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燉魚非但拉近了兩家的關係，也讓周四奶一口應下周禾的請求，“禾丫頭，這事你就放心吧，正好這幾天田裡事不多，明兒我就讓你二林叔去鎮上，定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
周四奶聽完也是動了真怒。周二平時偷奸耍滑，好占個小便宜也就罷了，要是聯合著外人坑害自家親侄女，那他這心就是壞透了。若出了這樣的事都沒人不管，生生讓人坑害了這兩個沒爹沒娘的孩子，那他們周家人的名聲也算是徹底毀了。
周四奶勢要把事情查清楚，將這可怕的猜想扼殺在搖籃裡頭。
周禾說完事起身告辭，這才發現天色發暗，時間已經不早了。老太太不放心她一個人趕夜路，便衝著自己孫子道：“有糧，你送禾丫頭回去。”
“誒！”周有糧聽見阿奶叫自己，趕忙放下清理了一半的鋤頭起身過來。
周家父子在田裡忙了一整日，也才歸家不久，周禾怎好給人添麻煩呢，忙拒絕看：“四奶，統共就這麼點路，我熟得很，閉眼都不會走錯的，哪用得著有糧哥再跑一趟。”
周四奶執意讓孫兒去送：“小心無大過，這陣子還是警醒些，有糧你親眼看著禾丫頭進了院再回來。”
“知道了，阿奶！”周有糧跟在周禾後頭出了院門。
周禾見此便也沒再繼續推拒，老太太也是一番好意，再說了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周二下一步又會乾什麼呢？想到此周禾心裡也不禁有些發毛。
邊走邊低頭想著心事，冷不防就聽前頭有人喊話：“姐，有糧哥，是你們嗎？”原來是周小山見天黑了，不放心她姐獨個在外，出來接應了。
周小山加快腳步，“噔噔噔”幾步衝到二人麵前。
周禾見他跑的滿頭大汗，嗔怪道：“不在家好好吃飯，怎的亂跑？”
周小山也不辯解，隻嘿嘿笑著。
周禾自然明白他這擔心自己，說過一句便也罷了，轉而拉起他的手說道：“走吧，咱們回家。”
原以為有了周小山來接應，周有糧便可以回去了，哪知對方也是個實心眼的，堅持道：“阿奶囑咐我看你進了院才能回來。”
周禾失笑，這麼聽話的孩子也是難得，幸而前麵不遠就到了，緊走幾步也耽擱不了太大功夫。
送走周有糧，姐弟倆這才關了院門進屋吃飯。
魚和餅子微有些涼了，好在現在天氣回暖，吃下去倒也不怕傷了腸胃。
飯桌上，周禾將自己托周四奶幫忙探查的事對周小山說了，“我看四奶挺生氣的，我一說完她立刻就應下了，怕也是二叔這回做的太過，讓族人起了忌諱。”
周二能坑自己的親侄兒侄女，當然也能坑堂兄弟，這要是讓他捋順了道兒，以後還不知道還有誰要遭殃呢。周四奶那一房的兒孫都厚道實在，老太太能不怕？周四奶肯將這事大包大攬，一則是真心可憐周禾姐弟，二來也是厭惡周二這顆長在周家內部的毒瘤。
這年月，犯了事可是要家族連坐的。
周小山年紀還小，不太明白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但聽姐姐說壓在他們頭頂的巨債可能就快沒了，他這心裡就十分的高興。
想到這些都是姐姐的功勞，周小山心中對周禾的敬慕更盛，將一大塊魚腹肉夾到對方碗裡：“姐姐，吃魚。”
周禾笑著答應，又投桃報李也給周小山夾了一筷子，“小山也多吃點。”
***
此刻，周四奶一家正對著周禾送來的餅子看稀奇，他們這邊熬魚燉菜都是配著米飯，餅子一類的東西實在少見。剛剛周禾送來的時候，周四奶還特意問了做法，聽起來倒是不難，就在這黑乎乎的玩意能有白米飯好吃？
大牛人小飯量大，剛剛周禾在時候他就聞著香味流了半天口水，等到周禾一走隻剩自家人了，大牛就扭股兒糖一般拚命纏磨著周四奶，老太太最是心疼這個重孫，自然不會不應。
隻是也不免叮囑道：“那魚刺兒多，不許吃的太急，小心卡了嗓子。”說罷親手給重孫挑了一大塊魚腹肉，又掰了一塊餅子裝到碗裡：“吃吧！”
一口魚肉下肚，周大牛臉上的表情都變了，這味道可真好！
大牛吃的雙眼發亮，拿筷子又夾起一塊魚肉遞到周四奶嘴邊：“真香，太奶也嘗嘗！”
重孫都遞到嘴邊了，周四奶就嘗了一口，才發現這魚的味道的確與之前常見的不同，非但沒有河魚常見的土腥味兒，還鹹香酥嫩滋味十足。
“想不到這丫頭還有這份本事。”再嘗餅子，嗯，滋味竟也是出乎意料的好。周四奶心中暗暗點頭，就憑這份廚藝，這丫頭也能將家裡的門戶撐下去。
周四奶招呼著兒孫：“你們也都來嘗嘗吧，魚放久了發腥，就不好吃了。”
原本是給大牛嘗個鮮，到最後變成全家一起嘗滋味了。
吃完東西周四奶將兒子叫道近前：“二林，娘跟你說個事......”
周二林聽了她娘的話，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好：“娘，你是說小山姐弟欠錢的事沒準是老二設計的？”
設局騙人這事並不算少，但是像周二這般坑害自家人的就不多見，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尤其他坑的還是自己兩個沒爹沒娘的侄兒侄女。
周二林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娘，這事是不是得跟五叔說一聲。”
周五爺是目前周家輩分最高的男丁了，雖然老爺子的人性一般，但到底也是長輩，周二若真是做下這等豬狗不如的事，少不了要周五爺出麵處置。
周四奶沉吟一下才道：“老五那人不是個心裡能存住事兒的，明兒個你先去鎮上探探情況，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跟他說不遲。”
周二林撇撇嘴，他娘哪是擔心五叔存不住事兒啊，這是怕周五叔把這消息給賣了吧？
說來周家這血脈是真的怪，家裡的爺們性情反差極大，要麼就是憨厚實在的近乎刻板，代表人物周父，周有梁。要麼就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壞主意，代表人物周二，周五爺。
周二林一向孝順，聽親娘吩咐了便應道：“嗯，明兒一早我就去。”
“你打算怎麼做？”周四奶冷不丁問了一聲，然後見兒子一臉呆滯，忍不住罵道：“咋就生的跟你爹一樣憨。”
周二林嘿嘿笑了兩聲，等著他娘接下來的話，老太太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全家大事小情聽他娘的準沒錯。
“過來！”周二林往前湊了湊，聽他娘細細的教給他明天去了鎮上該如何做。
周老太這邊的事暫且不提，周禾吃完晚飯，將之前收在木桶的魚雜全都拿了出來。周小山捂著鼻子，一臉的嫌棄：“姐姐，這東西又腥又臭真的不能吃，留下一點明天喂給阿花，剩下的都埋在園子裡當糞肥吧！”
周禾一臉的壞笑，“彆看這些東西你現在嫌棄，等我做好了你就知道它們有多美味了，這些恐怕還嫌不夠吃呢！”
周小山驚恐的一個勁兒搖頭，他才不要吃這些東西，姐姐真可怕，家裡明明沒有那麼缺糧了，她咋還連這些都不放過？
不怪周小山接受困難，實在是這大山裡連吃魚都少，就更沒人會做這魚內臟了，都是直接扔給雞鴨的。
“去去去，烤你的魚去吧，彆在這兒給我搗亂。”周禾將礙手礙腳的周小山轟出灶房，自己專心去研究魚雜了。
爆炒魚雜並不是多有難度的一道菜，配齊調料將魚雜下鍋大火快炒即可。難就難在這裡調味品不足，辣椒薑生抽料酒白糖耗油一概沒有，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今天找到了野蒜，總算也能勉強對付。
周禾一通忙活之後，美味的爆炒魚雜總算是出鍋了。她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唔，尚可，雖然因缺少辣椒使得味道有所欠缺，但也不失為一道美食了。
周禾端著盤子蹲到正在院中烤魚的周小山麵前，挑眉壞笑著問道：“小山，你真的不想嘗一嘗？”
周小山望著眼前這盤形跡可疑的菜，堅定而嚴肅的點了點頭，雖然出鍋時候的味道聞起來也還不錯，但隻要一想到這東西之前的樣子，他就半點興趣也無。
“不懂得欣賞！”周禾說罷轉過身，似乎是準備將東西端回灶房。
上一刻周小山還在詫異，他姐姐咋這麼容易就放棄了說服自己，下一刻嘴裡就被塞進了一團可疑的東西。
“唔！”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要往外吐。
周禾手疾眼快，空著的那隻手迅速覆了周小山下半張臉：“不許吐。”
“你仔細嘗嘗，真的挺好吃的。”周禾的聲音滿是蠱惑，那樣子活像個賣假貨的推銷員。
周小山的臉都綠了，這東西怎麼可能跟好吃沾上邊。
唔，等等，好像的確沒有想的那般可怕，大火爆炒後的魚雜味道鮮香醇厚的同時又很有嚼勁，吃起來真就還挺不錯的，除了彆想這東西做成之前的樣子。
看著周小山的麵色逐漸恢複正常，周禾這才放下捂著他嘴的手，得意洋洋的問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差點你就錯過了一道人間美味。”