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春雨綿綿,蕭子規正在廳中處理公務,聽雨俯身來報。

蕭子規放下文書,“你說她去了綢緞坊?還有其他地方嗎?”

聽雨想了想,“從綢緞坊出來後,白姑娘又拐去旁邊蜜餞鋪買了幾斤烤栗子。”

“公子。”

聽雨見到柳嬤嬤暫停稟報,垂手立於一側。

最近倒春寒,比正月還冷些,府裡正好有一些新鮮的嫩薑,柳嬤嬤就拿來做了薑撞奶送來給蕭子規暖身。

甜品放下後,她卻沒有如往常一般離開,瞧著蕭子規欲言又止。

蕭子規抬眸道:“嬤嬤有什麼便說。”

柳嬤嬤抿了抿唇,一副為難的模樣。

他幾乎算是柳嬤嬤一手帶大的,還是難得看柳嬤嬤露出這般囁嚅的模樣。

“到底何事?嬤嬤儘管說。”

在蕭子規再三問詢下,柳嬤嬤一咬牙一跺腳,閉著眼將心中的話托出了。

“白姑娘今日問老奴如何刺繡。”

蕭子規挑了挑眉。

“所以。”

“再過幾日,便是公子的生辰,白姑娘問老奴的繡樣是鴛鴦。”

鴛鴦?

蕭子規凝眸看向窗外,雨水淅淅瀝瀝較之前似乎打了些,就原本舒展的芭蕉樹葉也被打卷了邊。

他站在窗台看了會兒,目光從芭蕉葉移動到屋簷一角,哪裡有隻蜘蛛正在勤勤懇懇的織網,就是有點不太聰明,它織的網不僅網眼大,頂上還是破瓦,雨水說的漏洞打在本就不堅韌的網上,把小蜘蛛打得一顫一顫。

“聽雨。”他突然指著屋簷那處蜘蛛網道:“將蜘蛛網前的破瓦補上。”

“啊?”

他莫不是聽錯了吧?

“還不快去。”蕭子規冷冷看他一眼。

聽雨道了聲“屬下遵命”,一個旋身倒掛於屋簷下,幫小蜘蛛修起了瓦片。

腦袋裡滿是疑惑。

公子幾時這般感懷,連蜘蛛吹風都見不得。

當然這些吐槽,他隻放在心中。

當著蕭子歸的麵,他是一句也不敢說。

就在他勤勤懇懇給小蜘蛛修瓦時,他家公子已披衣往白知曇所居的小屋走去。

蕭子規到時,白知曇正坐在竹塔上,拿著針線和手上的繡地(注:刺繡底子)較勁,直到他走近,才抬起頭來。

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較勁。

“你在刺繡?”蕭子規難得的好奇。

“對啊。”白知曇也難得的不帶情緒好好說話。

她這人性格就是這樣,雖然骨頭硬又倔強,但是懂禮貌,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你跟她好好說話,她也沒必要凶巴巴的。

“好難啊。”

從前在家的時候,她就不願意學刺繡,頭一回繡荷包,沒想到這麼難。本來想說有花樣,對著學就行,沒想到難成這樣,活活把鴛鴦繡成了個野鴨子。

蕭子規看清了她的繡品,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可是稀奇,蕭子規居然也有當著她麵笑的一天。

白知曇古怪的看向他,蕭子規立即收斂笑容。

指著那“鴛鴦”道:“你好端端的繡這個乾嘛?”

“做香囊。”她如實回答。

明日她要去刺史府赴燒尾宴,也沒什麼禮物好帶的,就送個親自繡的刺繡香囊,主要還是送給沈彥宇。

前些天她還在跟自己的良心做爭鬥,明明不喜歡人家,但為了能順利拿到身契離開蕭府,卻要利用沈彥宇的一顆赤子之心。

再發現連香囊都繡得這麼醜時,就更愧疚了。

唉,這不純純把人當傻子耍嘛。

“這幾日你往綢緞坊跑,就是為了買布料學做香囊?”

果然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蕭子規的眼睛,白知曇點點頭,“是啊。”

“初次刺繡,繡寫花草蟲魚比較容易些,不一定非要繡鴛鴦。”

白知曇又詫異的看了蕭子規一眼。

這還是她認識的蕭子規嗎?

怎麼今天和她說話的語氣這麼怪?

難道他吃錯藥,突然轉性了?

蕭子規咳嗽一聲,“鴛鴦難度高,繡的太醜,不好佩出去。”

嗯?原來在這兒等著她!

她就知道蕭子規沒那麼輕易改變,還是來嘲諷她的。

白知曇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腹誹道:反正又不送給你,你倒是嫌棄上了。

次日一大清早,白知曇就打扮齊整,帶著繡好的醜香囊準備去刺史府。

蕭子規破天荒的身著與她同色的衣服在門外候著。見她出來,抬了抬下巴,“走吧。”

白知曇頓了頓,上了馬車。

馬車內忍不住狐疑的多看了他幾眼。

這兩天蕭子規怎麼有點奇奇怪怪的?

蕭子規發現她在看他,眼神輕飄飄的瞥她一眼。

向她攤開一隻手。

什麼意思?白知曇不明就裡。

坐他馬車要給錢的意思?

正在不解間,馬車已經停在了刺史府外。

於是,白知曇不管身後蕭子規還攤著的手,掀開簾子先下了馬車。

刺史府外,小廝攔住了白知曇。

“請出示請柬。”

“哦,對對,我有。”

她從袖裡掏出請柬遞給小廝,“給。”

“請進。”

見白知曇大大方方的遞出請柬,身後的蕭子規蹙眉。

她哪裡來的請柬?

刺史府單獨給白知曇請柬之事,聽雨也未曾向他報告。

眼看蕭子規神色不對,聽雨默默得後退了兩步,生怕引火燒身。

蕭子規進門時,先他一步的白知曇早就不知道轉到哪兒去了,沈刺史見到他雙眼一亮,趕忙迎了上前,“哎呀,蕭大人來了,沈某真是喜不自勝啊。”

蕭子規同他寒暄兩句,便心不在焉,四處搜尋白知曇的身影。

又有刺史府的請帖,一進來又沒了影蹤?

她與刺史府到底有什麼不可言說的關係?

不經意的打量麵前留著八字胡,笑容可掬的刺史。

在他的印象中他跟白昭並沒有什麼交情,可見白知曇手裡的請柬並不是他給的。

那又會是誰給的?

“恭喜沈大人升遷,”

蕭子規行了一禮,狀似不經意的問道:“燒尾宴均安排在前廳嗎?”

這些常年混跡官場的官員都有一項本事,就是洞察力極強——話不必說全,就能猜處他人真正的意圖。

沈大人聞言,瞬間就明白蕭子規是來“尋人”,尋的多半還是個女眷。

於是回了一禮道:“此次燒尾宴承蒙各位同僚不棄,攜家眷前來,未免招待不周,沈某的夫人特意在後廳另設花宴招待。”

蕭子規道:“沈大人客氣。”

話落,在沈府家奴的帶領下往後廳走去。

還未行至後廳,便於花叢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知曇半身隱在花叢中,笑的羞澀。

麵前站在一個憨傻的胖子,手裡捧著正是那繡了醜鴛鴦的香囊。

蕭子規一股莫名的火氣直衝腦門。

難怪一進門就不見了人影,難怪她有刺史府的請柬,原來是這裡也勾著一個情郎。

真是好樣的,蕭子規頂腮,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