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十七(1 / 1)

書房裡都是未成年,朱毓也很好伺候,何意心裡的屈辱感減輕了很多。

感受和心情沒辦法控製,何意也不想這樣,但自從她穿上那件工作服開始,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

她也解釋不了,不能單純說是因為成了奴才所以心情不爽。

她來到這個時代三年了,不能說錦衣玉食那也是吃喝不愁的,父母疼愛,兄弟姐妹和睦,她還上了學。

她這三年有這個生活條件,都是她父母做奴才得到的,如今她也成了個小丫頭。

何意在柳秀才那裡讀書,也見到過真正貧寒的人家,給柳秀才送柴火的那家就是。

他們家有十來畝地,家裡人口林林總總卻有十多口,這點地的產出是不夠全家吃喝的,所以家裡頭男女老少都得找飯轍。

給柳秀才送柴的是個半大小子,瘦得和猴有的一比,但挑的柴卻很多,何意看到他的肩膀都是一高一低的。

那小子說家裡也有不少姐妹,七八個人睡一屋,家裡做飯都是一大鍋一大鍋,然後吃飯得搶,否則吃不上,就得餓肚子。

沒辦法,孩子多啊。

他們家可是自由民,可何意羨慕這種自由嗎?肯定不啊。

所以她也知道自己想要的自由有很多附加條件,讓她在奴才和像那個小子家的自由民之間選擇,何意恐怕也是棄自由如敝履呢。

所以,她也是個虛偽的人。

接受了自己的虛偽,何意好受了點。

日子不能說難過,甚至還有一點歲月靜好的安逸,畢竟關在大戶人家的後院裡,就像一隻寵物貓一樣,不用風吹雨淋日曬,吃得飽穿的暖,連未來都不用擔心,書房的活也不多,還不安逸?

所以人人才削尖了腦袋往主子院子裡鑽,方小米的娘甚至嫉妒女兒能當上朱毓的丫頭,恨不得自己代替了她。

瘦小還有點黑的方小米在來了一個月後已經變白長肉了,她可喜歡如今的日子,乾活也特彆得勁。

書房沒有重活累活,就是用的水,也是婆子擔來倒入水缸裡的,她們隻要從水缸裡取水就行。

喝的水,用的水還有泡茶的水都不一樣。

朱毓對茶水的要求不高,按部就班泡茶就可以了,不會嫌棄茶水老了嫩了的 。

不過何意也發現了,朱毓吩咐的事你要是兩次都沒辦好,他就不讓你辦了,也不會搭理你了。

寢院那些丫頭就是這樣被他舍棄的。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何意和方小米也拿到了第一月的月例,一人三百文。

方小米喜歡地躲在屋子裡數了半天,何意笑著看小姑娘數錢,她上輩子和這輩子的父母都不以壓榨女兒為樂。

何意也想過把錢給秀芬,她在後院沒地方用錢,而她被何家夫妻精心照顧了這些年,現在有了點微弱的能力,就想報答一下。

但秀芬不要,“你留著,誰說後院不用錢了?就算吃喝有你娘我給你照應,你想買些彆的,就是和大丫頭打好關係,那也是要錢的。”

既然這樣,何意也就留著了。

何來旺也看不上女兒這點錢,他對何意的期待可不在這一點點月錢上。

不過看不上女兒這一點點月錢的父母也不多,方小米沒高興兩天,她爹娘就托人讓她去見一麵,然後拿走了她的月錢。

方小米回來的時候眼睛紅了,何意看到了,但這種事她不能說什麼。

勸方小米不要給家裡錢?

交淺言深是大忌,方小米的性子不一能做到,她要是再來一句,“大丫不讓我給的!”

那何意這口鍋可就隻能背著了。

若方小米自己不願給,那何意可能會給她出點主意。

方小米還沒傷心好,後院春枝就來暗示,小丫頭拿到了月錢,要孝敬一些給大丫頭,這是規矩。

何意和方小米,“……”

何意馬上道,“姐姐來晚了,我和小米的錢昨兒個都給家裡了。”

春枝,“……都給了?”

何意道,“那可不,我娘說,我們在這裡吃喝不愁的,哪裡用錢去,讓我把錢交給她放著呢,小米也是,不過她的錢她娘不是給她存著,是家裡要用的,她家人多。”

方小米,“……”這都是我娘說的!

春枝悻悻,“下個月可不能都給了!春葉怪起來我也不給你們擋著!”

何意道,“好的,請問我們要留多少?”

春枝嘴一撇,“你們月錢也沒多少,一人留個一百文吧。”

何意微笑,把春枝糊弄走了,轉頭給了方小米二十文。

方小米,“……”

何意道,“用了你的名頭,我省下一百文,給你二十文表示感謝,這錢自己放好,不要讓你娘知道了。”

方小米破涕為笑,趕緊把錢放好,然後憂慮,“下個月怎麼辦?”

何意冷笑,“想從我手裡拿錢,做夢!不過你反正是拿不到手的,就看你想把錢給誰了。”

方小米,“……給誰?”

何意道,“春枝她們要我們交錢,你娘也要你的錢,你根本留不住你的錢,下個月春枝再來要錢,我就說月錢被我娘直接拿走了,看她能如何。”

方小米,“……那還是讓我娘拿走吧。”

給家裡人總好過便宜旁人。

何意笑了笑,“走吧,打掃去,要曬書了。”

在書房當差,保養書籍是肯定要做的,晾曬,撒防蛀防黴藥,這活一年要乾幾次。

晾曬還不能陽光直曬,要放通風無陽光處。

朱毓書架上的書也不是都這麼擺放的,好些書放在匣子裡,那些書匣也要清潔晾曬,鋪上乾燥防黴的東西,然後放書。

方小米垮了臉,乾活她不怕,這活細碎,而且不能放錯了,她不識字,就怕放亂了被主子罵。

何意笑道,“沒關係,我來擺放,我做記號,不會弄亂的。”

怎麼拿下來的怎麼放回去,這點都做不到,她上輩子白活三十多年了。

然後朱毓發現書架上的書被動過了,但順序一點沒亂。

說實話,這兩個小丫頭來了之後朱毓覺得日子舒坦多了,她們不會在他麵前嘰嘰喳喳,也不偷懶。

春葉春枝她們偷懶不乾活朱毓當然知道,但他寧願她們不乾活,乾了也是給他搗亂,話也聽不懂。

這兩個小丫頭就不錯,而且真的沒弄亂過任何東西,也不會自作主張。

這天,朱毓和何意說了第幾句話來著?

反正當了一個多月的小丫頭,朱毓和何意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他問何意,“你識字。”

要不然不會把書收拾的一絲不亂。

何意道,“在家時啟過蒙。”

她心想,我要不識字,你那個工作表我怎麼看得懂,果然是半點沒把丫頭放心上。

朱毓點點頭,又不開口了。

何意也不放在心上,朱毓不在乎你對他的態度,隻要你不打擾他,做好分內事就行了。

沒過一會兒,朱毓道,“我教你合香吧。”

何意,“……”

朱毓不是不喜歡熏香,而是不喜歡外買的香,他用的香都是自己合的,不過合出來後就被那幾個春丫頭糟蹋了。

你一個主子,不喜歡丫頭就換啊,怎麼還被丫頭給製住了?

話是不錯,但春葉春枝等人服侍朱毓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好幾年了,朱毓雖然不喜歡她們,也沒想過毀了她們。

這些丫頭,到了十五六七,都要放出去去配人,他不過忍一下罷了,何必這麼絕情。

而且,換幾個丫頭的問題不大,但他那個繼母兼姨娘,不知道會把這件事鬨多大,借機顯示她是個多麼好的繼母,朱毓一點都不想配合小夏氏演出。

這幾個春丫頭隻是蠢了些,但警告的小處罰變成了流放,也太過了。

於上位者來講,不是什麼人有問題就不用,而是不管你有什麼問題,我都能用好。

大戶人家的下人們除非是單蹦一個買來的,要不然同樣關係盤根錯節,今兒你為著一點小事發作了誰,弄不好以後你就會覺得哪哪都不舒坦。

打個比方,何意如果無故挨了打,何家自然沒奈何,但何來旺是可以給何家主子穿小鞋的。

客人上門,或是誰家遞來帖子,何來旺不小心‘疏忽’了,導致重要客人或是事情被耽擱,那何家就是吃了悶虧。

且當差當老了的,做這種事上頭還查不出來呢。

這就是小人和君子的區彆,下人們多半都是小人,而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所以沒有哪個有腦子的主子會無故拿下人撒氣的,就算這樣做了,事後也會給安撫。

處罰都要有理有據。

朱毓倒是想的沒這麼多,但他也知道不與蠢人和小人爭吵執仇。

搞的他像個無理取鬨斤斤計較的人似的。

何意當然願意學,她現在每天也很無聊,也就借著整理書房看一會兒書。

朱毓書房裡沒有話本子,多是子籍經典和史書工書,史書也很枯燥,但何意現在很能看得進去,反正也沒事啊。

學合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不過何意還是低估了朱毓i人的性格,他當然不是手把手教,而是給了何意一本合香的書,包括裡麵的四個香方。

一年四季輪換用的香。

朱毓同意何意用他的工作室,合香有專門的工具和場地。

合香的方法其實和藥材炮製一樣,不過用到的是香料,也會添加一些藥材。

很多香就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有些藥丸就是以氣味治療的。

何意開始照著書進行合香,還從一個箱子裡拿出了很多器具。

朱毓給的香方不複雜,步驟也簡單,何意學了幾日,辨認了香料,半個月後就合出了一種,這個香的名字叫秋露,適合秋天使用。

朱毓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真難得,總算有個能用的丫頭了。

何意之後每天都會抽時間合香,做這件事有時候確實能讓心靈變的安寧。

不過很快何意就安寧不了了,一個月又過去了,又到了發月錢的時候。

何意不在乎這三百文,但讓她給大丫頭們上貢,她也不願意。

若那些春丫頭確實提點幫過她,那麼就當付出學費,可她們明擺著霸淩,何意才不會願意。

霸淩這玩意,你退了一步,她們會步步緊逼,隻有讓對方知道你不好惹,她們才會躲著你。

方小米也不願把錢給那幾個春丫頭,於是這兩個小丫頭都把月前讓家長領了。

秀芬得知後,“……給她們一些也無妨。”

何意道,“乾嘛,我才不願意,她們又沒對我多好,我在書房乾活,她們在後院,和我不相乾!”

秀芬笑了,“行行行,我替你領,替你收著,行了吧。”

何意道,“大哥現在在乾嗎?”

秀芬道,“跟著周管事呢,學些眉高眼低也好。”

周管事是采買上的,何泰跟著他,若有機會也能成為采買。

能跟著主子是好,但這個機會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