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雪和謝憂按照客棧老板所說的方向,一路朝北找去。
終於在一個亂葬崗找到了顧亦淮。
他坐在一個沒有墓碑的墳頭前,雙手有時舉起,有時放平,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顧師弟,你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了。”
謝憂用刀清了下兩邊礙路的雜草,朝顧亦淮走去。
可顧亦淮就像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一般,低頭自顧自弄著,也不說話。
木之雪走到他麵前,抓住他的肩膀將顧亦淮轉過來。
在見到顧亦淮的臉時,兩人都不自主的楞了一下。
此刻的顧亦淮眼神空洞,臉上被人用紅筆塗上了扭扭曲曲的線條,關節處被人用銀絲纏住,隨著銀絲一提一拉,他做著僵硬的動作。
虞枝原本在房間裡麵待著,但是一想到隔壁住的人,還是決定去找木之雪們,等她趕來的時候,正巧就看見了此情此景。
“顧亦淮他怎麼了?”虞枝驚訝道。
木之雪凝神,兩指放在額前,雙唇翕動,睜眼時朝著“顧亦淮”威脅道:“如果你還不出來,我便燒得你灰飛煙滅 。”
話剛落地,一個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小男孩突然從“顧亦淮”肩膀上探出頭來。
他的眼睛像葡萄一樣又黑又圓,他瑟縮著身體不情願的將身體從顧亦淮背後抽出。
虞枝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不對是魂。
因為這個小男孩的身體是透明的,漂浮在空中的。
小男孩十指手頭攥在一起,解釋道:“我隻是太無聊,所以想把他變成木偶和我一起玩。”
說罷,他將頭垂了下去。
謝憂提刀將綁在顧亦淮身上的銀線砍掉,顧亦淮的身體朝前一傾,整個人都回過神來。
“好啊,就你騙我是吧。”
顧亦淮作勢去提男孩兒的衣領子,手卻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
說來他也可憐,本來在樓下賞月吃宵夜如此美妙的事情,看見卻這男孩鬼鬼祟祟站在客棧門口東張西望。他起身去詢問,才發現這人是鬼,雖然說修仙之人降妖除魔,可是麵對隻有十來歲的孩子,他實在是下不了手,就想著將他的怨氣消散了,除去他害人的本事,反正總有一天這強留在世間的魂魄也會自行消散,結果沒成想被他擺了一道。
“你不是說我完成你一個願望,你就聽從我的安排嗎?”顧亦淮情緒十分激動。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點點頭,但立即又搖頭。
“可是你沒有完成我的願望。”他蹲下身,試圖撿起地上的枝丫。
緊接著這小男孩道:“我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人永遠陪我。”
顧亦淮把銀絲從身上解下,生氣道:“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這小男孩已經被他嚇得眼淚汪汪。
“我說你一個都飄了二十多年的人了,膽子至於這麼小嗎?”
“胡說,我明明才十歲。”那男孩反駁道。
顧亦淮哼了一聲,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往乾坤袋裡麵拿出一張今晚才畫好的符,“好了,乖乖過來。”
或許是想到這怨氣消失後,男孩也活不了多久,顧亦淮的語氣難得好了起來。
“我不!”小男孩吼到,往後麵退了幾步,雙目泛紅,“你個騙子,明明說好了完成我一個心願,為什麼沒有做到就要讓我消失。”
他聲音哽咽,眼淚順著眼角流出。
“我隻是想有人陪我,為什麼他們都不來看我。”男孩用破爛的衣服擦了擦眼角的淚,倔強道。
這事兒是顧亦淮答應的,就應該讓他去解決,木之雪和謝憂都不好插手。
顧亦淮也為難,這拿著符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虞枝:“小朋友,除了剛剛那個永遠陪著你的願望,你還有什麼願望。”
小男孩低頭看著自己的漂浮的下半身不語。
“你放心,隻要不是殺人放火的,我們都能做到。”
小男孩歎了一口氣,眼神遲疑不確定的問了句是真的嗎。
得到虞枝肯定的回答後,他才開口道:“我想回去我家,再看一眼我母親和父親,這麼多年了他們從來不來看我。”
“隻要完成這個願望,我一定會履行我的承諾的。”
看著小男孩目光如此堅定,虞枝反而開始猶豫了。
“如果你的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怎麼辦。”
這男孩都在外麵飄了二十多年了,父母還活著與否都是一個問題。
“在的,前段時間他們才葬了我弟弟,我聽人說他們還想給我弟弟娶媳婦。”小男孩肯定道。
這下其他人都尷尬了,才葬,娶媳婦這兩個詞語含金量實在是太高了。
“所以.....你弟弟是誰?”
虞枝皺眉,有些不敢確定心中的答案。
“我叫李福壽,我家就在這鎮上,父親叫李全義,二十多年前我被人殺死在家中。死後因為怨氣不散,所以我爹娘就請了道士作法,沒想到從那時候起,我就再也不能回家了,我爹娘沒過多久也重新有了一個小弟弟,他們也忘了我,從沒來看過我。”
聽到這樣的故事,虞枝難免唏噓。
她扯過木之雪的袖口,將顧亦淮挽過身來,和謝憂一起幾人開始商量。
木之雪對於這件事情完全成中立態度,她認為這孩子的魂魄在世間飄蕩了這麼久,積攢了不少怨氣,現下光憑他的一麵之詞難以知道事情真相,既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而虞枝和顧亦淮則是認為反正這男孩都這樣說了,不如他們就完成他這個願望,老實說這孩子看著還怪可憐的。
幾個人討論了半天決定先將這孩子帶回客棧,不過有一個要求就是,這男孩不能亂跑,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不得嚇一個半死。
小男孩見自己的願望被答應後,高興的蹦了起來。
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
第二天虞枝和顧亦淮一行人直往李府趕。
花朝節過後,街上的掛著的燈籠和彩帶還未撤去,虞枝這一路走過來看見了許多千奇百怪的燈籠,她幾乎每走一步就會他停下來看看。
等到了李府後,幾個人雖然沒有拜帖也還是進去了。
並且這李老爺還親自出來迎接他們。
“多謝幾位替我們家解決了這個事情。”他捋了捋胡須,喜笑顏開。
等到了大堂,才發現還有一個中年婦女。
她雙手放在膝前,端坐著。
與李老爺的油膩相比,這位夫人倒是顯得端莊大方,談吐得當。
“多謝你們了。”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站起身,“我們剛剛已經吩咐廚房多做些菜,如果幾位不嫌棄可以賞臉留下來一同吃午飯。”
虞枝搖了搖手,拒絕了李夫人的請求。
謝憂談到今天的正題:“不知道李府可有一位李福壽的小公子?”
這個名字一出來,李老爺的臉色驟變。
“什麼意思。”他的語氣冷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收了回去。
木之雪:“沒什麼,隻是這次李府發生的事情可能和這個有關。”
“你是說和福壽有關!”李夫人聲音拔高,難以置信道。
“福壽他他....不是走了嗎。”李夫人掩麵哭泣。
原本才好的身體因為情緒波動太大竟有點使不上勁兒,她拽住木之雪衣服的手微微顫抖,接著問道:“福壽,他怎麼了......”
李夫人的行為無非是最好的答案。
虞枝歎氣,惋惜道:“這孩子怪可憐的,魂魄居然飄了這麼久。”
“你說什麼——”李夫人拽得更緊了。
虞枝聳了聳肩,撫上李夫人的手,安慰道:“不過沒事,我們都被收拾好了,這魂魄已經消散了。”
李老爺一聽這話,鬆了一口氣,連連說了幾個那就好那就好。
李夫人轉身,死死盯著李老爺,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撲他麵前,提著他胸口的衣襟,激動道:“都怪你,都怪你,你還我兒子,我還我兒子。”
李夫人如同失去的理智一般,一直大叫著,和剛剛見麵的時候,判若兩人。
李老爺被抓得煩了,抓住李夫人的手就把她拋了出去。
“你怕不是好日子過多了,已經瘋了。”
“你——你——你乾了那麼多虧心事——”
“來人,把夫人帶會房間!”
李老爺喝道,將李夫人還未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李夫人掙紮著,她不停的說著我有罪我有罪,我罪有應得。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消失在耳邊。
可是剛剛的場景都被虞枝們看儘眼裡了。
這李府絕對有問題!
將李夫人拉走後,李老爺又重新恢複成原來笑嘻嘻的模樣。
“見怪,見怪,實不相瞞這李福壽是我家的第一個孩子,隻不過前些年得病死了,沒能救回來。”
得病?
胡說!明明就是橫死。
虞枝看著李老爺那肥頭大耳的模樣,再配上那個假惺惺的笑容,直覺得惡心。
顧亦淮輕笑,補了句:“剛剛是夫人在場,我們不好說,實際啊.....”
他故弄玄虛,見李老爺緊張起來後,才幽幽道:“實際啊,李福壽還在這屋子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