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過去，天空還烏沉沉像塊黑幕的時候，周禾就已經從炕上起身了。

四月的天已經開始變熱，為了保持食物的新鮮和最好的口感，涼粉必須要早上現做才好。

第一鍋涼粉水熬好盛出來時，周小山也醒了 ，他揉著眼睛有些不滿道：“姐姐，你怎麼不喊我？”

“我一個人也忙得過來，小孩子多睡會兒才能長得高呢。”周禾沒什麼誠意的隨口編了個理由，然後將陶盆甩給他：“你把這汁水放到一邊去晾著，然後回來給我燒火。”

“好嘞！”見有活乾周小山痛快的應了一聲，擦前蹭後的跟著周禾一起忙活。

當東方的天際泛出魚肚白，姐弟二人也將所有的涼粉都做成了，滿滿兩個大木盆的涼粉被周禾用竹刀劃成四十二塊，每一塊切切都能裝一大海碗。

周禾想的清楚，她這東西的客戶群體就是周邊的百姓，小老百姓吃東西就講究個實惠，東西給的太少了肯定不行。

除了用來售賣的方正的涼粉，還餘下好些不規則的邊角碎料，周禾俱都收在一起，打算待會兒帶到集上用來試吃。

將昨天看好了醬醋裝進竹筒帶上，又拍碎了幾頭野蔥和野蒜同樣裝好，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周禾這才挑著滿滿兩大擔子東西，搖搖晃晃從家中往外走。

這擔子可是真重啊！

周禾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一心隻想著多做些東西賣錢了，卻壓根沒琢磨這東西加在一起會是個什麼樣的分量。幸虧原主身體還不錯，但凡換成原來那個世界的自己，大概天黑了也不見得能趕到集上。

周小山注意到周禾的表情有些不對，關切道：“姐姐，要不咱們還是用背簍裝著走吧。”每人一個背簍，能裝多少裝多少，大不了少帶些就是了。

廢了那麼大勁兒做出來的東西，今天若不能全賣了，明天味道就壞了，周禾可舍不得這樣糟蹋東西，搖頭拒絕道：“沒事，最多在路上多歇幾次就好了，走吧！”

說罷也不等周小山反對，憋住一口氣努力邁開大步往前走。

因出來的時辰尚早，他們這次就沒從山上繞，而是選擇直接走通往鎮子的大路，山路顛簸難行走，周禾可不想自己辛苦做出來的東西，還沒到地方就全都顛碎了。

周禾一路上歇了三回，挑著擔子的時候咬牙抿唇話都不敢說，生怕自己這口氣一泄掉，就再也挑不動了。

好在她的堅持沒有白費，他們二人終於在辰時初刻趕到了市集，並且還很幸運的找到一個位置不錯的攤位。

看到攤子的那一刻，姐弟齊齊鬆了一口氣，然後便同老牛一般呼喘起來，這一路真是累慘了。周小山貼心的將自己背的竹簍倒扣過來：“姐姐，時間還早，你先坐下歇會兒吧！”

周禾擺擺手：“不用，我略站站就好。”開玩笑，這簍子她還想用來做放置木盆的架子呢，再好的東西也得講究個賣相，尤其像這種直接入口就能吃的東西，更是半點馬虎不得。

周禾上輩子沒少勤工儉學，就地取材搭建攤子也算是熟手了。

她動作麻利的將木桶從挑擔裡端出來，再在倒扣的背簍上放好，左右晃著試了試，嗯，挺穩當的。

其他的東西先不急往外掏，現在時辰還早，她想等集市上人多些再開始叫賣試吃，這樣的效果更好。

不過因她這東西稀奇，也有人主動湊上來問，周禾就拿葉子托著試吃的涼粉請人嘗，嘴裡還不停介紹著：“這東西叫涼粉，我們這個料是用醬醋自己調的鹹味兒，您老若是愛甜口也可化些麥芽糖之類的做成甜味的點心，味道也是一樣的好。”

男人嘗過之後，點頭表示東西不錯：“這個......”

周小山立刻有眼色的接話：“大叔，這個叫涼粉，兩文錢一塊，好吃不貴，保管您買了不會後悔。”

大概是這麼能說會道不怕生的小孩子不多見，男人先是打量周小山幾眼，然後才道：“那就給我來一塊吧！”

周小山高興的答應一聲，麻利的用昨天洗好的大葉片包了一塊涼粉遞過去：“您拿好！”

周禾又給那人單裝了幾塊不成型的邊角：“呈您惠顧，開張的頭一份生意，這個送給您做個添頭。”

那男人愣了下，不過顯然是挺高興的，付過錢之後拿上東西走了。

見攤子上沒了客人，周小山又坐回原處，將剛收的兩文錢遞給周禾：“剛才那個大叔人可真好，”然後又感慨：“要是那些嬸子們買東西也這樣痛快就好了。”

不講價，也不亂翻亂動，嘗完了覺得好立刻就買，簡直就是神仙主顧。

周禾笑罵道：“看你興的，都學會挑揀客人了，不管人家買多買少，挑揀還是和氣，都是照顧咱生意來的，就得笑臉相迎，可不行背地裡講究客人。”

周小山被他姐說的有些訕訕：“知道了！”

眼瞅著過了辰時，集上的人越來越多，周禾也趕緊張羅了起來。她取出從家裡帶來的一個粗瓷大碗，利落的用隨身帶著的料汁和邊角料拌了一碗涼粉，然後放開嗓子熱情的向眾人推銷。

“涼粉嘞，好吃的涼粉，新鮮美味，Q Q 彈彈，軟糯爽口，鹹甜皆宜，清熱解毒。”

“這麼好吃的涼粉隻要兩文，兩文錢一大塊，就能讓全家都吃上一道從沒見過的新鮮菜肴。”

“兩文錢您買不了吃虧，兩文錢您也買不了上當，兩文錢卻能獲得一次給全家都改善夥食的機會。”

“這東西做來不易，隻有四十塊，再想吃就得等下一個集了，先到先得，欲購從速。”

周禾彷佛化身街頭巷尾兩元店內的電子喇叭，一遍一遍不知疲憊的給自家涼粉做著廣告。

因她會招呼，再加上涼粉的口感確實不錯，許多人吃過之後都有買的想法，周禾還是跟之前一樣的原則，或買或拿東西來換都行。

接連賣了幾次東西，姐弟已經有了點默契，縱然忙碌卻也是有條不紊。一個拿葉子裝涼粉另一個就收錢或收東西；一個招呼客人另一個就主動幫忙遞上試吃品。

左右臨近的攤子都被周禾姐弟倆，這賣東西的喧鬨勁兒驚著了，一大一小倆孩子簡直能頂半個鑼鼓場子，可真是太能張羅了。

看看自己籃子裡的涼粉，不禁開始自我懷疑，怎麼讓這小娘子一說話自己就跟喝了迷湯一樣，立刻就換了呢？

想到此又下意識的咂咂嘴，不過這東西的味道真是不錯，罷了，左右沒花錢用家裡的東西換的，帶回家給孩子們嘗個新鮮也值了。

熱熱鬨鬨折騰了大半個上午，周禾帶來的四十二塊涼粉全部順利賣光，她正蹲在挑擔前打算收拾了攤子家去，就聽有人站在攤位前問道：“是你這兒在賣那什麼涼粉嗎？”

周禾習慣性的揚起笑臉：“對不住，東西都買完了，您下集再來吧！”說完愣了下，咦！來的還是個熟人。

那婦人顯然也有些意外：“你不打獵又改成賣吃食了？”

來人正是前不久買過周禾野雞的吳嬸子。

周禾熱情的跟對方打招呼，末了又有些歉意道：“嬸子，您來晚一步，我這攤子上的東西都賣光了，”說到此有些猶豫道：“我這邊還有些邊角，您老若不嫌棄便拿走吧，也無需給錢，隻當我請您老嘗個味兒，吃好了您下次來關照我。”

說著拿出剩下的邊角，說剩的不多還真不是謙虛，這些東西攢吧攢吧聚到一塊估計也就是一小碗的量：“就是樣子沒那麼好看，吃起來味道是一樣的。”

吳嬸子笑著打量了周禾一眼，幾天不見這丫頭的氣色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可見最近過得不錯。

她知對方是好意，這涼粉也的確剩的不多，便也沒堅持：“那好，我就不客氣了，吃的好了以後多買你幾次。”

周禾笑的一臉燦爛：“我這裡先謝過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