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玹今日身邊跟著的仆從是他的心腹知夏,也是往後他最重用的人。
奚酥落不知該說什麼好,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她默了默,決心不能多問那人的事,轉頭安靜進食。
“……是呢,你說我們老得多塊,這孩子們瞬間就長大了,到了議親的年紀。”
辛時序說著,眼神往奚酥落身上移,看著奚明月道:“不過以奚三姑娘的條件,這倒不是難事,想來檀城有不少待嫁少年對她傾心呢。”
奚明月脾氣好,但不代表她聽不懂話中話,何況今日他們是帶著兒子來的,和自己女兒隻差半歲,何種意圖非常明顯。
說起來,奚明月對那孩子印象不錯。
打扮得體,行為挑不出什麼錯來,樣貌端正……不,這在奚明月看來倒是太過端正了,男人美可以,可若美過了頭,可能就成了禍。
原本這在她看來是一個小缺點,可看出了女兒不樂意,這小缺點瞬間就成了大缺陷。
女兒不樂意正好,那麼美的男人娶進門來,還不知要怎麼磋磨她那脾氣好的小女兒。
故而奚明月聽了辛時序的話,沒有點明,笑了兩聲,道:“我這女兒哪裡都好,但就是這性格啊,跟個悶葫蘆似的,隨她爹,完全不懂風情,誰能受得住她。”
眼看辛時序要張嘴,奚明月及時開口:“倒是你兒子,樣貌美氣質佳,一定能找到個好人家,放心,姐姐我一定把這事記在心上,若有合適的,一定跟你說。”
奚明月舉了酒杯,辛時序訕笑兩聲,也舉了杯,跟她碰了一下,兩人一起飲儘,把話題轉到了生意上。
她們的話一字不落全落到了奚酥落的耳朵裡。
奚酥落看了一眼不問緣由就站在她這邊的母親,內心升起無邊的愧疚。上一世的母親也是這樣無條件信任她,包容她,支持她,可是她做了太多錯事。
還好有了挽回的機會。
奚酥落低頭抿了口酒,眼眶發熱。
“落兒,怎麼了?”
奚明月突然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奚酥落身上。
奚酥落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輕聲道:“母親,我還是有點兒不舒服,我想回去歇息一下。”
奚明月聞言瞬間皺了眉:“要不要叫大夫?”
“不用,女兒回去歇息一下就好。”
“好,那你去吧。”
奚酥落起身,看著辛時序開口:“伯母,今日落兒招待不周,下次補上,伯母慢用,落兒先告辭了。”
辛時序連忙說沒什麼,微笑著讓她快去。
奚酥落終於有機會離席。
直至走遠了,才長長舒了口氣。
今天奚家辦這一場就是為了給辛家接風洗塵。
來的賓客不算多,但也不算怠慢了辛時序一家,全是奚母商會的朋友。
可以幫辛時序在檀城更快地搭建人脈,他們今日,結束得不會早。奚酥落可不想留在那兒太久。
既然到了這個時間點,已經不能阻止辛奚兩家結識,就儘量讓自己抽身出去,不跟他們有過多牽扯,這樣才是最好的。
奚酥落心緒消沉往前緩步走著,突然聽到一個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叫了聲——
“姐姐。”
奚酥落喉間微動,緩慢回頭,果然看到了那張在她夢魘中出現的臉。
辛玹看到她的神情,麵上閃過驚疑不定和委屈,但還是浮了笑,走到她身邊來。
“姐姐,我掉了東西,對這裡不熟,姐姐能不能幫我找找?”
“我也不熟。”
奚酥落下意識開口沉聲說完,看到了辛玹瞪大的美眸。
顯然辛玹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他當然不會信,隻會當她是在敷衍自己。
奚酥落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該死。
她是想好好活著的,雖然不想當戀愛腦去赴那悲慘的結局,也不應該在見到反派第一麵就把人徹底得罪了吧。
奚酥落收斂了些,低聲問他:“你掉了什麼東西?”
辛玹眸光微亮,輕聲回答她:“一個香囊,繡得不好……上麵繡著兩隻大雁。”
奚酥落輕輕點頭,又問他:“你是在哪裡不見的?”
“方才在席間還在,我想出來透口氣,然後就不見了,已經回去找過一遍,沒有找到,可能就在這附近。”
辛玹有問必答,上前一步靠近奚酥落,奚酥落則下意識後退。
見此情狀,辛玹臉色微沉,奚酥落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
“男子丟失了貼身之物,這事可大可小,不然你還是去跟我父親說一聲吧,讓他差使仆從幫你一起找,這樣就算找不到也不會壞了名聲。”
辛玹臉上已經沒什麼好臉色了,奚酥落心說,這才多久,麵具就戴不住了。
他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不是我的東西,是我仆從知夏的,丟了就丟了吧。”
奚酥落微微頷首:“既如此,你就趕緊回席吧。”說完就要走,辛玹上前一步下意識拉住她。
兩人皆是一驚。
辛玹立刻鬆了手,彆開了臉,奚酥落看到他耳尖微紅,但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一向是不舍得委屈自己的。
而據奚酥落所知,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辛玹都是在委屈自己。
辛玹隻不過覺得她這人好玩,所以自己受點兒委屈是為了能看到更多有趣的東西。
但現如今呢?又是為什麼?
“姐姐是不是很討厭我?看起來,視我如洪水猛獸呢。”
奚酥落心頭微顫,笑了笑:“這是哪裡的話,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你如此貌美,又是初來乍到,若是被人看到你我在這裡說話,指不定會傳出去些什麼不好聽的話,為了你的名聲著想……”
“為了我的名聲,所以姐姐不願意離我太近,此話當真?”辛玹沒有等奚酥落說完就開口打斷了她。
奚酥落抿了下唇,實在不知道這小子葫蘆裡賣了什麼藥,不知他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但顯然他是個沒耐心的,不能讓他等太久。
奚酥落輕輕點頭。
辛玹得了回答,立刻喜笑顏開,上前一步,驟然靠近奚酥落。
“那多簡單,你我二人定了親,自然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了!”
奚酥落大驚,瞪大雙眼,先是不可置信,看到辛玹那張明媚笑臉,瞬間怒不可遏。
這又是他戲耍自己的把戲!
奚酥落知道,等自己一時昏了頭同意,辛玹必然會想其他辦法攪黃這門親事,然後!
再來撩撥她,周而複始,最後弄得她家破人亡,命喪黃泉!
“不可。”
奚酥落壓製住胸中怒火,沉聲開口拒絕。
辛玹臉上閃過茫然,呆呆地開口:“……為什麼?”
奚酥落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似乎太大了,他們這才第一次見麵。
以她對辛玹的了解,辛玹會這麼說完全是基於他對自己的自信和他性格裡的惡趣味部分。
根本當不得真,自己也不用那麼激動。
奚酥落輕聲開口:“辛二公子彆開玩笑了,你剛來檀城,還沒見識過真正的高門貴女們,你會很受歡迎的,到那時你就不會有這種玩笑的念頭了。”
“我沒有開玩笑。”
辛玹神色肅然前進一步,奚酥落順勢後退。
兩人這樣對立站著,顯得辛玹的氣勢有些咄咄逼人。
辛玹眼神黯然一瞬,低下頭去,重複道:“我沒有開玩笑。”他看向奚酥落,道:“我是認真的。”
奚酥落看著他說完臉頰就立即染上緋紅,好看得不可思議。
自古都是女子求娶男子,像辛玹這樣主動對女子提起定親之事的男人幾乎不存在。
奚酥落發現除去一見鐘情的濾鏡後,在辛玹麵前保持冷靜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困難的事。
例如現在,辛玹一臉羞澀,微微垂眸,奚酥落的心間除了最開始不可置信的震動之外,竟再無波瀾。
她不可能答應。
無論這次辛玹又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反正受傷的都會是彆人。
故而奚酥落輕笑一聲:“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辛二公子不知道,檀城人……事少時間多,若是被誰聽了去,會被傳得很難聽的。”
辛玹麵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
奚酥落硬下心腸跟他道彆:“公子還是快回席間去吧,那香囊……若是我撿到了,必會還給公子的仆從。”
說完,奚酥落轉身就走,一步都不敢留。
辛玹站在奚酥落身後,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直到遠處的知夏看到隻剩下辛玹一人,才小跑到他身邊來。
“呀!公子!你手怎麼了?在流血!”
辛玹並沒有放開,掌心的疼痛並不及心裡的,他看向知夏咬牙切齒開口詢問:“你確定我今日模樣出眾,沒有問題?”
知夏不明所以,輕輕點頭:“當然,公子,其實你平日的模樣就已經很出眾了,今日一番打扮,奴都不敢仔細瞧。”
“那她為什麼不喜歡我?!”
知夏急匆匆地提醒他:“公子,小聲點兒!”
辛玹氣得不行,他翻開手掌,看到掌心和指縫中殷紅的血,這並不足以讓他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