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到我?很難受?”
蕭子規嘴角攜著一抹笑,看著她,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白知曇假笑,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是啊,看來,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言下之意,既然這麼有自知之明,還不快滾。
冬兒和春兒不知道白知曇和蕭子規之間的矛盾,她們是霍家軍遺孤,這五年都是在蕭子規的照拂下長大。
看到蕭子規自然乖巧的喊了“哥哥好”。
臨近年關,大梁這裡也有給晚輩壓歲錢的習俗。
這會兒遇到了,自然得給。
不緊不慢的從腰間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兩枚金葉子,分彆遞給兩小女孩。
笑容難得的和煦,“哥哥,給你們的壓歲錢。”
切,白知曇不屑的哼了一聲。
然後伸出手在蕭子規麵前抖了抖,“我也還小,我也要壓歲錢,你給她們,也要給我吧,見者有份。”
要錢要的理所當然。
還見者有份?
蕭子規突然笑了,好整以暇地抱胸看著她,“她們喚我哥哥,你喊我什麼?”
意思是,總得給我個理由給你壓歲錢吧?
她們喊我哥哥,好歹是有一個晚輩的身份。
你又有什麼理由?
視線不經意落在她的發簪上,又不動聲色的挪開。
看來她真的很看重趙無瑕送的發簪。
接連兩天都帶著。
蕭子規這可就想錯了,她喜歡這發簪,純粹是因為這發簪好看,況且她也沒彆的首飾。很久之後的某一天,蕭子規提起這發簪還有些委屈。
而她絞儘腦汁,反複回憶才想起這隻蝴蝶鈴蘭花發簪,隨後給了他一個爆栗,道:“敢情你那時候是吃醋啊?”
此乃後話。
現在少女仰著頭,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聲音甜甜,“哥哥,給我壓歲錢!”
不就是一聲哥哥嗎?
她有什麼好不叫的。
白知曇喊得硬邦邦的不帶一絲感情。
手繼續伸著。
四周人來人往:目光逐漸向此處彙集。
蕭子規沒想到白知曇竟會喊他哥哥,還喊得那麼大聲,頂了頂腮,似笑非笑,“行。”
從腰裡拿出一片金葉子放到白知曇手裡。
一字一頓,“壓歲錢。”
“啊,就一片呀,哥哥。”白知曇演技誇張,嘟著嘴,一副失望的語氣。
就差沒把“你好小氣。”這四個字說出來了。
這一聲“哥哥”,喊的比第一聲軟多了。
蕭子規看著她,“你還想要多少。”
白知曇嘴裡嘟嘟囔囔一番。
師傅是在思索,最後比了個六的手勢。
揚起花兒般燦爛的笑臉。“六片,六六大順嘛。”
怕蕭子規的不給,她又喊了聲,“哥哥”
“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這一聲更是喊得中氣十足。
蕭子規定定看了她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麼。
下一瞬,就將腰間所有的金葉子都拿了出來。
一共十片,全都給了白知曇。
白知曇毫不客氣,立即塞進自己鼓鼓囊囊的錢袋。
“謝謝啦。”說罷,拉著冬兒春兒就走。
不去管蕭子規臉上是怎樣的神色。
今日難得的占了蕭子規便宜,她比在路上撿到一整個金元寶都開心。
隻覺得腳步都輕快了。
怎麼辦啊?看他破財她就開心,這樣子好像很不好哦,可是她忍不住啊。
哈哈哈,真是想到就開心!
人有錢時就想花錢。
得了金葉子的白知曇,當下豪氣的拉著冬兒和春兒去逛久違的胭脂水粉店,就去軒粉閣!
快到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腳步停頓。
“要不我們去逛逛彆處?”白知曇猶豫道。
冬兒側著腦袋,不解,“軒粉閣不好嗎?”
“不是不好,就是……”
上回在胭脂水粉店,她讓沈琳琅吃了鱉,就怕沈琳琅今日也來軒粉閣,撞見就不好了。
以她那麼小心眼,又睚眥必報的性格。
見到她一定是要找她算賬。
但是,世間事哪有這麼巧?
也不一定一定會碰到她。
沒必要自己嚇自己吧,白知曇看著冬兒春兒期盼的神色,伸手攬著她們,“沒什麼,我們去吧”
結果,世間事就有這麼巧,怕什麼來什麼。
剛一邁入【軒粉閣】,就撞上來挑胭脂水粉的刺史家嫡小姐——沈琳琅。
沈琳琅看到白知曇,後槽牙咬得嘎嘎響。
好啊,上回被她羞辱的賬還沒和她算,沒想到這會兒自個兒撞上門了。
白知曇:你說這事鬨得!
眼疾手快,拿起一麵銅鏡,舉在沈琳琅麵前,搶在她發火之前趕緊說,“哎呀,沈小姐,我發現你今日的妝容真的好好啊。”
沈琳琅怔了怔,被白知曇猝不及防的話語弄得啞了炮。
氣瞬間消了一半。
舉起的手臂也茫然地垂了下來。
麵對白知曇猝不及防的誇獎,反倒是磕磕巴巴道:“那是自然,我,我臉上用的都是上等的胭脂水粉。”
“這次給你化妝的丫頭是哪一個啊?畫的這般好了。”白知曇笑眯眯問。
沈琳琅驕傲道:“這次是我自己畫的。”
“哇,那你真的是有進步誒。”
白知曇做鼓掌狀,語氣真誠。
被誇得沈琳琅捧著臉,害羞道:“我偷偷練習了好久了,尤其是這個眉毛,你看,是不是看起來不濃不密剛剛好啊,我用的是三成的螺子黛加現燒的柳條。”
話落,又覺得十分不對勁。
不對,她明明是準備給白知曇教訓的。
怎麼就跟她跟閨蜜一樣,交流起化妝心得來了。
沈琳琅反應過來,冷下一張臉。
正準備給白知曇一點兒教訓,卻聽白知曇對身側的兩小姑娘介紹她,“我姐姐厲害吧,她是刺史家的小姐,化妝技術特彆好。”
沈琳琅立馬揚起笑容:“你好你好。”
事情的最後發展以“沈琳琅給白知曇以及冬兒春兒各買了三盒時興的胭脂水粉。”結束。
臨走前,白知曇還跟她道彆,“謝謝啊,讓你破費了。”
“哎,我有錢。”沈琳琅擺擺手,財大氣粗的語氣。
“你們快謝謝漂亮的大方姐姐。”白知曇道。
冬兒&春兒異口同聲,“謝謝漂亮的大方姐姐。”
“不用謝。”
直到她們仨走遠,沈琳琅的丫鬟小桃這才小心翼翼道:“小姐,你不是說白知曇是你一生之敵嗎?”
“誰說的?”沈琳琅立即反駁。
“你一刻鐘之前還這麼說。”小桃弱弱道。
“那是之前,現在我倒是不這麼覺得。”
她嘴角帶笑。
手指卷著頭發。
滿腦子都是白知曇剛剛誇她的話。
說真的白知曇也怪可憐的,本來嘛,家境富裕,一朝破敗,她跟她計較什麼呢?
更重要的一點是,她誇她畫妝畫的好哎,還喊他姐姐。
往事隨風,算了叭!
白知曇沒想到逛個街,還能遇到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的三皇子周賢。
她對周賢此人的了解,大多來源於聽說。
聽說,他身為皇子,勤儉節約,裡衣縫縫補補,幾年不換一件。
聽說,他君子坦蕩,賢德表明,精於文學。
聽說,他為人謙和,不拘小節,平易近人……
這不僅是聽說,那天在蕭府亭台水榭上,她也親眼所見。
如今再次見到周賢,卻見他蹲在路旁,屈尊降貴的,詢問一個小乞丐。
那小乞丐身穿破衣,手裡端著破碗,臉蛋雖然臟兮兮的,一雙眼睛卻生得賊亮。
周賢同他說了幾句,那小乞丐便點點頭跑了。
周賢起身,展開折扇,不期對上白知曇亮晶晶的眼。
白知曇嘴比腦子跑得快,眼看“殿下”兩字脫口而出,就被對方拿扇子擋住了嘴。
眨了眨眼,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周賢輕聲道:“在外喚我一聲三公子即可。”
“三公子。”
周賢笑容如春風般和煦,看向她的雙手,道:“白姑娘,你這是出來采買年貨?”
“她們買的,我幫忙提。”
周賢見她們大包小包,這會兒又到響午了,正好左手邊有間茶肆,便主動提出要帶她們去吃飯。
白知曇害羞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三公子了。”
“無妨。”
一炷香後,茶肆裡。
白知曇吃著麵前的荔枝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這肉做的酸酸甜甜的,不像京城的口味,倒有幾分嶺南的風味。
吃飯間,先前和周賢說話兒的小乞兒找上門了。
乞兒氣喘籲籲,一看就是一路跑回來的。
周賢給他倒了杯茶水,“坐下說。”
白知曇看著這一幕,心說,與乞兒同席,果然平易近人。
周賢喚乞兒坐下,還顧著白知曇她們,“姑娘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你這皇子都不介意,我們這幾個草民介意什麼。
周賢甚至貼心的給乞兒遞了一碟糕點,讓他吃完再說。
乞兒也不客氣,吃著糕點對周賢道:“老爺,您吩咐我的事我查到了,東郊墳地確實有新挖的痕跡,我過去的時候,正有幾個人從東郊墳地的方向出來。”
周賢了然道:“果然如此。”
白知曇直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但想周賢都沒避開她們,果真如傳聞中所說君子坦蕩,甚至在心裡可惜,這樣的人為什麼僅僅隻是個皇子,而不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