻窗,兩兩對視,場麵尤為安靜。
“好巧,你睡醒了?”
“我你……你在乾嘛。”她坐起身,一言難儘地看著他。
殷予桑攤開手掌:“我在翻窗啊,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所以呢,要給你鼓掌嗎。”紀宜遊感覺自己短短幾秒鐘老了好幾歲,前有精力十足的紀宜淼,後有血氣旺盛的殷予桑,手和腿骨折都攔不住他翻二樓的窗戶,二樓!
午睡被打攪後怒意積壓,她的拳頭攥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