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詭事(五)(1 / 1)

“你想問什麼?”顏慕時被傅奕安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慌亂,他這樣子仿佛是想將自己看穿。

“你那天是什麼時辰進的丁府?”

“亥時二刻。”顏慕時不解地皺起眉頭,她不知道為何傅奕安會突然問這個。

傅奕安這個問題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是在子時因為感受到打鬥的餘波救了顏慕時,也就是說她自己在裡麵待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以你的身手,是怎麼活到我剛巧來救了你的?”傅奕安半詢問半打趣,似是不經意地笑笑。

但其實,這個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顏慕時一愣,她的思緒飛轉,想著該如何把這件事說得讓人更信服些。

“有些細節我記不太清了,我隻記得當時為了逃脫,我踹傷了他的眼睛,”顏慕時眼睛轉向右邊,裝作回憶那天晚上的細節,身體微微顫抖,“但後來困住他的腳鏈突然斷了,我差點就要被他抓住!我以為我要死了……然後就在他快碰到我的時候,我胸前的吊墜發出一陣金光,他就不知為何停下了!這才撐到你出現。不過就像你看到的,我還是受了傷。”

傅奕安眸光一閃,嘴角輕撇,似笑非笑,顏慕時的這個故事聽起來好像說得通,但是就他看來是漏洞百出。

他很肯定,自己感受到的絕對不是一個靈器的能量,而是咒術靈力的波動,而且波動不小。

不願說真話?看來這個人倒是真有些秘密值得探究了。

“我聽聞趙管事說,那高人讓他去找你,說的是‘天師顏慕時’,你是如何會天師的本事?”傅奕安隨意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故作輕鬆,但每一個問題都問到緊要處。

顏慕時撫摸下胸口,裝作平複自己的情緒,她看了傅奕安一眼,硬瞞肯定是瞞不過了,於是緩緩說道:“我偶然得到一本玄學古書,自學了些。”

“書裡有什麼內容?”傅奕安又追問道。

“主要就是一些玄學術數的內容,就是一些算命、相麵、風水,我自學了些謀謀生計,在傅公子麵前說這些多少有些班門弄斧了。”顏慕時哂笑道。

傅奕安眸光轉冷,他起身一步步走到床邊,緊盯著顏慕時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沒有咒術?”

顏慕時咽了口口水,傅奕安這撲麵而來的壓迫感讓她險些露了怯。

她強裝鎮定,擺出一臉驚異的樣子,就好似第一次聽見這個詞,“咒術,什麼咒術?”

顏慕時的表現幾乎沒有破綻,但是傅奕安知道,她在說謊。

他俯下身子,又逼近些,顏慕時往後縮到退無可退,將傅奕安一把推開,“傅公子,你這是何意?男女大防,還望公子不要胡來。”

傅奕安跌坐在床榻上,冷笑道:“光天化日,我難道還會對姑娘做什麼不成?”

顏慕時心下不妙,按理說她的回答沒有什麼紕漏,但是看傅奕安的反應,很明顯是不信她。

傅奕安站起身,撫平自己有些皺痕的衣衫,“姑娘不知道咒術也沒關係,我正好今天有閒,可以說與姑娘聽聽。”

“天下玄法分五術——符籙、請神、巫醫、武修、咒術,其中咒術一脈早已隨著黎家的覆滅而消失,因為黎家咒術是五術中修習條件最苛刻的術法,它的傳承需要一個很玄的東西——血脈。”

“咒法一派為黎家祖先所創,五十年前咒術黎家被當時的聖上所不喜,咒術一脈便因此突然失落。但傳聞當時有一位黎家的嫡小姐流落在外,因此逃過一劫,但也突然消失無蹤,無人能尋其蹤跡。”

“不知道顏姑娘是否就是這黎家的最後一股血脈呢?”

顏慕時聽到這裡心如擂鼓,她低下頭不讓傅奕安直接看到自己的表情。

傅奕安一字一句壓迫感極強,他簡單的三兩句話就已經把她的身世說得一清二楚,甚至講了一段她也不了解,但聽起來很可能是她祖母的故事。

傅奕安輕笑,顏慕時的表現已經驗證了他的猜想,雖然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微微顫抖的肩膀已經出賣了她的慌亂。

而這意味著,他說對了。

但他還不急,如果這個時候就把兔子嚇跑了,還怎麼讓她乖乖進陷阱呢?

“我說笑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當個故事聽就好了,”傅奕安挑眉,“顏姑娘,你說的發出金光的吊墜,可以借我看看嗎?”

“噢,好,”顏慕時暫時鬆了口氣,將自己貼身的吊墜從裡衣內掏出,“喏。”

傅奕安傾身上前,仔細端詳顏慕時胸前的吊墜,那吊墜上鑲嵌著一顆紅寶石,透出迷人的光澤。

他的呼吸覆上顏慕時的手,刺得她有些癢,讓她發現自己是有多蠢,才會以這個姿勢讓他來看。

傅奕安也意識到二人的距離有些太近了,而自己的眼神也落在不該看的地方。

他偏開頭,輕咳兩聲後小聲道:“你把它取下來我看看。”

顏慕時取下吊墜遞到傅奕安的手中,他握在手裡,催動靈力探查,竟感受到其中蘊含著十分充沛的能量。

“你這吊墜是怎麼來的?”傅奕安驚訝不已,這並非尋常的靈器,遠非尋常人可得,顏慕時若再抵賴說她對五術、咒法一事一無所知,隻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從小經常撞見些詭異之事,家裡人去求來給我的,讓我貼身戴著,最好不要摘下。”顏慕時眼見傅奕安的表情不對,忙從傅奕安手中拿回吊墜,戴回頸間。

傅奕安開始思考下一步該如何,首先最重要的,是得想辦法留在她身邊。

這時,一小廝進來,先躬身問了安,後說道:“傅公子,我們家老爺請您過去。”

傅奕安先是回頭,而後麵向那小廝點點頭。

“好,”說完後傅奕安似是想到了什麼,又轉向顏慕時,“你能走了嗎?”

“我試試。”顏慕時將吊墜戴回脖間,她雖不知傅亦安是何用意,還是儘力支撐自己起身。

他不在的時候她吃了些東西,現下有些力氣,終是站起了身沒再摔倒,隻是走得慢。

傅奕安看她這有些勉強的樣子,對旁邊的丫鬟說道:“你扶著這位姑娘。”

有人扶著,顏慕時的腳步稍快了些,小廝帶著二人,挪著挪著終於到了丁老爺所在的房間。

這屋子可比顏慕時暫住的屋子大多了,正中是雕花紅木軟塌,丁老爺半臥在上麵,裡裡外外候著不少下人。

她這次是真正見識了什麼是大戶人家。

趙管事原本佇立在丁老爺一旁,見到傅奕安趕忙迎上來,“傅公子,您終於到了,”待瞥見傅奕安身後的顏慕時,他尷尬地笑了笑,“還有顏姑娘。”

顏慕時看到趙管事,憤恨的情緒便又翻湧上來,冷臉不作回應。

“是燕都傅氏的傅公子來了嗎?”丁老爺拍拍坐在身邊的妻子,小聲道,“還不快去迎接。”

丁夫人連忙起身,到傅奕安麵前行了個禮,“傅公子,這次真是多虧了你,才救回我家老爺。”

傅奕安拱手,“夫人言重了,不必多謝,我即是天師,便有出手相救之責。”

他們互相寒暄聊天,好像所有人就自然地忽略了跟在傅奕安身後的顏慕時,她隻能讓丫鬟扶著,自己到一旁找了個椅子坐下休息。

傅亦安望了眼顏慕時,她的傷還未全好,挪動腳步的樣子有些可憐。

“我今日來,一是賀丁老爺蘇醒之喜,”傅奕安走到中堂,朝丁老爺微一拱手,“但是另一件,就是這位顏姑娘的事,不知丁府想如何解決。”

顏慕時本坐在一旁冷眼觀望,聞言一驚,傅奕安怎麼突然為自己打抱不平,原來他讓自己同來是為了此事嗎?

“這位……顏姑娘,發生何事了?”丁老爺聽到他這話一愣,不由自主皺起眉,“傅公子說的話,我不是很明白。”

趙管事聞言連忙上前,屈膝彎腰伏在丁老爺耳邊,簡單地講了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胡鬨!”丁老爺臉色一變,怒聲嗬斥,“我們丁府至今,何曾乾過害人性命之事!”

趙管事連忙跪下趴在地上,“老爺,是小的鬼迷心竅。”

一旁的丁夫人也是麵露難色,“老爺,趙東也不是……”

“怎麼,這中間還有你的手筆?”丁老爺怒目而視,嚇得丁夫人也低下頭不敢看他。

顏慕時看到麵前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丁家是臨江郡府本地有頭有臉的大戶,丁老爺卻因為傅亦安的幾句話,便開始問責自己的夫人和管事。

“丁老爺,您這邊的事情先不急著處理,”傅奕安踱步到顏慕時身邊坐下,“這次顏姑娘險些喪命,若非我碰巧經過,她已經成那魄屍的口下亡魂了,您看……”

丁老爺心下了然,看向跪在地上的趙管事,“趙東。”

趙管事頓時明白丁老爺的用意,連忙起身,走到顏慕時的跟前,“顏姑娘,除了之前和你說定的二十兩,丁府會額外再給你八十兩,一共一百兩,作為這件事的補償。”

“另外,如果顏姑娘不介意,可以在這裡住到痊愈再出府。”丁老爺補充道,複又看向傅奕安,似乎是詢問他對這個結果是否滿意。

顏慕時有些懵地瞪大雙眼,一百兩?一百兩對她而言可是筆巨款。

與魄屍周旋的時候,顏慕時是想過自己如果能活著出來,定要和丁府好好說道說道。但她也深知,以她的力量,要麼以卵擊石,要麼魚死網破。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傅奕安。燕都傅氏……看來不容小覷。

她知道是因為他的出麵,丁家才會如此,若隻有自己恐怕此事早已草草揭過。

傅奕安發現顏慕時看著自己,似乎以為她對這個結果還不滿意。

“丁老爺,一百兩買一條命,似乎……”

顏慕時又是一驚,傅奕安這是誤解了她的意思。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自己當然是靜觀其變,她也想知道傅奕安在丁府這裡能有多大的麵子。

丁老爺麵色一怔,眉頭微皺起來。

旁邊的丁夫人見狀忙說道:“是是是,這位姑娘受到這樣大的傷害,豈是一百兩就能隨意打發的。剛才是我忘了補充,我個人會另外再加一百兩,還望姑娘海涵。”

又,又一百兩?幾句話間,二十兩就變二百兩了?

傅奕安欲再說些什麼,顏慕時的手搭上他的胳膊微微用力。

“那就謝過丁老爺、丁夫人。”顏慕時頷首示禮。

傅奕安看著她,嘴角弧度不著痕跡地微微上揚。

自己今天送了這麼大的人情給她,當然不是好心,而是為了後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