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人(三)(1 / 1)

月鉤高懸,夜風簌簌。

莫琳昀幽幽地在街上遊蕩著,腦子裡亂亂的,季靈煙的幾句話在她的腦海裡盤旋。

“我知道全部劇情的發展,我想幫你。”

“你從來都不是誰的陪襯,你就是你自己啊!”

“我不知道你是覺醒了還是重生了,我知道你和原來的你不一樣了。但是你低估了劇情的力量。少了一個你,劇情能塑造出千千萬萬個你為主角光環服務。”

“據我所知,現在的阿楠,已經找到了新的機緣。”

黑色的信封在手中出現,淡藍色的靈力在信封上遊走,彙成一句話。

“幫我查查季靈煙和阿楠近日的行蹤。”

一行字緩緩浮現:“好的。”

她確實有點輕敵了,本以為沒有了自己的幫助,加上裴書文的管教,阿楠在青雲宗也鬨不出什麼風浪的,沒想到主角光環這麼厲害,不到一個月就給阿楠找到了新的機緣。

遊蕩到了琉珠閣門口,莫琳昀伸手想要推開門,卻意味聽到了裡麵窸窸窣窣的聲音。莫琳昀頓時警惕起來,悄無聲息地閃現入門內。

已經入夜,但屋內無數的夜明珠將屋子照得亮如白晝。

一片耀眼的光中,亭安站在一排夜明珠前不知在乾什麼。莫琳昀蹙眉,悄聲靠近,亭安很警覺,猛地回頭,就見麵色不善的莫琳昀正幽幽地盯著自己。

“姐姐......”亭安的神色中滿是慌亂,“我沒有偷東西!我真沒有!”

“那你在乾什麼?”莫琳昀出聲問。

“沒,我沒有偷東西......”亭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見莫琳昀不信,一把扯下腰帶,外袍散開,露出裡麵單薄的裡衣,不待莫琳昀出聲阻止,他繼續一把扯開裡衣,露出堅實的胸膛。

他竟是沒有看上去那麼單薄,六塊薄肌整齊地排列著,白皙的皮膚上遍布著陳舊的傷痕,大概是被人欺負留下的痕跡。

莫琳昀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沒說他在偷東西啊,幾句質疑的話湧到舌尖,但見到他身上那些斑駁的傷痕,莫琳昀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上前兩步將亭安的衣襟攏好。

是她有些多疑了。

“沒說你偷東西,隻是想問問你為何這麼晚不去休息。”

亭安這才鬆了口氣,答道:“清娘子今日教了我許多話術,我怕我記不住,所以想著夜裡沒人的時候來記一下。”

莫琳昀歎了口氣,是自己多慮了,近些時日煩心事頗多,也出現了很多上輩子從未見過的人,人心隔肚皮,再加上劇情的推動,她沒法不多留些心眼。

“你趕緊去歇息吧,白日裡幫清娘子打打下手就好了。”

亭安半攏著衣襟,眼神分外清澈:“姐姐餓了麼?盈娘子給姐姐留了飯,在鍋裡熱著呢,我去給姐姐盛上來。”

莫琳昀心事重重地應了聲,在後院的石桌前坐了下來。亭安忙前忙後,將豐盛的菜肴一盤盤端上桌,將溫好的清酒也端了上來,

黑色的信封突兀地出現在莫琳昀的手中,亭安乖巧地偏過頭,安安靜靜地坐在石凳上借著月光看起書來。

月光並不明亮,對於修士而言或許無甚關係,但是對於凡人而言大抵是有些廢眼了。亭安時不時地揉一下眉眼,但並不說話。莫琳昀注意到了,指尖在空中虛點幾下,一條掛著夜明珠的細繩從樹枝上垂下來,照亮了一方院落。

亭安感激地看了莫琳昀一眼,又規矩地低下頭看書。

黑色的信紙上密密麻麻的,是莫琳昀要的消息。

阿楠近半個月的活動軌跡在莫琳昀麵前一覽無餘,

阿楠進入宗門之後,是那一批弟子中最快築基的,很快得到了掌門裴書文的賞識,也得到了極為豐厚的修煉資源。

好像一切都極為正常,一句“天賦異稟”可以解釋所有問題。

莫琳昀頭疼,要怎麼提醒乾爹這個阿楠有問題呢?莫琳昀將阿楠的行動軌跡又掃描了一遍,目光落到“在後山偶得病重小蛇一隻”,秀眉蹙起。

這難道就是主角光環為阿楠找來的新的金手指?

難麼這條蛇的身份會是什麼呢?

莫琳昀想不起來上一世有關蛇的什麼記憶,隻得按下心中的不安,打開了季靈煙近半月的生活軌跡。

相比起阿楠,季靈煙這邊就豐富得多,遊湖投射,吟詩作賦,茶樓酒館,與她接觸過的人也極多,但旁邊一一標注過都是凡人。

莫琳昀一目十行地看完,偶有幾次看到亭安的名字,不過寥寥幾語,都是與抄書有關的,便沒有再放在心上。

表麵上看,一切看上去還是風平浪靜的。

即便是有主角光環的幫助,阿楠也隻不過是剛剛築基的水平。季靈煙自稱是來自異世界,熟知所有的劇情,目前看上去似乎真的是站在她這邊。關於魔族,自上次南鎮一事之後也沒了消息。關於深海的詛咒,目前也是風平浪靜的。

她還有時間的。

她想。

*

離影鎮一年一度的遊燈節如約舉行。

遊燈節是專為鎮上青年男女準備的節日,在節日當天,青年男子可以將手中的布絹花送給自己中意的女子,每人一朵,意義非凡。青年女子之間也因誰能獲得更多的布絹花而起了攀比之心,可以盛裝打扮,為了獲得更多的布絹花,她們可以在指定地方儘情地展示自己,或一展歌喉,或翩翩起舞,或素手撥弦,或妙手作畫。每年收獲最多布絹花的女子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勵,享受彆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

一隻鴿子落在後院的是桌上,叫喚兩聲。莫琳昀揭開鴿子腿上幫著的紙條,是季靈煙的字跡。

“你想看看我曾經給你講過的盛世嗎?今夜戌時,不見不散。”

莫琳昀神色淡淡,紙條在她的手中被燒成灰燼。

在一旁搖頭晃腦背書的亭安好奇地湊上前來,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可是有人約姐姐參加今夜的遊燈節?”

莫琳昀淡笑:“亭安也想去嗎?有喜歡的人?”

一抹薄紅爬上亭安的臉,他羞赧地點了點頭。

莫琳昀沒有多問,隻在晚飯時宣布晚上不用開琉珠閣了,放假一晚上。

清娘子有些驚訝:“今天晚上?不正好是生意正熱鬨的時候嗎?”

“這些時日你們太忙了,今日街上熱鬨,咱們去街上看看熱鬨去。”

莫琳昀坐在琉珠閣裡偌大的水晶鏡麵前,清娘子細致地給莫琳昀梳著頭發,精致的珍珠發飾一個個地綴在她的發間,儘顯高貴。

“公主近些時日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眉頭蹙好幾日了。”清娘子溫熱的指尖輕輕地揉了揉莫琳昀皺起來的眉間。

莫琳昀搖搖頭,複又歎了口氣:“隻是最近心中總有些不安罷了。”

清娘子笑道:“公主總是憂慮太多了。”

但願是吧。莫琳昀在心中歎氣道。

夜幕四合,繁星綴滿蒼穹。地上繁燈簇擁,堪比九天銀河,璀璨奪目。

女孩們拿出最華麗的衣服,腰帶勒得緊緊的,儘力去展示自己纖細的腰肢。繁重的頭飾堆砌在盤起的發鬢上,華貴端方。她們帶著自家的婢女在街上漫步,表麵上是在和婢女說著話,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迎麵走來的公子,如若收到了對方的視線,她們的嘴角便會止不住地上揚。

莫琳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即便是身後跟著亭安,她也收獲了大批愛慕的目光。她無意與凡間的女子爭春,取了麵紗將自己的臉蓋住。

這有什麼不同的。莫琳昀想著季靈煙的話,心感無趣。

每年遊燈節男子都要去離影湖邊去領取布絹花送給心儀的姑娘,思及此,莫琳昀便帶著亭安來到了離影湖邊。還未走近,卻聽見男子們不滿的叫罵聲。

季靈煙站在人群的中心,麵對著眾人激憤的詛咒與謾罵,依舊泰然自若。

莫琳昀一愣,忙拉住旁邊的姑娘詢問情況。

“害,也不知道這季姑娘咋想的。”被問到的姑娘歎了口氣,“咱們往日不是男子領取布絹花送給女子嗎?這季姑娘仗著自己是餘公子的妻子......也不能算是妻子吧,反正就,改了唄,說今年,女子領布絹花,送給自己心儀的男子。這真的是,確實有點不像話了。”

莫琳昀默然,卻感覺自己似乎是明白了季靈煙的用心。

不過是選擇與被選擇的問題罷了。

餘立作為鎮裡有頭有臉的貴公子,堅定地站在季靈煙的身後,努力地幫季靈煙解釋著。

“靈煙她沒有惡意的,咱們今日隻是換了個玩法罷了!”

季靈煙在旁邊冷著臉,一言不發,但氣場依舊強大。

以蘇雯為首的餘立昔日的朋友們最為激憤:“餘立你瘋了嗎?連遊燈節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讓這娘們摻和!這布絹花向來都是給我們的,哪裡有給她們的道理!”

“就是!你現在什麼都聽她的!哪還有男子漢的氣概?!”

餘立努力地爭辯:“這和男子漢氣概沒有聯係的!這不過是一個規則而已,規則是可以改變的!”

“你就是被她迷惑了才會說這些話的是嗎?我就知道,哪家好姑娘會穿成她那副樣子招搖過市!指不定是個山溝溝的狐狸精!餘立你快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