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篇10(1 / 1)

殷予桑愣了半晌,像是在回想她口中的毒藥是何物,半晌,忽地抬手摸著鼻尖,含糊道:“你沒中毒。”

紀宜遊:“?”

少女狐疑的神色太明顯,他半垂著眼,散落的發絲落下與眼睫糾纏,語調無辜又帶著些許自豪:“伏音宮追求一擊斃命,不屑使毒,當時撒的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麵粉。”

“你一個江湖殺手,帶麵粉在身上乾什麼。”

殷予桑攤開手:“你觸碰過血液嗎?”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他不甚在意,科普般同她緩慢解釋:“人類的血液黏稠濕滑,一旦沾上手,手裡的刀就會變得極易失控,麵粉是為了增加摩擦力,伏音宮的弟子出任務時,皆會備著。”

紀宜遊順著他的視線看著張開的手掌,陽光穿過空隙剛巧籠罩其中,她眨了下眼,記憶深處的陰霾湧上腦海,幻燈片般一一浮現。

她感受過血液的溫度和黏膩,以一種極為慘烈的方式,近乎擊潰她的心智。

“不是會凝固嗎,又不是汗,怎麼可能握不住刀。”

殷予桑靜靜地看著她,深褐色眼瞳內的害怕近乎從少女的眼眶裡溺出,他難得沒有譏誚也沒有惡意恐嚇,坦然道:“大量溫熱的血液,難以凝固,比汗水更易濕滑。”

他手虛握成拳:“你是大家閨秀,這輩子都碰不到這種事,不清楚也正常。”

紀宜遊沒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江湖離她太遠了,遠到她曾經一度忘記了這個世界是一本巨大的狗血小說。

茉莉花香被風一陣陣地吹散,再源源不斷地蔓延。

“沒毒就算了。”她收斂神情,很快又恢複了以往沒心沒肺的模樣,“但是你身上的茉莉發油從哪裡來的。”

少女臉頰圓潤似飽滿的紅蘋果,揚起笑容時,左側的痣隨著蕩開,殷予桑不自在地撇開目光:“我身上的傷未結痂,會有血腥味滲出,以防被發現,跟盛雲要了一罐。”

紀宜遊沒多想,伸手道:“那錢怎麼算。”

殷予桑:“……”

要命可以,要錢他忍不了:“五千萬兩黃金我隻跟你要了十分之一,一罐茉莉發油你怎麼好意思伸手的,合著我為你賣命衝皇宮殺儲君,你數錢坐享其成,還要反過來問我拿錢!”

紀宜遊見他喋喋不休,一頓輸出,腦袋嗡嗡響。

“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身高差距太大,她踮著腳,雙手叉腰,“你彆說得好像那五百萬兩我不付給你,買凶是買凶,茉莉發油是茉莉發油,你連吃帶拿是想怎樣。”

殷予桑理由更充足了,也踮著腳,借身高優勢俯視她:“是,你連五百萬兩都還沒付給我。”

“沒付給你就沒……”紀宜遊頓感哪裡不對,氣勢漸漸熄滅,奇怪道,“你們先付後乾?”

“?”殷予桑:“不然呢,跑單算誰的過錯,我們伏音宮的命就不是命了!”

紀宜遊默默地放下腳後跟,乾笑兩聲:“不好意思,哈哈哈,我還以為先乾活後給錢呢,你看這事兒鬨得。”

她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扁扁的令人安心:“你們有沒有那個嗯……分期付款的人性化活動。”

緋紅從脖間快速蔓延,染上青年的臉頰,連帶著眼尾也泛起了紅暈,他氣得深吸了好幾口氣,咬牙切齒道:“你,在,開,玩,笑。”

紀宜遊尷尬地摸摸鼻子,她全身上下加起來不到一百萬,原先她想著他身上的傷養好再籌劃個完美計劃,怎麼也得大半年,足夠她每日偷家產倒賣湊錢。

哪知還得先付錢排單子。

“大不了,等我什麼時候付清了,你再激情衝皇宮。”話出口,她占到了理,語調也有了底氣,“對呀,又沒讓你現在就去,瘸著腿你連牆都翻不過去。”

殷予桑一口氣還沒出,又來一口氣,堵在胸膛裡,稍有不慎感覺會氣死。

“你哪隻眼睛瞧見我翻不了牆。”他蹺著腳就往外跳,攥著拳頭,惡狠狠道,“我現在就去殺了狗太子。”

有那麼一刻,紀宜遊挺希望他的傷全好了。

她抓住青年的手腕,一言難儘道:“彆燃了,好好養傷。”

殷予桑正在單腳跳,本就身形不穩加之方才為了裝逼又站了許久,被她一拽,猝不及防地向後倒。

天旋地轉後,是軟綿綿的觸碰,熾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他的後背,他仰麵望著湛藍的天空,耳畔是“赫赫”的呼吸聲,像破爛的鼓風機。

“殷予桑,你要壓死我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你說你非要拉我乾什麼。”

紀宜遊被堅硬的後背壓得喘不上來氣,她掙紮著掐住青年的脖子,指甲無意識地陷進肉裡,擠出聲音:“起來。”

“嘶。”疼痛傳來的一瞬,他手腳麻利地爬起來,“你怎麼還動手。”

活過來了,紀宜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聞言,瞥了眼擋住陽光的殷予桑,頗為無語:“你多重你自己沒有數嗎,我差點就涼透了。”

殷予桑看著額間冒汗,嘴唇泛白的少女沉默了半晌,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順道拍了拍她沾塵土的裙擺。

“能說話就彆動手。”

紀宜遊還在呼吸,她看向彎腰拍打裙擺的青年,不解他怎麼變乖巧了,沒燃也沒頂嘴:“誰知道你會倒下來。”

殷予桑站起身,原本束在脖後的墨發隨著動作垂在胸前,鬆鬆垮垮的衣襟似乎更寬鬆了,隱隱能瞧見其間白皙肌膚和一點玫紅。

但他全然不知,伸手把頭發撥開,垂眸看她:“你救我一命,刺殺太子一事,我會儘力幫你,前提是付清五百兩黃金。”

他在蘄州還有一大群弟子要養,沒錢那是萬萬不能的。

紀宜遊眼神飄忽,好半晌才訥訥應了聲:“知,知道了。”

空氣安靜片刻,強烈的尷尬讓她無所適從,乾巴巴的張嘴道:“我爹爹快下朝回來了,我得去找我爹告黑狀,你,你儘量待在清荷院內彆亂跑。”

殷予桑:“告黑狀?”

“放心不是告你。”她提起裙子小步跑離東廂房,臨到石階處,又轉頭看了他一眼,跑更快了。

殷予桑看著她的舉動莫名其妙,脖間泛著刺痛,他抬手摸了下,未曾想觸手微涼且濕潤,瞥著沾上紅的指腹,氣笑了。

貓爪子,早晚有一天讓他全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