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算是洗好了,快來快來。”張荷端著兩個白瓷碗往廳房走,招呼她們過來,她將碗放在八仙卓上。疑惑地張望:“怎麼了這是,怎麼還不進來。”
“張嬸,你這偏房是做什麼的啊?”白知微手指指著偏房,害怕的縮著脖子。
“這原本是我兒子兒媳的屋子,他們不是進城做小買賣了嗎?這屋子便空了下來。”張荷解釋得熟練,仿佛這個理由已經說過千百次。
“他們怎麼不接你們一塊出去?”白知微搓搓手,墊著腳貼近他耳後,以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量,好奇道:“你剛才在偏房看到了什麼呀?”
白知微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後,惹得整個耳朵癢,顧卓指了指地麵上一顆小石子。“石子遞給我。”
白知微放下木盆,蹲下身子一連撿了幾顆小石子,放在他的掌心。
顧卓常年練武,掌心覆蓋著層薄繭,她指尖摩挲過掌心,像拂過細軟的河沙。
顧卓右手手指間夾著石子,手腕用力石子像子彈般飛射而出。
“嘭——”重物落地之聲,白知微被嚇得一抖。
“喵——”一聲淒厲的貓叫聲,一隻小黑貓快速竄上屋頂,衝著顧卓恐嚇的喵喵叫了幾聲後,夾著尾巴跑了。
“山間多鼠患,偏房養著隻貓,顧公子如何對著我這貓耍威風。”張荷麵帶怒氣,“怎麼我好心收留你們兄妹二人,倒成了我的罪過了。”
看來是顧卓剛經曆了山匪疑神疑鬼,最開始她還被他那刀橫在頸側呐,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般好脾氣的。
“張嬸,彆氣了,我哥哥小時候被貓撓過,從那之後他三丈之內不能有任何貓的存在,不然他渾身都癢。”白知微扯著顧卓的衣袖,瘋狂朝著他使眼色。“哥哥,你說是不是?”
顧卓垂眸看著那隻拉著自己袖擺,不停晃蕩作亂的手,“我三丈之內不能有貓。”
“張嬸,消消氣。”白知微挽著張荷的手,半推著她往廳房裡走。“我都聞到你做的飯菜香了,能被你收留,真是我們走大運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哥哥一次吧。”
張荷被按著長凳上,麵上的怒氣不減,白知微從頭上拔下蝴蝶銀簪全推到張荷手中,“原本之前就打算給嬸嬸的,但是著急治我兄長的傷,現在才想起,張嬸你莫要再生氣怪罪了。”
張荷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首飾,麵上終於露出點喜色。“你兄長看著溫和有禮,實則高冷不易親近,竟然還沒你一個姑娘家會處事,我這次便不計較了,快叫你兄長進來吃飯吧,都快涼了。”
果然在哪裡金銀都是硬通貨,看著自己頭上還沒捂熱的銀,一陣心痛。
“哥哥,快進來吧,張嬸做了好多好吃的。”
隨著白知微的一聲輕喚,顧卓杵著刀走了得穩穩當當,雖然已經聽過她喚哥哥,還是被這一聲驚得一個踉蹌。
白知微眼疾手快扶住他的左臂,她微微歪著,眨巴著眼睛:“哥哥當心些,你腿現在受傷了,以後想去哪裡喚我扶著你。”
她想趁著顧卓受傷,好好照料他,提升好感度。
顧卓借著她的力穩住身形,站穩後便不動聲色離她遠些,在她對麵的長凳坐下。
張荷一改之前的冷淡,熱絡地招呼人坐下,“顧公子,快來這邊坐,腿傷還是得多休息才是。”
八仙桌上擺著兩盤樸素農家菜,三碗滿滿當當的大米飯,菜香味和米飯的清甜味道撲鼻而來。
之前走了三個時辰,她早就饑腸轆轆,看到這香噴噴的飯菜,激動地快要落下淚來。
想到這幾碗大米飯還是用銀簪換的,她胃口便更好了。
顧卓倒是吃得不急不緩,優雅自持,白知微再乾完兩碗飯後,抬頭便看見張荷探究的目光。
“沒想到,白姑娘看著瘦弱,竟然胃口這麼好。”
“走一下午的山路,我餓了。”白知微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認。
顧卓抬眸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嘴角上揚,整張臉帶著笑意。
他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她再打算仔細研究他的表情時,他已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你是不是在笑話我吃得多。”白知微將筷子一放,熱氣直往臉上湧。
“你看錯了,我天生愛笑。”顧卓抬頭,揚起一個更明顯的笑。
“你們兄妹二人感情真好,若非你們表明身份是兄妹,我這外人看來,還以為是愛侶一般呐。”張荷看看白知微又看看顧卓,白知微嬌俏活潑,顧卓表麵溫和實則拒人千裡之外。“無論長相還是性格,二位都不像。”
“我像母親,而知微像父親多些。”顧卓放下碗解釋道。
他果然就是在說她吃得多,打算盛第三碗的手放下。
“原來是這樣。”張荷恍然大悟,“也不知你們為何來這長留山。”
白知微:“走商。”
顧卓:“尋人。”
她當然知道顧卓來衢州,是為了悄悄找到被擄走的公主,奈何被原身白知微橫插一腳,下毒拋屍到這長留山。
雖真是為了尋人,但也不必直接說出來吧,張荷是何底細未知呐。
白知微尷尬找補道:“一走邊商一邊尋人。”
張荷收拾桌子,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打探:“尋什麼人。”
顧卓坐在長凳上比劃,手伸過白知微的頭頂,“大概這麼高,皮膚白皙,眉目深邃的女子,衣著華貴,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辨認出。”
張荷端著碗的手略微晃了晃,一雙渾濁的眼珠子轉動,“我可沒見過。”
說完便端著碗進了廚房,頗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顧卓口中的女子,便是原書的女主,妥妥的異域美人,書中男子會如同貓見了貓薄荷般,瘋狂被她吸引,就連顧卓也不例外。
白知微蜷縮著手指,她回家的任務是攻略顧卓,改變自身炮灰結局,可如果現在顧卓已經和女主有了感情糾葛,那再插手,她的道德觀不允許她這樣做。
白知微糾結半晌,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出口:“你口中的女子是誰?”
廳房內隻有一盞豆丁大小的燭火,整個房間都不甚明亮,白知微自認為鼓足勇氣的一聲質問,落在他人眼裡,也不過一隻炸毛的貓。
顧卓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卻半晌沒有開口。
白知微的勇氣在開口瞬間便用光了,看著顧卓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明白他自然不可能把他要找之人是公主之事,泄露給自己。
她底氣不足,聲量便小了幾分:“或者我想問問你和那女子關係是什麼,我們畢竟是有婚約在的。”
顧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奇怪,她底氣更不足了,“如果你喜歡她,我們便解除婚約。”
白知微思忖一下,還是將貼身放著的玉佩拿出來,玉佩放在桌上放出輕微的響聲。“這個還你。”
原書中就是她的死纏爛打,非要和顧卓成親,才造成了悲慘結局。
她現在就要賭一把,她不信原書作者會把女主和男配的感情線,放在這麼早,她要一個乾淨的二人關係。
“我這次的任務便是護送她到建鄴,此女子身份現在我不便透露,你會喜歡你的任務對象嗎?一般人隻會覺得那是個麻煩吧。”顧卓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玉佩上,“不過你如果現在想要解除婚約,倒是可以的。”
顧卓他確實是個麻煩精,她內心小人瘋狂點頭。
骨節分明的手橫跨八仙桌,伸到玉佩前,修長的手指輕點著桌麵。
白知微快速將玉佩收進懷裡:“給了我的,我自然得好好留著,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顧卓像是早就料定了她的答案,手立刻便收了回去。
張荷抱著床大被子,領著他們到偏房,這農家小院總共兩間屋舍,除去這間和廳房連著的偏房,還有一間偏房處處透著怪異。
“看看姑娘你是和我睡一間屋子,還是……”張荷抱著被子,內心打著小九九。
她自然想這小姑娘和自己一間屋,等到夜黑風高,他們悄悄的將人擄走,待到天亮,隻是半夜就沒看見人,這人也奈何不了她。
“自然和我哥哥一個屋子,我們在家也時常睡一個屋子。”白知微接過被子,雖然張荷給的傷藥是真的,飯菜也是真的,她直覺她不是好人。她頭一歪,“是吧,哥哥。”
“自然。”顧卓的語調波瀾不驚,已經不再會被她的一聲哥哥嚇住。
“那你們兄妹便住這邊屋子吧。”張荷掀開偏房的門簾,將他們二人迎進。
甜膩的脂粉味撲麵,膩得她直皺眉。
一張樸實的木床,上方罩著青色的紗幔,床的左邊立著個雕花的櫃子,櫃子上擺放著十幾個花花綠綠的香料罐子,這濃烈的脂粉味便是從那散發開,右邊是扇緊閉的窗。
“沒想到張嬸還愛脂粉呐。”白知微拿起其中一個紅色小罐,放在鼻尖嗅嗅,濃烈的百合香氣。“真的好香。”
“閒來無事時擺弄擺弄罷了,你們兄妹二人就歇下吧,現在天色也晚了,我就在旁邊歇著,有事叫我啊。”張荷放下被子便離開房間。
房間裡隻剩下他們這剛認識半天的未婚夫妻,白知微自覺的抱著被子往地上一鋪,“你是傷患,我打地鋪。”
顧卓杵著刀走到床邊坐穩,見白知微大有就這樣歇下的意思,他瞟了瞟那堆胭脂香料,空氣中殘留的絲血腥味,夾雜在脂粉味中並不明顯,牆角處不明的水漬,再看了眼白知微,也不知道告訴她,她還能不能睡著。
白知微將被子一裹成蟬蛹狀,見他還坐著床邊一動不動,“快睡吧,明天我借張嬸的鍋燉雞湯給你喝。”
這一天實在困頓難耐,裹上被子,困意立馬漫上,她沉入夢想。
顧卓望著她嬌憨的睡顏出神,白知微是在裝瘋賣傻贏得他信任?
那扇緊閉的窗也隔絕不了那令人惡心的視線,待到如跗骨之蛆的視線離開後。
他臉色稍霽,運氣一點,燭光熄滅,濃烈的香料停止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